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腿伤成那样,仍然坚持追查樊莹,秦舫想,他认准了樊莹是伤他的人,这份心意坚定,她今天注定要落空了。即使心里早就泄了气,她还想试一试说服这个唯一怀疑樊莹的禹嘉木。
秦舫问:“你非要留到现在说的……是什么事?”
禹嘉木打开随身的单肩包,从里面拿出几张照片,推到秦舫面前。一张又一张,镜头里拍了同一个人,右上角标注了拍摄时间,秦舫越翻越心惊:“你请私人侦探社跟踪他?”
照片里的人,秦舫见过一次,那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禹嘉木抓到他偷拍秦舫、恐吓同学的证据,警车就将他从她眼前带走了。
“他……”秦舫着急想问这人和樊莹有什么关联,禹嘉木让她继续看下去。秦舫看到最后,双手掩唇,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连最初要说服禹嘉木的意愿,都抛到了一边。
那人出入租车行,常用的一辆摩托车符合撞伤禹嘉木的深色系摩托车的特征。最末的照片拍到了邮件男的电脑屏幕,在偷拍秦舫以前他专注的对象是樊莹……
秦舫的双手发抖,她说:“这些……这些与樊莹有什么关系?那样,你应该报警抓他,而不是始终把苗头对准樊莹。”
禹嘉木越过桌子拿起秦舫那杯柠檬水,他喝了一口,扬了扬眉说道:“你不信我,那你慌什么?我现在是疑心樊莹指使了这个变.态,究竟是不是这样,你天天和樊莹待在一起,不是比我更好验证?”
秦舫稍稍安心,“你还是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她才不信的。
禹嘉木认真看着她,说道:“你可以拿到证据。”
秦舫摇摇头,起身要离开座位,快走到门口听见一声巨响,禹嘉木被椅子绊倒摔在地上。店里没什么人,认识他的只有她一个,秦舫只好返过身扶起他。
她本来甩开禹嘉木先走了,这样就变成与他同行。禹嘉木高高低低深深浅浅走着,秦舫狠不下心扔下他不管,满面纠结扶着他。
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禹嘉木停下来等出租车,秦舫终于可以与他辞别。但她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到几十米外,有人骑着一辆红色摩托直直向她们行来。
那辆车开得太快,车上的人戴着头盔窥不清样貌,短短的时间已经到了禹嘉木面前。明明看不清车上的人,也看不清那辆车身的细节,秦舫却觉得那就是照片里同一辆摩托车。
学校建在平城郊区,秦舫放眼看去找不到一个过路人。禹嘉木单脚从那辆车的既定轨道跳开,那人调个头不依不挠又朝他撞过来。
秦舫只有一个凡人肉身,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向禹嘉木喊了“跑啊”,喊完想起来禹嘉木不可能跑过摩托车。
那辆车最终没有撞过来。
禹嘉木摘下背包向那人扔过去,同时,空荡荡的马路上多出来一个人,助跑以后往机车男那里扔了一块板砖。
加害人转眼成了伤痕累累的受害人,后来的那个人走过去掀掉他掩人面目的头盔,头盔下那一个人果然就是邮件男。
秦舫将赶来救援的那人拉拢到自己身边,头一侧靠着她,疑惑地自言自语:“你怎么就这么出现了呢……”
樊莹凭空出现当了救她的英雄,可有人早先告诉她,这个英雄与匪.徒原来是有交情的。
第48章 (十六)
(二十二)
为什么“恰巧”能赶来救她?秦舫不敢直白问出口,从她的表情看出疑问,樊莹却有胆量回答。
樊莹说:“我讨厌禹嘉木。”
出门前,秦舫虽没有直说,樊莹也能猜出与她会面的是哪一个人。不能阻止她,所以跟了她一路?
跟.踪不是什么合法行为,经历过邮件男的骚.扰,秦舫对此更为反感,而樊莹丝毫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背后邮件男疼得哀嚎,秦舫没有絮絮叨与樊莹说理的时机,她干巴巴憋出一句:“其实你说要和我一起去就行的。”
秦舫与樊莹两个人聊着,被晾在一旁的禹嘉木轮流打了报警和急救。救护车过来,禹嘉木主动跟车,秦舫犹豫片刻错过了时机,随后拉着樊莹拦了路边的出租车,跟在救护车后头也去了医院。
邮件男受的是皮肉伤,医生给他擦完药就将他扔在旁边不管了,禹嘉木则拄着拐杖一脸阴沉紧盯他的行踪。那人摘掉头盔,失掉了隐藏身份的优势,顺带也失掉了惹事时凶神恶煞的气焰,他矮了禹嘉木一头,畏畏缩缩,外人看来,他才是被人袭击的那一个。
禹嘉木拿到他的手机,联系他的家长,那一双父母听说了儿子受伤,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反倒是对禹嘉木报警这件事反应更大。一刻钟过去,警.察没来,他的父母赶来了。
两个衣着光鲜的城市中产,看都没看受伤的儿子一眼,第一时间找的是禹嘉木。一边道歉一边骂着儿子,当父亲的很快拿出一只鼓.胀的白色信封,他将装了人民币的信封按在禹嘉木手里不肯松开,说道:“我儿子刚从看守所出来,不能再进去了。他有精神问题,我和孩子他妈要带他去看呢。今天的事,你看能不能这么和警察说……这只是意外,我们按法律法规双倍赔偿,行不行?”
行不行?不行他们就铁了心要和他死缠烂打。禹嘉木伤腿,那人脱不了干系,再进警局只是早晚,听着那对父母好话说尽开始威逼他一个没见过社会艰险的在校学生,禹嘉木笑了笑,把那叠钱还了回去。
“我和他是同校的学生,可以不计较。”
不计较这件,却还有其他可以计较。只是,禹嘉木要从邮件男身上挖出他与樊莹的关联,才放过他这几天。
警察来做笔录,听说双方误会一场已经私下和解,很快就走了。邮件男的父母握着禹嘉木的手连声道谢,禹嘉木就说:“我能不能和他聊一聊。”
说完他就抓住邮件男的胳膊,将那个男孩拉到楼梯间,那双父母并没有阻拦。这件事大事化小,圆满解决,他们已经相当满足。
另一边,秦舫在医院大厅左等右等,没等到禹嘉木通知她与樊莹帮忙作证,一时联系不上禹嘉木,就又到邮件男就诊的科室附近找他。
她和樊莹一前一后走着,从没见过邮件男的父母,她也就没留心到,那对夫妇见到她们有多么惊讶。
那位母亲扶了扶鼻梁架上的近视眼镜,回头问丈夫:“那是……是儿子床头照片上那个姑娘吧?”
*
自楼梯间出来,禹嘉木在邮件男父母面前成了他不打不相识的“朋友”。
禹嘉木按着自己的猜想审.问了邮件男,邮件男给不出一点有效信息,似乎他与樊莹唯一的关联只是他曾经偷拍过她。
不管邮件男对樊莹和秦舫曾经拥有过什么幻想,禹嘉木就是认为,对邮件男而言,樊莹比秦舫还要特殊。
禹嘉木什么都没有得到,信心却没有受损,从阴暗的楼梯间出来,第一眼见到坐在长椅依偎在一起的樊莹与秦舫,他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于是偏头对身边的邮件男说道,“不管你对哪一位心存妄想,她们俩才是一对真正的情侣啊。你所想的,无人在意;你所做的,不过是白费力气。”
那人呆愣愣看着其中一个女孩,像是什么也没听到,禹嘉木却知道他听到心里去了,只不过,他需要消化一阵。当初,自己也是花费很久,才相信喜欢的女孩心甘情愿蒙蔽了双眼,她喜欢和她同为女性、美貌之外既不善良也不可爱的樊莹。
到这个地步,禹嘉木也不只为抓到害自己瘸腿的犯人,他陷入了无法停止的好奇之中。比如,樊莹漂亮的外表下究竟掩藏什么,又比如,秦舫为什么会喜欢上樊莹,为什么非要和樊莹在一起,她那么一个美丽又脆弱的人,不会害怕吗?
*
经历了一番惊险,秦舫和樊莹回了家。
晚上拿电脑上校网站电子注册,秦舫的电脑突然蓝屏,系统崩坏了。樊莹三两下给她重装系统,秦舫乘机就借了樊莹的笔记本电脑来用。错过这次机会,她恐怕就找不到第二个机会顺理成章地偷.窥樊莹的秘密。
那些不好的、意有所指的话,往往难以忘怀。秦舫一个劲自我催眠,她要相信樊莹,可禹嘉木说她能找到佐证樊莹做了坏事的证据,那种虚假的信任一下子就崩坏了。她花了一个月构建出来的“真相”,自己就能数出其中有多少疑点。
她竭力向秦母描绘一个平常的樊莹,但她其实都无法说服自己:樊莹心上的伤疤真能好转,长歪了心窍还能恢复到天然。
她心里藏着与樊母差不多的偏执,尽管她的方式温和,那也是在樊莹不情愿的情况下进行的“改造”。她总是希望樊莹是无罪的完美的,可这个世界的樊莹注定无法完美。
她迟早要面对樊莹的“恶”。
秦舫在网页上漫不经心点来点去,过会儿说自己饿了,樊莹就去厨房给她热菜。
秦舫在文件里找来找去,将隐藏文件勾选了显示,花了五分钟找到了一个隐藏又加密的文件夹。
她只一次就解开了密码,那是她名字的小写拼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