两个狱卒诚惶诚恐地点头哈腰。
大牢常年不见光,走在廊上都能感觉到厚重的湿气,秋意浓烈,抵挡不住寒意渗透进骨子里,陈遇打了个寒颤。
这座关押重犯的大牢尤其森严,宋岐被关在长廊最深处,他一路走过去,别的房间都空空如也。
走到门口,他捏了捏手中的酒坛,探出头去。
他身着单衣端端地坐在床上,长长的茶色发丝散乱,不见了那根白玉簪。想必是被狱卒拿去了。他又想起他被夺走的羊角短匕,自己曾承诺过替他夺回来,如今倒是有了实现的机会。
他把酒放在门口,转身去找狱卒。
“你们两个!”他冲两个正在谈天的狱卒呵道。
两人赶紧起身行礼:“王爷有何吩咐?”
陈遇道:“大胆小卒!竟敢剥削犯人私收贿赂!”
两人吓得双双跪下,语气颤抖道:“这……王爷饶命!”
他伸手道:“拿来。”
两人赶紧从怀里掏出宝物,果不其然,一支羊脂白玉簪,一柄羊角短匕。
拿了东西,他又往里去了。
宋岐还是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掏出钥匙打开门,提着酒进去了。
牢房里只有一张床,空空荡荡,陈遇提酒站着,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手脚也局促起来。
宋岐偏头,漫不经心道:“王爷也是来做说客的?”
陈遇问道:“什么?”
宋岐回过神,看向来人手里的酒,笑了笑:“莫不是来找我谈天叙旧的?”
他面色苍白,硬撑起来的笑容毫无生气。
陈遇心情复杂,提着酒坐到他跟前,也假意地轻松道:“还真是。”
他清澈的双眼写满了疲惫,嘴角勾起道:“之前是为擒恶匪深入敌营,现在又是什么套路?”
陈遇当即明白过来,这是皇上昭告天下的说辞。他低头沉默。
宋岐笑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玩笑话,宜修若是想擒我,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陈遇心中一颤,开口道:“那你……张大壮……是你杀的吗?”
宋岐的手僵在半空中,唇角的笑容变得苦涩起来,道:“不是。”
“那你的匕首是怎么拿回来的?”他急切地问道。
宋岐道:“是夜我听闻他被歹人杀死,去瞧了瞧,就在他家中看到了我的匕首,便取走了。”
“那山寨之中为何只有你留下,而桑吟被带走……”
宋岐犹豫了许久,终是没有给出解释,苦笑道:“我信你,你却不信我。”
一句话将他堵了回去,陈遇的心被愧疚占满。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宋岐无奈地摇摇头。
陈遇脑子本就很乱,这一来,不仅没变得清明,反倒更乱了。
“什么味儿?”陈遇吸了吸鼻子嗅到。
宋岐道:“百惠香。可让人筋骨俱疲,使不出力气。重犯的待遇,我竟也享受了一回。”
陈遇运了运内力,大不如之前通畅。
他道:“不提了,这些事情,我查清楚必定还你清白,一醉解千愁。”
宋岐思考了一秒,轻笑道:“好。”
第10章 百会
只记得有一次宋岐曾谈酒色变,不过今日一见,才知道自己之前想错了,他的酒量似乎也跟他一样,深不可测。
陈遇神思有些飘飘然:“这酒……如何!”
宋岐道:“长安大窖,名不虚传。”
“嘿嘿……”他挪到他身旁,搂住他的肩,“皇兄可宝贝了,要两瓶跟要他命一样。”
陈遇靠在他的颈窝,他低头瞧见他两颗虎牙,飞扬跋扈的样子。他笑道:“要说这酒,我也略有研究。”
陈遇笑道:“说说。”
他抿了一口酒坛,道:“姑苏天子笑,宣州小窖,西凉女儿红……不过当属云贵茅酒最为醇香。”
“哦?”陈遇奇,自己没出过远门,皇兄又限制他饮酒,竟不知道世上有这么多美酒佳酿。
宋岐轻笑不语。
陈遇靠在他的脖颈,无意往领口瞥了一眼,发现他的衣下竟是一道道刺目的鞭痕,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他蹙眉抬头:“牢狱打你了?”
他摇摇头:“先前他们要我签下那份案词,承认张大壮死于我之手,我不签。”
陈遇怒道:“怎可严刑逼供!”
宋岐笑道:“比起坞都地宫那次,倒不觉得有多痛了。”
他还记得他满头大汗靠在他肩膀的那个晚上。
陈遇道:“你签了吗?”
宋岐依然是轻笑,娟秀的眉毛不起伏:“本来心中难以释怀。宜修说过,你我是‘生死之交’,可这份案词中你明哲保身,我沦为罪人。”
他捏紧拳头,自己说过的话,如今也心虚起来。
宋岐继续道:“不过人啊,越是在意,越是容易被蒙蔽。我冷静下来思索,这案词必定是圣上的意思。”
陈遇看着他,面色愧疚:“抱歉……”
宋岐笑了笑,继续道:“然后我就签了,衔知一介卑贱布衣,死不足惜,何必带上王爷。”
生死之事,他的话语却云淡风轻。
陈遇的心里却掀起轩然大波。
他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呵道:“说了生死之交就是生死之交!何来死不足惜!签个屁啊!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陈遇红着眼,一时忘了皇上做这件事分明是自己默认的。
宋岐看着他暴怒的脸,温和地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世道无常,有幸结交于你,倒也不虚此生。”
今天的酒似乎比往日烈了许多,一坛下肚,灼烧感从胃传遍全身。
酒过三巡,他已然坐不稳,抓住宋岐衣领的手也软了下来,他用力摇了摇头,却往前一栽直接趴在了他怀里。
陈遇昏昏沉沉地搂着他的脖子,声音也断断续续起来:“我……也是。”
宋岐低头望着他红扑扑的脸颊,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喝多了。”他把他手中的酒坛拿开。
百惠香的气味游弋在每一寸空气之中。
陈遇的脸埋在他的颈窝,唇齿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锁骨。
“不知为何……今天这酒……格外烈……”他呢喃道。
宋岐隔着衣裳都能感受到他身体滚烫的温度。
百惠香佐以烈酒,乃是世间第一□□——“妩媚”。
平日从未用过,熟稔各医书的宋岐方才居然也忘了,此等烈性春毒,陈遇怎么可能抵抗。
春毒说毒不毒,解法简易,说毒也毒,只有唯一解。
他此时只是任他抱着,并未有过多举措。
陈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忽然觉得眼前人似乎有了什么魔力,那么的……吸引人。
他抬头迷蒙地看着宋岐,深深地似要将他烙在眼睛里。
“衔知……”他道。
宋岐柔声道:“我在。”
陈遇从袖子里拿出两样东西,颤巍巍地塞到他手中,咧出一个笑容:“你的剑和簪子。”
宋岐惊愕地看着他,眼底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嗯……我说了,你的刀我一定……替你要回来…… 上次没……没来得及,这次,也算是兑了诺吧。”他拉扯着自己的衣领,想要松开些散些热度,“这根簪子……你带……很好看……”
“是吗?”宋岐含着笑看着他,唇角又现出了久违的梨涡。
陈遇像是中毒了一样,眼光再也无法从他脸上移开。用力摇了摇头,喃喃开口道:“不不……不是很好看……是特别好看……雀声阁的阿柳、绿衣楼的依依、芙香斋的……都没你好看。”
宋岐唇角的笑意更浓了:“真的?”
他点点头,继续道:“特别特别好看……比我府上的海棠还好看,比皇宫里的菡萏还好看,……比全世界的花都好看。”
“像天上的神仙……”
“不对,比神仙还好看……”
宋岐低头封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唇。
陈遇搂紧了他的脖子,激烈的回应着。
来去之间,唾液在两人的唇齿间牵起丝线。宋岐耐着性子细细的舔舐着他口腔中的每一寸领域,陈遇却莽莽撞撞地只想与他更深的纠缠。
陈遇往他身上埋得更紧了些,他干脆一把搂过他的腰,把他放倒在床上。
两人口唇暂时分开了一阵,陈遇忽然想起些什么,艰难地在他耳边道:“你……你快走,我打晕了狱卒……”
宋岐的梨涡不深不浅,此时却是有十万分的性感。他顺着他的鼻梁从额头吻到下颌,接着往下细细啃噬着脖颈,低沉地嗓音道:“谢谢。”
突然他又支起力气紧紧地抱住他,道:“不行……别走。”
“别走……”
“我喜欢你,你别走。”
宋岐的心猛然收紧。
他低下头含住他的嘴唇,沉声道:“不走。”
陈遇开始急切地撕扯他的衣服,他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扣,另一只手轻松地剥下两人的衣裳,手一挥,外衣盖在两人身体之上。
陈遇大概是万万不曾想到,自己会和宋岐有了这么一层关系,来时的嫉妒怀疑,而后生死相依,到如今耳鬓厮磨,妩媚性子太烈,以至于他的私密之处第一次被人打开探寻之时,也不觉得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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