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灼含笑对他张开手:“望之,不愿过来么?”
燕稷傻傻看着,没有动。
“那便只有我过去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宠溺和无奈,走上前伸手抱住了燕稷,低头亲了亲他还发红的眼角:“哭了,嗯?”
尾音落下的一刹那,燕稷突然就觉着委屈,眼角更红,没出声,紧紧抱住了谢闻灼的腰,把眼睛埋在了他的肩膀,良久,有细微的哽咽声轻轻响了起来。
“想哭就哭吧,别怕,我在。”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燕稷的委屈在这么一刹那找到了宣泄口,埋在谢闻灼肩上发出嘶哑的哭声,一开始还带着几分隐忍,到最后彻底无法控制,直到歇斯底里。
他真的压抑太久了。
这么多世重生过来,他一直过得小心而疲惫,受过无数苦熬过无数罪孽,一步步从鲜血和火里爬出来,一颗心在沉浮绝望里逐渐被碾磨成灰,曾经鲜活明媚的面容在岁月辗转中生生被磨成行尸走肉的模样。甚至连这一世,他面上看着随心所欲,可实际上依旧如覆薄冰,生怕自己一步走错,全盘皆输。
从前天下道他无心,无尽人人说他虚伪,可他曾经,也有过爱笑又纯粹的模样。
耳边哭声嘶哑崩溃,这么多年的崩溃和委屈,在这么一刻终于彻底烟消云散,彻底丢了心魔。
谢闻灼手掌慢慢抚着燕稷的脊背,无声安抚。
这样的安抚显然很有效果,燕稷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发出低低的抽泣声。谢闻灼没说话,等到燕稷情绪彻底平和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事了。”
燕稷闷声嗯了一声,又说:“你又使坏,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哭了一场,被谢闻灼抱着也安下心,燕稷很快就想明白了,谢闻灼在外面等着的模样分明心里有底,先前的冷漠明显是故意为之做了场戏。
“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初的时候是那日你同邵和说话本子,当时你眼里的情绪太真切,我就上了心。”谢闻灼说,“开始有猜想是在后来云木止易容前来送贺礼时,他说你是性子冷漠之人,旁人只当是个笑话,我却突然想起,他口中的你和你之前说的故事那人一模一样……而最终确定,是后来你接连几日夜夜梦魇,紧紧钳着我的手,说了许多梦话。”
燕稷没吭声。
“说起来,陛下其实真的不是擅长做戏之人,你或许没发现,你看邵和、傅知怀和贺戟的眼神总是带着怀念,还问过我许多次故事里那人的想法,我知道这是你很在乎的事。”
他笑起来,眉眼柔和朝着燕稷看过去:“所以,你愿意将这件事告诉我,我很高兴。”
他是真的很高兴,眼里的笑意都带着光。燕稷看着,心都柔软了下去,他之前刚想通的时候原本还想问既然你清楚为什么还要这样吓我,但现在,不用问,他也明白了。
为的只是让他能放开压抑痛痛快快哭一场,从此前尘往事,就真的彻底成为过去了。
燕稷抬起头,眼角还红着,目光却很简单:“温卿,谢谢你。”
谢闻灼一笑:“只是谢谢就够了么?”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只有一件东西。”谢闻灼捧起他的手,将他手腕上的佛珠拨开露出下面的红线,和自己系着相同红线的手放在一起,眉眼认真且虔诚,开了口,“就是你的一生,所以——”
“跟我成亲吧。”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让燕稷一瞬间心如擂鼓。
他很想直接答应下来,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凝视了谢闻灼半晌,干涩出了声:“你知道,我剩下的时间可能还……”
“我知道。”谢闻灼没让他说完,目光依旧坚定,“所以,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
燕稷眼神有些乱,但心不乱。两种声音在他脑海里交织在一起,一种声音说答应他吧,毕竟你爱他,另一种声音则说,若你与他成亲了却没能熬过去,他余生从此便只能带着回忆困在深宫,那种日子,不是谢闻灼这种光风霁月的人应该过的生活。
两种声音纠缠在一起,最终变成响在心底的一句话。
就让我自私一回吧。
他抬起头,用缠着红线的手握住谢闻灼的手,清晰道:“好。”
话音落下,便看着谢闻灼唇角慢慢勾出一抹春雨化冰般的笑。
温软缱绻,美不胜收。
第83章
该说的都说开, 该想的也想过, 就没什么纠结犹豫的必要了。
旦日上朝, 燕稷弯着一双桃花眼笑得春光明媚, 道:“朕今日,有件好事情想要对你们说。”
他眼里的笑意很明显, 群臣见状也很是安心,一笑,而后就听到上方的陛下用清朗的声音开了口:“朕将择良日与太傅成婚。”
百官脸上的笑刚露出了一半就僵在了那里。
苏谋皮笑肉不笑看过去, 一副就知道你们两个瓜娃子又要搞事情的表情。
谢闻灼岿然不动,燕稷脸皮这些年也近墨者黑到不一般, 说:“朕这辈子也就成这么一次亲,一切按礼制来,六部都上点心,礼部和钦天监抓紧将日子定了, 能早就早,其他事妥当备好,刑部大理寺也多操操心,朕要一场完美的盛事,半点差错都不许, 懂了么?”
这话里的意味不容置喙, 单单告知一声罢了, 百官自然不会以为燕稷是一时兴起开玩笑,一时间许多人都无法接受。
纵然大启南风盛行,可历朝历代也没有立男子为后的先例, 而且陛下分明就是要从此与太傅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意思,还要举之盛典昭告天下,这实在是……荒谬。
可偏偏没人敢反对。
就算在从前,敢在朝堂上违背燕稷的也只有燕周等狼子野心一众人,更何况现在燕周流放身死,朝堂说到底已经是燕稷的一言堂,再加着谢闻灼城府极深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他们心里自然更加忌惮。
想一想,如今朝堂能劝一劝的也就只有苏老太师了。
众人纷纷朝着苏谋看过去,苏谋却早已经提前避开了他们的视线,站在那边老狐狸微笑,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燕稷扫了一眼,重复问道:“朕说,都记着了么?”
苏谋没再装傻,躬身开了口:“臣等为陛下所庇,才得以安身立命,享尽安宁,如今陛下终于觅得良人,臣与诸位大人心中也甚是欢喜,自然不会懈怠,请陛下放心。”
这番话比起应和,倒不如说是敲打。
你们如今能安安生生站在这里,而不是成为亡国阶下囚,依仗的是谁各自心里都清楚。现在你们家中如花美眷,日子平顺,却连陛下难得有个喜欢的人还要阻挠,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更别说陛下成婚对象性别如何碍着你们什么事了?一没耽误政事,二来后继已然有人,他自己的家事,旁人有什么资格加以置喙?
朝堂大多臣子都不是迂腐之人,把苏谋话揣摩一番心里各自通透,低下头去:“臣等自会妥善准备。”
“那便好。”燕稷笑起来,眉眼一时间生动无比,之后下朝,转身临走时还没忘回头叮嘱秦川一句:“日子一定要靠前,这个月能妥当最好。”
及冠已经好几年依旧是条单身狗的礼部尚书面无表情:“这月剩余不足时日,恐怕太过草率。”
“那就下月,不能更晚了。”
“……”秦川抹了把脸,“好。”
燕稷满意了,笑一笑,出了太和殿,留下背后一众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波狗粮的臣子无语凝噎。
……
成亲日子最终被定在九月十九。
期间琐事很多,燕稷想要一场不带任何遗憾的盛典,要亲自和礼部确定的细节自然不会少,不过累归累,成果也是着实让人满意的。
九月十一,燕稷看着送来的喜服:“很好看。”
谢闻灼含笑应了一声。
当然是好看的。
他们穿着同样的衣服站在铜镜前,手指紧紧相握,对视时头发交缠在一起,眼里满满的全是对彼此的情意。而不久后,他们便要以同样的姿态一同登上最高的地方,告诉天下人,这样好的人是我的。
也只能是我的。
日子渐渐走,窗外秋海棠绽开的时候,便到了成亲前夕。
燕稷很悲催的发现,他似乎得了婚前焦虑症。
有这样感觉的不只是他一个人,谢闻灼无奈看了看自己被燕稷紧紧抓着的衣角,道:“真的那么怕么?”
“我不怕,我只是紧张。”燕稷无意识抓的更紧,“第一次成亲,真的紧张的不得了。”
“没事的。”谢闻灼安慰他,“我也是第一次。”
那怎么能一样?
你是活了二十多年来的第一次,可是我已经是一百多岁的人了啊。
谢闻灼看他的目光就清楚他的想法,顿时更加无奈,干脆伸手把他的手从自己衣角拉起来握在手中:“别怕,嗯?”
他的安慰第一次在燕稷身上失去了作用,后者连眼神都没给他,低着头紧张的碎碎念:“怎么办马上就要成亲了明日台阶那么高我会不会不小心被衣服绊倒刑部大理寺那边也不知道究竟靠不靠对了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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