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平阔,离天已近,俯瞰大地,一览众山,何等傲然恣意。无人打扰的一片苍茫,若被追捕者则可稍加安身,若为名为利者则必洋洋自得,既是艰苦而上,又何以匆匆而下?
此为常情常理。
有人,则有屋,无屋也有洞,山上风大冷冽,露宿不可为。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月挂高空,树洞内清清冷冷的月光,稍显凄凉。二人皆已醒,冷青翼惦念莫无独挡风口,再不愿如此接着休憩,便说了如此想法。莫无伤重受寒,已染高热,如此一味逞强,虽可勉力抵挡,确也不是良策,拗不过冷青翼几番振振有辞,便起身退出树洞,留了外袍包裹冷青翼,踉跄而行,四下寻找。
莫无一离开,冷风直往树洞里灌,冷青翼缩在黑色的外袍里,抖个不停。
那人那般的暖,暖得分不清四季;自己这般的依赖,依赖得只愿分秒不离。
牙齿打着牙齿,心里默默数着,断断续续,数到一百二十七,那人总算回来。
山顶之上,果有石洞,洞不算深,位置却是极佳,避风遮雨,洞口朝南。
洞内到处枯黄野草树枝,歪歪斜斜两三个空酒坛子,显得十分凌乱,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散落各处的骸骨,不知是谁,为何而死,只知应是死了许久,血肉半点不见。
“或许是个罪人……”冷青翼示意莫无放他下来,双脚沾地不稳,窝着身子跪于骸骨之前,“亦或许是个高人……”
虔诚恭敬三个响头,无论如何都是前辈,叨扰之下,自该有礼。
“埋了吧。”莫无立于一旁,已知其心意,行善积德,也算为二人谋些福祉。
“不急……”冷青翼抬头望向莫无,一身淡色里衣染满鲜红,“先疗伤吧……”
“你的伤……”莫无凝眉打量,早已染血的白色棉袍自是看不出冷青翼伤处是否又有崩裂。
“是你的。”冷青翼轻轻笑着,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是温暖也是苦涩。
“山顶之上,必有些坑洼……积了雨水或者雪水,用酒坛子装些来……”
“包袱里的干净里衣……撕成布条……可充当棉纱包扎……”
“嗯……还是要生个火堆更好些……”
“那个……这些不做,我也没法替你疗伤……你说对不对?”
虽说是替莫无疗伤,但这些疗伤前的准备,冷青翼……半点做不了。
软硬兼施下,莫无来来回回几趟,待到一切就绪,已是面露不耐。
包袱摊在地上,都是些必需的物什,什么笛子玩偶都被莫无扔了,不过那对簪子,还在。簪子虽不是必需,却亏得那精致的平安扣,寓意太好,自是不舍得丢。
“别太用力……衣物粘在伤口上了……我来用水沾了,慢点……”
“……还是要用些力……我原以为湿了水就能自然分开……”
“莫无……你能稍稍弯下一点么……要不你趴下来……”
“我右手使不上力……你拉着布条这头,我把伤口缠起来……”
“抬起来一点……或者,要不然侧过来……”
“算了……还是刚刚那个姿势……唔嗯……”
事实证明,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而莫无的耐心其实不多。
拉着里衣碎布条的手被莫无握住,后脑被莫无另一手托住,稍一用力,两人彼此紧贴,乱七八糟的疗伤……终结了。
这个吻,稍稍有些狂野,唇齿相碰,啃吮在一起,舌尖相缠,纠葛在一处。
“弄疼你没?”缓缓放开甜软的唇,放那人喘息,温柔如低喃般的声音轻轻问道。
“……”冷青翼面上绯红,双唇微肿,喘息间,带着意乱情迷,“没……”
“现在不行。”莫无抬手按住冷青翼那已然不受控制狂跳的心口,“心疾……”
“嗯。”冷青翼微微垂下头,掩去些许失落,却看到莫无身上交错的布条,不觉又勾起唇角笑起,“你看,伤处那么多……我绑得这么丑……”
“别担心,无碍的。”莫无却没笑,小心避开彼此伤处,相拥在一起,“别总乱想。”
“……”冷青翼头抵着莫无胸口,不置可否。
看过,方知究竟伤得多重。
后背的两箭一如莫无所说,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
可身前左肩左腹两处,却因当时莫无内力已竭,箭程又近,大约只来得及避开了要害,伤口很深,已是触及脏腑之内。加之后来一直没有好好处理,只是胡乱洒了止血的药粉,如今伤处外翻,皮肉鲜红之中发着黄白,已是发炎染脓,如此还说无碍,何人信服。
而这些,都还是看得见的。
“嗓子还疼么?”
“……疼。”
“肩膀呢?”
“也疼……”
“腹内,还有小腹?”
“……嗯。”
“你的嗓子伤了却为我费力说话,你的肩膀伤了怪我未能挡住箭羽,你的内伤是我与别人出去放你一人,而你小腹的刀口……”
“别说了……”
“皆是因我。”
“……怎能怪你……”
“那我一身伤,又怎好怪你?”
“……”
“……”
“莫无……你说的……全是歪理……”
世间一物降一物,每每败下阵来的冷青翼,这次也不例外。甜甜的苦涩交织在心底,话说到此处,似是无话可说。
这一场磨难,起因终究是他,灾厄的种子,终究是他。
“莫无……”
努力仰起头,支起身子,看着那双情真意切的眸子,冷青翼主动吻上微凉的唇,卖力挑逗,想把全部的自己献出去,填补所有的空虚不安,疼痛也好,伤病也罢,这一刻不想顾及。
“别这样……”莫无回吻着,索取着芬芳,已是极力忍耐,那人却在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青翼……别这样……”
“莫无……给我……”冷青翼咬着唇,双臂环着莫无颈项,急喘间,微微弓着身子,欲望已高。
“该死。”莫无咕哝一声低咒,彻底被怀里人的撩拨点燃,埋首拥吻已是不够,大掌探入那人衣物里,一路摩挲搓揉。
“嗯……”伤病交缠的滚烫身子,在莫无掌下微微颤抖,被碰触过的地方,火苗簇簇,仿若就要将他燃烧殆尽。
衣物不知何时散落,里裤也已褪下,他依旧在他怀里,半阖半睁的眸子,瞳光迷离,不知今夕何夕,娇柔之中,媚态百生,喘息极重,身子里叫嚣的空虚不满,已是到了极致。
“青翼……”
耳垂上的酥麻,伴随着那人的低喃,滚烫猛然闯进身体,先是撕裂般的疼痛,紧接着是无法言说的快感和满足,他和他这般得近,近得再不分彼此。
几番云雨,二人几乎同时抵达巅峰,欲望宣泄时,只觉灵魂也要离体。
“嗯……”软软的身子,再无半点力气,意识不清间,冷青翼面露不甘,“……我要……和你……看日出……”
“……”怀里胡乱逞强的人,终是精疲力竭地睡去,莫无低头轻吻那汗湿的额头,万般怜惜。
仔细处理二人身上的狼藉,看着那人右肩和小腹处纱布上的淡淡粉红,当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将冷青翼衣物穿好,莫无将身上缠了大半的布条处理完毕,自己穿了里衣棉袍,便又将那孱弱的身子抱起。
洞外已有些微微泛白,日出的时辰,近了。
抱人出洞,寻觅东方,最佳观景之处。
此处日出必为奇景,那人不说,他也会带他去看,不可错过。
一生,或许仅此一次。
奇景。
浮云翻滚于山头,烈风席卷于天地,身后的西面一片青黑,眼前的东方一片白芒。
月,失了光辉,黯淡无色于天际,就要消亡。
日,带着生机,蠢蠢欲动于天衢,就要明朗。
“莫无,快看!”
怀里的人如孩童般激动,直指着天边一束耀眼白光,四射而开,普照云海。苍茫乳白软纱之上,用密密麻麻的针脚勾勒出大片金黄。天地广阔至极,胸怀激荡,只觉万物渺小,悲苦不过一瞬,灰飞烟灭,随风飘扬。
唇角喜悦的笑,带着忘乎所以的神往,伸出了手,分明远在天边,却又似是就在眼前。
红日,带着不容抗拒之力,推开厚重的浮云,缓缓而升,金光更甚,整片云海,散着不可思议的光芒,像是传说中五光十色的金缕玉衣,又仿似威武战神披挂的金丝铠甲。
“那边像浪花……”
“那边像木槿……”
“快看……还有那里,好像鱼儿……”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真美……”
怀里的人,欢快地笑着说着,他的大掌压着他的腹部,安抚着那些痉挛。
风还是大了些,这人如此迎风而坐,还是勉强了些。
“是啊,真美。”
日出的景观再美,美不过被晨光染上的面容。
怀中之人于他,比之天地,不逊分毫。
第一百二十八回:病骨支离
日出看完,二人复又回到洞中,摘了些酸涩野果充饥,便再熬不过疲乏,沉沉睡去。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
杂乱枯草为垫,阴森骸骨在旁,野外洞穴,生死交叠,却半点不觉艰苦恐惧。
淡然舒展,相拥而眠,胸背紧贴,睡得酣甜,唇角依稀带笑,不知梦中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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