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没事吧?”
“没事,蛇没毒,不过咬破了皮,人也受了点惊吓,我带着人回来拿点外伤的药。”
“那就好。”徐青山松了口气。
李往之进了平日放闲物的屋子,翻了一会,寻到了他要的东西,出来将徐升喊道眼前嘱咐。
“这药粉是涂在伤口的,覆在伤上,早晚一次,伤口不能沾水,吃食上鱼腥不能入口。我待会写个方子,里头几味药我这里缺了,所以你得去镇子上抓,不过这药不急,明天抓回来就行,等你抓回来,我再和你说怎么熬。药粉你拿着,先回去给你爹涂上,涂完过来取方子,听明白了没”
“好好,听明白了!那我先回去了!等回再来!”徐升接过药,又朝李往之道了几声谢,拿着药就跑回去了。
李往之要写方子,拿了笔墨出来放在桌上。桌上还有徐青山给他留着饭菜,他只好从水壶里倒了些水进砚里,沾了沾墨色,将就写了。
徐青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写。
李往之写到一半,忽然脑中一个激灵,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徐青山被他举动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站定后拍了拍胸脯,无奈的朝李往之翻了个白眼,问道:“你想起什么来了?”
“是蛇!我说的那个梦话我记起来了!”
“和蛇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我以前碰到个给毒蛇咬了的病人,伤口在屁股上,人来了让他脱衣服看伤口,他死活不脱,劝来劝去,差点拖过了时候!”
徐青山听罢道:“所以……”
“所以这梦话就是这样来的,我就说嘛,肯定是有原因的。”李往之之所以能想起来完全是因为今天这个意外。
“恩,这也好,至少下顿我就能吃上有滋味的菜了!”事情水落石出,李往之能恢复以往的状态,这一点徐青山还是很满意的,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是要提醒一下。
“对了,李大夫。”徐青山扫过桌面,看了看李往之的手上。
“怎么了?”李往之下意识的回话。
徐青山敲了敲桌子,笑道:“你这张方子,看来要重写了。”
李往之这才发觉自己手上的笔墨在纸上已经糊成了一片,手上也污染上了色,叹了口气,认命的拿着东西去门外清理去了。
徐青山在桌下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他看着李往之匆匆的身影,面上又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一个人到底有多少面?
稳重、轻率的、深沉内敛、放荡不羁?不得不说,两个人在一起越久,对放方的认识就同相遇时拉扯的越大。
刚认识的时候,李往之看起来似乎做什么都胸有成竹似得,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说话的语调,着看他的眼神,一举一动都让徐青山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不可捉摸,不但不可捉摸,还有种能将自己看穿的感觉在。
再后来他回到徐家村,他们表明了心意,也拜了堂,真真正正的相处在一起后。就觉得李往之和他之前认识的有些不一样了。对方的喜怒哀乐在自己的面前表现的是如此明显。吃干醋、生闷气,等着自己过去哄他,又或是嘻嘻笑脸来撩拨自己。欢快时候呢,徐青山看着李往之,总是会想到自己侄儿小的时候,觉得自己似乎多了个孩子。
这个人会让自己忍不住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只要他在自己的面前,时时刻刻都是如此。
刚开始徐青山并不喜欢这样,太过在意一样事物会让徐青山觉得患得患失,尤其对方还是个让他无法把控的人,于是他能做的,也是最擅长做的,就是让自己看起来,至少是在脸上看起来……很淡然。
仿佛任何事都和他没关系。
哪怕看起来淡然的徐青山其实一点儿都淡然,他在意的事情可多了,比如又有人来打听李往之的婚配情况,比如李往之朝来取药的人笑的太多,比如李往之总是要外诊,清早一睁眼人就不见了,夜里回来的又晚……件件都让徐青山闷气。
这种芝麻绿豆点大的事情,徐青山都会忍不住在心底在意着。若是还都表现出来,无论是谁都会觉得自己的气度未免太小了些,使人反感,所以刚开始相处,徐青山还是保持着原先的模样,只不过后来相处久了,就怎么都崩不住了,当然,李往之也没好到那里去……
“发什么呆呢?”
李往之进门之后就看见了神游中的徐青山,就伸出手在徐青山眼前挥了挥。徐青山从神游中归来,眨了眨眼就恢复了常态,然后看看李往之的手。
李往之将笔洗了,重新点墨写方子,手上还有些水迹。
“等一下……”
徐青山喊停了正要写方子的李往之,他拿过一旁的抹布让李往之伸出手,随后将李往之手上的水迹擦干净。
“今日这是怎么了。”
徐青山这样的举动在青天白日里是十分稀有的,毫无征兆的来一下,李往之有点受宠若惊。
“你觉的我怎么样?”徐青山忽然十分认真地问。
李往之听罢,虽不明其因,但有些话只挑好听的说准没错。
“先生甚好。”
李往之发自内心的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个志要加番外,然而我正文还在摸鱼中……
☆、二十六
就这样大约又过了些年,李往之外诊的次数越发的少了,渐渐的就断了外诊,偶尔出诊也是人来村中亲自请去。学堂里也多了变化,新来了两位年轻的先生,徐青山也不必每日都去学堂报道。
逢年过节的时候,两个人会一起坐上去往王家镇的马车,和姑妈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吃一顿团圆的节饭。再后来姑妈也走了,徐青山和李往之去的便少了,于是大多数的日子里,两个人会在晴好的天将椅子搬出,一把椅子挨着另一把椅子,肩并着肩地晒着太阳。
这个时候的徐青山和李往之已经成了徐家村中的一对老前辈,也没什么会在意他们无妻无子的事。偶尔碰见两人,寒暄告别后,遇见人说出的话语,也只是感慨两人作伴,不必在晚年寂寞而已。
不过也的确,徐青山在此时感觉到比年轻时更好些了。李往之不用在外奔波,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件顺心意的事,虽然与此同时,李往之已经不复当年的英俊,看着他的时候自己也没了当年的悸动。只是卸下身上的担子后,和对方终于有了更多的相处时间。
他闲下来后喜欢拉着李往之出门,哪怕只在村中逛走遛弯,只去河边放空闲钓,再费力气不过,就是往山里走去,走到无法前进时再慢悠悠的折返。这样的日子让徐青山觉得惬意,可这也让他有一种感觉。
他觉得似乎有什么在接近他和李往之,一点一点的,即将要到来了。
两人一并晒太阳时,徐青山问了李往之这样一句。
他问李往之:“你要是晚来了那么多年,我要是现在才认识你,咱们还会这样吗?”
“什么时候遇到,什么时候就是最好。”李往之摆摆手,这样的问题他听了许多次,他也答了许多次,可他依然会认真的对徐青山回道:“咱们也没错过。”
没错过就好。
生离死别,世上最伤心不过的事,他时常见到,甚至就把控在他手上。他的爹走了,娘也走了。后来到了这,姑父走了,姑妈自然也走了,在不远的将来呢,徐青山和他也都会走。
这件事上,他想的可明白了,他是大夫啊,他不怕这件事,因为这是不能被撼动的。
他怕的是错过,怕是的不能好好的告别。他看着那些匆匆赶来却已为时已晚的亲人,他看着弥留之际仍然期盼着思念之人归来的病人,他知道错过多么让人惋惜与悲悯。
“咱们又没错过。”
李往之这样告诉徐青山,徐青山再一次得到答案后,紧接着脑海中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空白回转后,又是片刻的恍惚。在这片刻的恍惚中,他一直看着身旁的人。眼前的人他仿佛是初次相见,徐青山想叫出他的的名字,可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面前这个和他共度了一生的人,在这一刻变得陌生。直到他想起来眼前的人是谁后,他又问了一个问题。
他问李往之:“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学堂的时候吗?你站在树下,和我说花开的真好。”脑海中回想起这个画面,徐青山依然能感受到自己当时的心跳是多么雀跃。
“自然记得。”
李往之怎么可能会忘记呢,那个午后的情景正明晃晃的在他眼前重演。
村长将他带到地方后匆匆离去,他只好独自走进那个院落。院落一边有一棵繁茂的李树,枝头花开的正好。学堂里先生的嗓音沙沙哑哑,带着学生诵读。他又走进了一步,先生的侧脸映入他眼中,李往之莫名的,心漏跳了一拍。此时,他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若是他折下一枝花送到那位先生的窗台,之后,会发生些什么呢?
那一天过后,他在这儿见证了李树一次次的盛放,见证学堂来来往往的无数面庞。他走过徐家村的每个角落,他渐渐的成为了徐家村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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