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德布兰缓缓地吐出一个字:“是。”
亨利不可置信地瞪着他,随手就要抄起枕头摔过去,希尔德布兰预知了他的动作,抢先一秒把“凶器”扔得远远的,并在亨利再次开口让他滚之前厉声道:“闭嘴!”
亨利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眼睛都被气红了:“你……”
希尔德布兰面无表情地把人拉过来禁锢在怀里:“安静听我说。”亨利挣了两下见挣不开只能把脸撇到一边生闷气,哪怕他正背对着男人,无论什么表情对方也看不见。在亨利面前,希尔德布兰永远都是先一步妥协的那个,他的情绪很快就平复下来,语气也随之和缓不少,“我烦你总是把政事看得比我重要。我说过,你只能是我的,无论是什么,只要敢在我面前夺走你的注意力,我都想把他们通通毁掉。”
亨利腰间被勒得生疼,却因为他的话语怔在那里。希尔德布兰不管他在想什么,自顾自道:“要不是之前答应了要为你加冕,我真想让你一直做个庶民,就像在卡诺莎那样,你的时间始终是属于我的,多好。”
“朕也烦你。”亨利哑声道。
“我的性格向来如此,你早知道的。”
“不。朕烦你总是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亨利的声音越来越低,“你根本不知道朕坚持得有多辛苦。”
希尔德布兰心里一动:“坚持什么……”
亨利却不再说了。
“亨利,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不作隐瞒,你有心事为什么又怕跟我说呢。”希尔德布兰将沉默下来的爱人放回床上,转身落下床幔,让空间密闭起来,“这样会不会好点?”
亨利默默地把被子揉成一团,揽在怀里:“你转过去,别看着朕。”希尔德布兰凑过去吻了他一下才依言转过身。等了许久,却听见亨利轻声道,“朕不想说。”气得他只想把人翻过去狠抽一顿。
可惜,他早已习惯了亨利这别扭的性子,也在瞬息间想出了对策:“亨利,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你觉得你这个所谓的坚持,能继续多久。”
就是感觉快坚持不住了才会露出破绽,之前他一直都做得很好。亨利垂下眼不答话。
“就算你能一直坚持下去,又会长得过我们在一起的这辈子吗。”
当然不。亨利在心中暗暗否决。
“假如不能,你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难受呢?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笑话你。”
“可是你会得意。”这次他终于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希尔德布兰回过身,故作讶异道:“我亲爱的陛下,小的尽心尽力伺候了您这么久,您还不愿意让小的得意一回?”
亨利张张嘴,艰难地憋出几个字:“你,你去把蜡烛灭了。”
希尔德布兰二话不说,撩开床幔下去把近处的火光通通吹灭,寝殿内顿时只剩殿门附近仍晃动着明灭的烛火,星星点点的光亮甚至传不到殿中,微弱得几近于无。
床幔被再一次掀开时带入了一阵凉风,却有温热的手掌顺着脚踝一路摸上来,最终停留在颊边,嘴唇也被同样的柔软碰了两下:“可以了么。”
一番动作之下,亨利早就没有了方才的情绪,但又怕希尔德布兰不满,于是支吾着说:“朕突然想睡了。”
“我……”希尔德布兰气息一窒,用力把人压在身下,咬牙切齿道,“我操死你。”
认真起来的希尔德布兰力度有些大,亨利根本无法把人推开:“起来,朕和你说别的。”
“不听!”
“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朕。”
希尔德布兰动作一顿,接着慢慢退开。他很想说我已经足够尊重你了,但谁又来尊重我呢?每次你说不做我就真的不做,下身再疼也只能硬生生忍下去,就因为我平时强势了一点就认为我真的不在意你的感受吗。
希尔德布兰索然地把之前扔到地上的枕头捡回来,拍了拍枕上去,淡淡道:“你说。”
亨利看出他的异常,但还是坚持着说:“朕明天要搬回去。”
“你已经说过了,”希尔德布兰侧过身背对着他,“回就回吧。”
过了片刻,亨利见他仍不打算转回来,心下愈发忐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睡?”果然,最先憋不住的总是希尔德布兰。
“……没有枕头。”
希尔德布兰闻言不由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窸窣着回过身把人拉进怀里:“枕头脏。”
亨利像先前一样枕在他手上,听见他的话突然有些委屈:“你是不是生气了。”
“嗯,很不舒服。”
“假如我以后每天都让你不舒服,你会不会后悔。”
希尔德布兰皱眉:“别乱想。”
“对不起。”亨利破天荒地认了一回错,“可是朕回不去了。”
希尔德布兰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一定又在钻牛角尖了:“没有人能一直活在过去,我也变了不少,不是吗?但我从来不担心你会后悔,因为我根本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你到底喜欢现在的我什么呢。”这个问题他先前也问过,但希尔德布兰的回答太过虚无缥缈,如今想来根本不足以成为支撑他的底气,恍惚之下甚至忘记了惯常的自称。
希尔德布兰发觉了,但不打算轻易告诉他:“这不公平,亨利。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到你满意为止,但作为交换,你是不是也该对我坦白一回?”
“好。”假如你真能让我感到安心,我就也和你说清楚。
“你再骗我,我就把你绑起来!”希尔德布兰恶狠狠地说。
“……可以。”
希尔德布兰顿时只想让他再骗自己一次。但他确实太想知道亨利究竟在介怀什么,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你想听什么。”他虽然答应得爽快,一时之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现在脑海中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喜欢天天和你上床够不够。”
亨利没有回应,非但如此,还扭身转了过去。希尔德布兰尚未来得及多想,就察觉怀抱着的身体有些微微发抖:“还是不听了。”
希尔德布兰拦在他腰部的手一个用力,将他往自己怀里扣得更紧,心里突然闪过一个隐隐的猜想:“你在介意海因里希那番话?!”
亨利不知道该不该承认,但僵直的反应早已出卖了他,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不等希尔德布兰说什么就缓声道:“他提醒了朕一些事。”
他说得艰难,希尔德布兰感觉也不痛快,霎时只想把种种可怕的刑罚施加在海因里希身上,好让他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但开解怀里这个敏感的爱人才是当务之急:“亨利,我们之间不存在相互利用的关系,也不是单纯地为了发泄欲望,下半身那点冲动左右不了我的想法,我想和你做的任何事都是基于爱你这一个理由。”
亨利心里像是缠着一团乱线,无意中的一次拉扯让线团骤然缩紧,他有心想靠着自己的力量解开,却在手忙脚乱间越弄越糟,回过神后发现上面已然被打了好几个死结。不得已还是要求助希尔德布兰,让他帮自己理顺这一切。
现在他倒不怀疑希尔德布兰对他的感情,这个结本身就不存在,方才是他不小心想岔了才怎么都绕不过这个弯:“我没有接触过别的同性伴侣,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像我们一样,但我就是隐约觉得我们这样不对。”他最大的心结实则是这个。
“哪里不对。”尽管亨利的话和自己方才所说的没有任何关联,希尔德布兰依然顺着他的思路走下去。
亨利抿了抿唇,终于下定决心道:“我经常感觉你把我当女人看,你对我就像一个丈夫对着他的妻子。男人和男人之间也会这样相处吗?我觉得作为一个男人而言,应该是不愿意被这样对待的,可是我,我会偷偷地享受这种感觉……你让我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
亨利大概是真的憋久了,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但希尔德布兰却总能听明白他想表达的一切。假如亨利一直坚持着不愿说出口的顾虑就是这个,那么他想说,他确实忍不住有些得意。
“咳。”轻咳一声,沉淀下飘然的心思,希尔德布兰严肃道,“亨利,你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像别人那样相处?我们都是自由的个体,同时还掌握着一个庞大帝国的命脉,就算我们再怎么张扬,都不会有人敢站出来指责我们半句。还有,为什么我对你好就意味着我把你当女人了?你又怎么知道别的男人不享受被深爱的感觉,事实上我也想听你说……你爱我。”
亨利微张着的眼皮颤了颤:“可你……也会想让我上你吗。”他这次根本不在意希尔德布兰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道,“问题是,我不想啊。”说完他像是用尽了全身所有的精力,明明正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却感觉浑身发虚。
这是一个希尔德布兰难以解决的问题,也猛然发觉今晚的亨利十分反常,大概是习惯了他向来言不由衷的样子,当他坦陈出心底深处的真实想法时,反而感觉有些别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亨利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很奇怪是不是,我……”
希尔德布兰等了许久都没等来下文,也许亨利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此期间,他大致想好了宽慰的话,轻手轻脚地把人翻回来,对着黑暗中隐约的轮廓郑重道:“不奇怪。从生理层面来说,你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在床上也有着一切合理的反应,只是相较于通过前面获得快感而言,你更喜欢充实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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