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仇血恨,是是非非,日出月落,何者珍贵……”冷青翼看着落于地面的竹笛,安心地笑了,想必再也不会拾起,“洛月殇曾说,心中所有怨愁,抵不过姐姐笑颜。”
“……”沉默一阵,洛月雅并未开口言说,默默然转身离去,白发随风翻飞,仿似几缕隐于其间,暗自成黑。
“等一下!”冷青翼却是沉不住气,大声叫道:“可否赠予在下些许药物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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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离守着莫无,守了约莫半个时辰,冷青翼跌跌撞撞地出现在视线之内,阿离赶紧去扶,只见一身灰尘脏污,也不知摔了多少跤,忍了多少痛。
“阿离……没事了……”
清清淡淡的笑,简简单单的话语,一句没事了,包含了多少不易?阿离感受着肩膀上那人大半相依的重量,看着那人按压着胃部微微窝起身子的模样,心底阵阵酸涩。
万般艰难,休门已破,可隐约绝望却是挥之不去。
头低垂,刘海下落,遮了眼,只觉得疲惫,十几步的路,却走了很久,直走到那人身侧,像是虚软的腿脚再也支撑不住重量,一软一跪,就要倒下,耳边传来阿离的疾呼,眼前模模糊糊,不是那人的温暖怀抱。
撑住。
双手撑在了膝盖之上,没有倒下,胃里一阵尖锐的绞痛,弯下腰,一只手深深摁进痛处,口中又漫上腥甜,来不及止住,呕在地面,融进那人身下掩不住的血泊里。
“还在睡……不是说了,唔……只许睡一会儿……”低弱的声音,带着极力的隐忍,身子微晃,耳边嗡嗡作响,头像是垂得更低,撑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紧紧握拳,似是愤怒,更像忧伤,“洛月殇的姐姐,愣是小气,一点药都讨不来,这笔账……定要算在洛月殇头上,咳咳……你不说话,便当默许……好吧,就许你再睡一会儿……”
“小翼哥哥,你……先歇歇,莫无哥哥若是醒了,我喊你……”阿离扯动嘴角,想笑,却比哭难看百倍。
“不必……”冷青翼依旧垂着头,扯了扯嘴角,眸子里却有些瞳光散乱,“阿离……再过半个时辰他还不醒……我们便走……”
“什么?”阿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发失心疯么?
“半个时辰再不醒,便不知何时会醒,与其看着难受,不如不见为净……”冷青翼却是说得清清楚楚,毫不含糊,“他有胆子睡,我就有胆子走。”
“……”阿离一幅哭笑不得模样,说也奇怪,不过短短两句话,心中的沉闷像是散去不少,似乎又浮出了点点希望,几乎已是看到了莫无醒来的样子。
心法,心法……冷青翼一直默念着心法,残破的一颗心,终是消停下来,只是胃里着实是疼,疼得他嘴里发苦,眼前发黑,却还是固执倔强地守着,心中想着什么旁人不知,垂落的发,掩盖了所有脆弱,莫无身旁一抹耀眼的白,微微沾染了灰尘,少了公子的清雅贵气,多了几分落魄狼狈。
阿离看着,看着跪坐在莫无身侧不愿挪动半步的冷青翼,只觉得美,一如之前,看着莫无抱着被心魔纠缠的冷青翼,死死不肯放手时那般。说不上来哪里美,只觉得眼底酸胀,美得让人潸然落泪。
石林里安静了下来,只听得风吹石壁,回荡成声。
冷青翼抑制不住打着颤,阿离不在。终是不信所谓鬼神心愿,冷青翼让阿离回生门碰碰运气,看看那守门人肯不肯再次出手相助。
躺着的人,指尖微动,意识渐渐复苏,冷青翼半昏半醒,或是未能注意,直到一双沉黑的眸子睁开,凝着他,他才悠悠然笑起,略带了半分傻气。
“睡醒了?”那声音难听得不像话,沙哑粗糙,宛如磨过心口的砂纸。“我们正打算丢了你不管,你怕了,是吧……”
“……”莫无嗓子干涩锐痛,发不出声音,只吃力地抬起了手臂,微带茧子的手指轻触冷青翼的眼底,毁了最后的抵抗,指腹传来滚烫潮湿,这个傻子。
“都说了,我不会照顾人。”冷青翼不管那些莫名其妙争先恐后向眼眶外涌的没用液体,只盯着莫无止不住渗血的侧腹,“你流了很多血……血流干了变成干尸,一定很丑。”
“青……翼……”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模糊不清的两个字,冷青翼不争气得浑身一颤,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深深低垂着头,什么也不看,只身子一个劲地发抖。
“我……做了个好梦……”灼痛的喉咙,无法阻止他要表达的喜悦,大掌伸出,放在冷青翼的发顶轻揉,像是安慰满心愧疚的孩童,“你可愿听听……”
“我也有事和你说……不过,你先说。”冷青翼暗自握住胸前的红色晶石,微微抬起了头,眸子里的悲伤随着泪水流淌而去,留下些许晶亮。像是眼前所有危机不再,两人坐于院落,一壶清茶,冬日微暖,红梅飘香,枝叶斑驳,对影成双,三分悠闲,七分徜徉。
阿离带着生门守门人赶回来的时候,傻了眼。不远处,一人跪坐,一人平躺,唇畔带笑,互诉衷肠,两手相牵,神态悠然,哪里还有半分绝望忧伤,满眼的温馨怡人,耀眼光芒。
“愚者终是明白。”阿离偏头,看着那守门人竟也是笑了起来,严肃散开,带着些许清秀,“心之所向,所向披靡。”
“……”阿离抓了抓头,看着文绉绉的守门人,受感染般也笑了起来,露了满口白牙,“别感慨了,快救人吧!”
第六十一回:无疆之休
狼,群居。圈地繁衍,地不够则厮杀掠抢,本性凶残,尖齿露唇外,牙肉狰狞。
夜,深而黑,雨势磅礴,一望无际的暗色野地,野狼成群,噜噜声不绝于耳,厮杀一触即发!狼群中有异类,人。黑发杂乱,没有苍色皮毛遮盖的小身板裹着乱七八糟的兽皮,手脚着地并用,牙关紧咬,目露凶光,蓄势待发,身侧有狼,形态与之无异。
嗷——
一声尖锐狼嚎,狼群陡然扑跃,厮杀起,利爪尖牙,血肉横飞。
且看那人,身形轻盈,左躲右闪,左扑右突,于狼群中毫不逊色。那不同于野狼的整齐牙齿,咬起来也是狠绝要命,支取颈间要害,凶残无比!雨势不减,雨水冲淡了空气中的血腥气,一番出于原始本能的厮杀,杀红了眼。
狼,常有头领,称首狼,群狼伏地,随首狼,首狼多雄壮,优于群狼。
擒贼先擒王,人知,兽类知不知?
无论知不知,那人类男孩,对上了首狼。
无畏无惧,勇者也;自不量力,愚者矣。
被扑倒在地,尖利的牙齿嵌进肩膀,鲜血四溅,男孩深黑的眸光半分不变,抬起一脚,踢中首狼软腹,首狼甩头,撕扯下肩上一块皮肉,男孩不管,窜起越于狼首背上,双手如钳,勒住狼首脖颈,狼首挣扎跳跃,摔不下背上之人,喉间咔咔作响,如此力道,怕是就要勒断喉管!狼首怎肯服软,卯足了劲,背着身上的人,撞向身侧大树,大树猛摇,那男孩被撞得不轻,一口血喷于空中,手下微松,被摔下了狼背。狼首也撞得不轻,却不负首称,先一步扑起,利爪戳进男孩身体,张口就咬男孩纤细颈脖!
男孩目露狠厉,随手抓了身侧大石,抬起拍向首狼头颅,力气大得惊人,首狼哀嚎翻落一侧,半脸血迹,男孩也好不到哪里去,小小身子上赫然几个血洞,鲜血汩汩而流。
还未结束!
男孩踉跄爬起,首狼摇晃站起,再扑,撕咬扭打到一处,不知生死!
嗷呜——
又一声狼嚎,与先前一声不同,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哀鸣。
一方胜,一方败,厮杀止。狼群散退,大雨中,男孩仰躺于地,低吟喘息,身边一狼侧躺,已死。母狼踱步而来,走到男孩身侧,舔着那些流血的伤口,呜呜然,似是担心。
“咕呜……”男孩口中不知发着什么音,只是展了笑颜,十分讨喜。
无论如何讨喜,如此重伤,离死不远。母狼将男孩拖回了洞穴,男孩右肩被撕烂,肋骨撞断几根,胸腹间五个血洞,殷殷流血。呼吸变得急促困难,浑身发抖,高热不退,眼见着就要送命。浑浑噩噩间,听闻悠然笛声,清澈美好,宛如天籁,男孩睁开眼睛,手脚并用,爬出了洞穴,一路鲜血淋漓,惘然未觉,动物不同于人,人知虚弱重伤,心生恐惧,动物却更加忠实于本能。
笛音未停,一路牵引,那时男孩并未多想,只觉得好听,有些好奇,究竟什么声音。
又或者,潜意识里想要离开,不想死在洞穴里,惹来群狼哀嚎。
柳树下,小河边,豆丁般的身影,背对着他,青翠的笛子横在嘴边,笛音轻绕,令人神往。气力用尽,鲜血流干,失去意识前,唇边带笑,真美,真好……
喂喂……大哥哥……
夫子……夫子……不管么?
可是,大哥哥还没死……
嗯嗯,我在这边等着……夫子快点回来……
……别死啊……大哥哥……给你……我的药……吃了就好了……
在这里……在这里……快点快点……
太好了,大哥哥……白爷爷来了……白爷爷很厉害的……
银子问爹爹要……我没有……我会吹笛子……也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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