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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落悬崖之后 完结+番外 (Anecdotes)


  真是流年不利,他们竟已追到关内来了!
  好在他在淞县城中待了数月,对房屋街巷的布局了解得七七八八,这样错综复杂的巷路,倒是让追他的人落后不少。
  韩音绕了十几个弯后,终于把人远远甩在身后,扶着墙平复了下气息,提了提手里那一串药包儿,沿着墙根慢慢儿走。
  走着走着,他忽然发觉不对,抬起头,却见不远处是一堵高高的砖墙,将胡同堵死,墙下站着一个背负短剑的道人。
  韩音头皮发麻,这人,难道是早就发现他在跟踪他,所以到这儿守株待兔来了?
  “你……”
  这可麻烦了。前有道士,后有追兵。
  事态不等人,韩音心思如电转,眨眼便双手成掌,朝那道人扑了过去,打算先和他过上两招,再趁其不备跳上高墙跑路。
  他这一跃十分灵巧,迅捷如豹,可及至那道人面前,后者只是不疾不徐抽剑在手,以剑柄相抵。韩音见他似乎手下留情,心中一动,虚虚打出一掌,翻身就要窜上墙头逃跑,眼看着五指要攀上墙面,忽然眼前剑光一闪,将他逼退,限制在三面高墙的胡同之中。
  这架势,是要把他活捉了?
  韩音咬牙,忽然耳朵动了动,听见四个人各自踩着轻功,向这个方向而来。
  他急中生智,对上那道人神态沉稳的脸,狡黠一笑,反手一掌打在自己胸口,“哇”地吐出一口血,倒地不起。
  道人一怔,正要上前将他抓走。忽然当空劈下一口大刀,道人持剑一挡,退了两步。
  使刀的是个矮壮精悍的汉子,落下来挡在韩音面前,双眼精光外露,大刀一横,打量了道人两眼。
  紧接而来的是方才和韩音撞上那位妇人,粗衣布裙,难掩婀娜身段,曼步走来,目光从道人俊朗的脸,移到他腰间悬挂的牙牌,象牙所制,朱漆一个小篆的“风”,霎时瞳孔一缩,出声道:“二哥。”
  那汉子道:“三妹?”
  随后跟来的两人也已赶到,妇人指着那道人腰间的令牌,向其他三人道:“诸位,咱们好运气,竟遇上了武林盟的走狗!”
  她说着,袖口寒光一闪,一枚银针跳了出来,与赵昔针灸所用银针不同,做成了暗器的样式,针身略长,尾端镶有细碎的宝石,华丽璀璨。
  三人见到道人的牙牌,二话不说,操着刀,鞭,双刺就缠了上去,所谓魔道中人,自然不讲究什么公平比武,更何况这不是比武。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道人在三人合击之下短兵出鞘,招式虽慢,却仿佛将敌人的路数洞悉,虽不能破围而出,却毫不露怯。六人惊异之下,愈斗愈勇,一时竟无暇顾及地上“昏迷”的韩音了。
  韩音就是在这个时候,偷偷睁开一只眼,沿着墙根一点一点地往外挪,等挪出众人二十尺远时,便动作敏捷地爬起来,溜了。
  一路逃至齐府门前,才松了口气,整理整理衣裳,和门房招呼一声进去。
  他买回来的药材还提在手中,未曾丢失,可是进了齐少爷小院后才觉不对,一摸怀里,赵昔交给他的药方子不见了,怕是丢在了和道士缠斗的地方。
  那道士是奉命寻人,应该不会认得先生的字迹吧……韩音安慰自己,他胸中泛起一股闷痛,刚才那一掌为了逼真,可是实打实的。
  他走到屋内,赵昔正在桌边翻阅一些齐府内藏的医书,闻声抬头道:“药都买回来了?”一瞧韩音的脸色,皱眉道:“你受伤了?”
  韩音点头,将药放在桌上,赵昔拿过他的手来把脉:“你受惊了。胸口可是泛疼?”
  韩音点点头,赵昔道:“坐下来,我给你疗伤。”
  他的手修长,掌心和五指都带有薄茧,因为气血不足还有些发凉。但这样一只手握着韩音的手,却让他惊悸未平的心安定下来。
  韩音不由得坐下,握着赵昔的手紧了紧,正要和他诉说,忽然被人从后背用力一戳,哇地又吐出一口血。
  韩音:“……”
  赵昔笑着抚摸他的头:“淤血吐出来会比较好。”
  韩音不甘心地怒瞪他一眼,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已躺在赵昔平时睡觉的床上,窗外是傍晚天色,房内尚未点灯,赵昔就坐在窗前,借着落日的余晖看书。
  韩音抿了抿唇,咳了一声,赵昔转过头来,起身到床前为他号脉道:“醒了。胸口的伤倒是没有大碍,但你吐血时体内郁气躁动,那‘软烟萝’的毒性也上来了。还是要吃两剂药压一压,待会自拣些药草去小厨房里熬药,我已和院里的下人打过招呼了。”
  韩音憋着闷气不说话,还有比他更倒霉的伤号吗?为了逃命自己打自己一掌,醒来了还得自己煎药。
  赵昔可不管他如何腹诽,转身道:“府里刚用完晚膳,我去叫人给你送些清粥来,垫垫肚子。”
  眼看他出门去,韩音翻身从床上下来,按了按胸口,的确比之前顺畅些了,眼角瞥到赵昔随手扔在案边的书,过去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什么话本,月黑风高,才子佳人,在花园子里滚做一团……韩音愤愤扔回原处。
  行至外间坐了一会儿,赵昔果然端着一碗清粥,一小碟素炒茼蒿回来了:“菜是我先前给你留的,请小厨房的人热了热,先喝两口粥再吃菜。”
  韩音今天可谓有惊无险,所耗精力也多,此时闻着白粥的香气,腹中早已辘辘作响,端起粥一口气喝了半碗。齐府虽然不苛待下人,但饭菜也不会油水到哪去,何况他没离家前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此时温香的米粥喝在嘴里,竟比从前尝过的珍馐百味还要好。
  赵昔原本是孤身一人,可是和这少年相处了半日,此刻灯下看他狼吞虎咽,居然生出有人作伴之感,不禁自笑,道:“你带回来的白松塔和党参我收下了,多谢。”
  韩音顿了顿,嘴硬道:“我留着自己用,谁说是给你的了?”
  赵昔挑眉道:“噢?可你买药的钱是我付的,要想拿回去,先得还钱吧。”
  韩音哽住,憋红了脸道:“就那两钱银子还要追债,小气!”
  赵昔摇摇头,指指茼蒿道:“吃吧,正好这东西安神,吃完了煎上药,吃了药再睡。”说着起身,他重伤导致身体亏损,所以十分重视养生,每到掌灯便睡下以养精神。
  走到里间,回头一看韩音,他正夹起茼蒿往嘴里塞,眉头皱得死紧,少年人大多爱吃荤腥,不喜欢素菜,赵昔笑了笑,进屋睡下了。
  至于韩音为何受伤,是遇上了什么人?来人是正是邪,武功如何?这些赵昔都没有问,韩音要说,自然会告诉他,要不肯说,都是萍水相逢之人,他也不能强求。
  第二日赵昔照例为齐大少爷和齐大小姐把脉施针,及至中午,来了位小丫鬟,脆生生道:“我们老爷夫人请赵大夫过去用午膳。”赵昔便跟她去了。
  饭席之上,齐大官人和李氏频频令人劝酒布菜,赵昔推辞说身体不宜饮酒,又换了好茶上来,齐大官人笑道:“请大夫过来,是有一事相商。”
  赵昔停箸道:“什么事?”
  齐大官人道:“托大夫的鸿福,我那妾侍白氏已身怀有孕,因她这喜脉是大夫诊出来的,所以再三和我请求,要大夫您亲自为她安胎,自然,大夫已照顾了我一对儿女,恐怕余力不足,不过为她再三恳求,还是问问大夫的意思。”
  赵昔道:“白夫人赏识,赵某本无可推拒,但正如官人所说,一人照看三人,未免有不到之处,所以还是请官人另择良医,白夫人若想要在下为她看胎,随时命人来喊便是。”
  齐大官人闻言,叹道:“大夫想得周全,是我唐突了。”


第7章 阴私
  饭毕,赵昔向齐大官人夫妇告辞。他走后,李氏从屏风后走出,向齐大官人递茶道:“自打婉儿得病,咱们都以为她是在外头沾了什么脏东西,谁知竟是中毒所致。其实仔细一想,婉儿卧病前曾和咱们一块去到洛阳,那染心台的花宴,人多手杂,莫不是有人在那时做了手脚?”
  齐大官人皱眉道:“可我行商这么些年,家里有你把持,外出也一向谨慎,从不得罪于人。会有谁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在咱们女儿身上下手?”
  李氏缄默不语,齐大官人又道:“再者,哪怕婉儿是因此得病,洛儿的毒又从何说起?”
  李氏面色一黯,齐大官人目光扫过她素淡的眉眼,道:“大夫和我说,婉儿的毒是积累而成的,可她人在深闺中,除了跟咱们走过一次洛阳,再没有和外人接触。那么有谁能守在她身边,不断地给她下毒?”
  李氏倒抽一口凉气,道:“老爷的话,不是说……”
  齐大官人沉声道:“依我看,仇家是没有的,就怕家贼难防。”
  李氏怔了怔,咬牙道:“老爷明鉴,府里那些下人,我不论家生的买来的,向来一视同仁,情理之内能宽则宽,不敢叫齐府落一个苛待下人的名声。是谁如此狠毒,竟要害咱们齐家绝嗣!”
  她素来端稳克制,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模样,倒叫齐大官人感叹,手轻轻搭在她手背上道:“你也不要太过激愤,既然是内贼,报官多有不便,我已命人暗中查探,有赵大夫在,想那凶手也不敢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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