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宗躲过那箭也是侥幸,回想起来也是冷汗涔涔,想到自己竟然差点栽在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手中,心中杀意再也忍不住,利剑朝着陆徵的脖颈划了过来。
陆徵轻轻地叹了口气,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谁知他并没有等来剑划破脖子的痛意,反倒听到耳边传来几声重物倒地之声。
陆徵的睫毛动了动,试探性地睁开眼睛,就看到谢朝宗和那两个黑衣人都倒在了地上,而一旁站着一个擦拭剑锋的青衣男子。
见他睁开了眼睛,那青衣男子微微一笑:“陆少爷受惊了。”
陆徵有些不可置信:“是……你救了我?”
青衣男子将剑插回鞘中,对陆徵拱了拱手道:“在下青鸾,忝为楚王座下,夜枭副统领。”
陆徵呆了呆:“你是楚王的人?”
青鸾有些不好意思道:“殿下命在下保护陆少爷,在下却险些害您丧命,实在是失职。”
陆徵连忙摇了摇手:“不不不,是我该感谢你才是。”他顿了顿,又问道,“顺便劳驾,这个保护是怎么回事?”
青鸾挠了挠头:“就是让在下跟着您,向殿下时时汇报您的消息,哦,您要是有什么话要和殿下说,在下也是可以转达的。”
陆徵的脸都黑了,可他刚刚承蒙对方相救,实在不好对对方发脾气,只能将一腔怒火全部转嫁到远在北疆的楚王殿下身上。
不过现在讨论这个也有些不合时宜,陆徵压下心底的怒气,指着地上的几具尸体道:“这要怎么办?”
青鸾道:“您不必担心,自会有人来打扫干净的。”
他这么说了,陆徵也就不再担心,反倒是青鸾道:“您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陆徵纳闷道:“什么怎么做?”
“那份海图啊!”青鸾理所当然道,“您既然看出魏王有阴谋,那那份海图您打算要怎么处置呢?”
陆徵的脸这次是真的黑了:“你一直都在?!”
青鸾十分无辜地回答:“也没有一直,就是在那人说‘有趣有趣’的时候在下才来的,因为看到您安危无庾,所以才决定多等一会。”
陆徵一口老血哽在喉头,不知是直接喷到青鸾脸上去比较好,还是攒着到时候一并喷到容禛脸上比较好。
青鸾居然还非常认真地跟他分析:“其实这人功夫也不算太差,但运道不好,所以说跟对老大真是太重要了,陆少爷您说对不对?”
陆徵幽幽地看着他:“不,从他的下场,我只看到了另外一个道理。”
青鸾立刻感兴趣地问:“是什么?”
“反派死于话多。”
第八十七章 渔翁利
陆徵与青鸾一同到了义庄。
石斛与包铮正在等着他们, 包铮的脸上还压抑着愤怒。
陆徵连忙加快了脚步:“可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包铮正想说什么, 突然看见陆徵一身伤, 顿时就顾不得了,连忙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陆徵的伤在路上青鸾已经帮他包扎好了, 但血迹却是没办法掩盖的,陆徵不欲因为这种皮外伤去医馆,对他来说, 眼下这桩案子要重要许多。
陆徵将追杀一事简要说了说, 却略过了安子承他们是魏王的事,只是含糊以第三方势力来代替。青鸾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陆徵是不想包铮他们掺和进皇家的事情,这在他看来未免有些妇人之仁了, 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包铮却没有直接说话,反倒拱手道:“还不知这位怎么称呼?”
青鸾也回礼道:“在下青鸾。”
陆徵恍然大悟, 连忙道:“他是楚王的人,是自己人,你们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石斛听完后, 点点头道:“大人送回来的东西我已经检查过了, 那块皮肤上没有毛发,且纹路很深,应该是手掌边缘的皮肤,而那具无名尸身右手的手掌边缘的确有皮肤脱落的迹象,而且并不像是因为腐烂而自然脱落, 所以的确有可能是同一具尸体的。”
包铮紧接着道:“布料有两种,一种是丝绸的,白色且有点旧了,不过依然能看出来是很好的料子,这应该是死者穿的中衣,还有一种是皂绸棉,像是……军服所用的布料。”
这些陆徵已经猜到了,他直接问道:“人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包铮与石斛对视一眼,才道:“可能是诸梁校尉方荣。”
陆徵一惊,南夏郡并不是什么军事重地,所以这里并没有大批军队驻扎,郡尉就是一郡最高的军事指挥官,而郡尉以下则是有两位校尉,其中诸梁校尉可以说是郡尉的心腹,能够直接掌管这一郡的兵力,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青溪县被杀呢?
“此事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
包铮摇摇头:“我们发现死者有可能是军方将领的时候就已经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也亏得老油条这些天打探来的消息,方荣是一员猛将,他的身形和样貌有不少人都见过,且他又是左撇子,这与死者的情况非常相符。不过我们也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
陆徵却已经有八九分肯定了,他对青鸾道:“我想给楚王写一封信,可以麻烦你帮我送过去吗?”
青鸾却皱起眉头:“您不亲自去见殿下吗?”
陆徵摇摇头:“我是朝廷官员,哪能随意离开?”
青鸾顿了顿,才道:“若是那海图的事情,殿下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
陆徵睁大了眼睛。
青鸾咳了一声:“早在您刚刚拿到那份海图不久,在下就已经偷偷临摹了一份,派人送去给殿下了,想来殿下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陆徵顿时觉得十分无奈,哪怕明知道容禛是为了保护他,可这种隐私全无的感觉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
容禛还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经被他那不着调的下属给破坏了个干净,他派青鸾去保护陆徵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北疆战事焦灼,实在没办法抽调太多人去保护陆徵,青鸾虽然性格有些缺陷,但起码功夫高强。
青鸾倒也没觉得自己不受重视什么的,容禛安排了,他高高兴兴地就接受了,但陆徵不比容禛每天各种明枪暗箭,青鸾保护了一段时间不免就有些松懈,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容禛还不知道这件事,他手中拿着的是青鸾派人临摹的海图。
宋之意和聂止疏都在他下首坐着。宋之意在动他们许久之前埋下的棋子时发现在羯人皇族内部竟然隐隐约约有魏王的手笔,这发现让容禛立刻重视起来。容禛在北疆多年,又有夜枭辅助,对苏依一族非常了解,苏依兀牙的确有能力也有野心,可大皇子也并不可小觑,容禛怎么都想不到最后苏依兀牙竟然会这么顺利地坐上皇位。
早在重新回到北疆,容禛就下令要彻查原因,如今查到了,却是一个棘手的大麻烦。
宋之意忍不住了,直接道:“魏王这是什么意思,一方面挑起北疆的战争,一方面又挑起海盗与朝廷的矛盾,他这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他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样的胃口!”
容禛将海图放下,淡淡道:“他并不是想挑起战役,他只是为了逼我与陛下对立罢了。”
“啊?”
“苏依兀牙如此仓促开战出乎我的意料,羯人内乱刚定,按理他应该先解决内忧,休养生息之后再与我们开战。可如今羯人死伤惨重,他却并不顾惜,这说明他尚未完全掌控朝廷,只是借由我们在消耗反对派的兵力罢了。”
聂止疏道:“待到他完全掌控朝廷,再与我方谈和,做足被奸人所逼迫的样子,再赔偿些金银马匹,自然能将此事揭过,顺便在主人与皇帝之间埋下一根硬刺。”
容禛点点头:“如今看似我们节节胜利,可苏依兀牙精兵龟缩未出,反倒将我们逼迫进了两难的境地。如此做法,这普天之下,除了我那位叔叔,我再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当年魏王收复南蛮的时候,就用了这样借力打力的法子,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南蛮收入囊中,甚至还赢得了不少好名声。
宋之意深深地皱起眉头,可不是两难吗?现在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聂止疏却撇开这些,问容禛道:“主人觉得这份海图是真的吗?”
容禛点点头:“是真的。”
“那……”
“可陛下却不会相信这海图是真的。”容禛打断了他的话,“北疆一战之后,他对我的忌惮会越来越深,如果有机会消耗掉我的兵力,他一定会很乐意去做的。”
聂止疏一拳打在了桌上:“太可恶了!”
容禛却并没有流露出一丁点愤懑的情绪,反倒平心静气道:“当年我与魏王并不算相熟,况且他还有杀我母亲的嫌疑,他怎么会确定我会站在他那一边?”
这也是宋之意不解的地方,真要论起仇恨来,容禛与他之间恐怕要更甚吧。若非魏王带兵杀进皇宫,恐怕姑姑还不会死,不管姑姑是被谁杀的,魏王总是脱不了干系的。
聂止疏直接皱眉道:“不如想办法把那魏王的老窝给找了,属下带人直接把他杀了完事!”
宋之意无语道:“大个子你说的轻巧,真当夜枭是无所无能的,要真那么轻松就找到,我倒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魏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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