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敏,你不用求他们!快过来!他们要杀我们!眼下是唯一的机会!那人中了剧毒!我们一起上!合力先杀了他们!”
是阿忠善意的警告。
也是蛊惑。
杀,或者被杀。
“程青哥哥,不要杀了所有人,小柔,倾情姐姐……他们没有害你们……”小敏对阿忠的话置若罔闻,依旧跪伏在原地,苦苦哀求。
“……”冷青翼低垂着头,默默看着地面发黑的血迹。
“……”莫无闭着眼,专心逼毒,似是不堪一击。
其余众人,心中各有所思,内心善恶煎熬,生死一触即发。
“犹豫只会错失良机!难道你们都想死吗?!”众人沉默,阿忠不敢一人上前,叫嚣的话语,散落在风中,不见半分作用。
火灭了,汤冷了,沉静的对峙,令人窒息。
谁也没动,不敢,或者不愿。
“别想太多,喜欢的,就努力留着。”
伴随着低沉的话语,发上一松,乌丝倾泻而下,檀木的簪子被塞进手里,半个平安扣,细看之下,那般的精致。
那人站起了身子,挺拔如松。易容已经撕去,露出了真实,面色苍白,唇角带血,却不见半点颓然虚弱,凛然的杀气如锥子般尖锐,带来铺天盖地的恐惧。
人如刀,刀如人,流鸣已出鞘,嗡嗡作响,月光下散着刺眼的光芒。
“……莫……无……”冷青翼一手紧紧攥着簪子,一手死死摁着心口,圆睁的眸子里,困惑已解,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直直砸在地上,融入那些零落的深色血污里。
病弱的身子撑不住明白了所有之后的冲击,瘫软下来。
身后的那些,不用看了,结局他已知晓。
******
“你休要装腔作势!”阿忠拼命压抑着心底的惊恐,却还是抑制不住发抖。
不可能!中了剧毒,绝不可能还有这般的气势!怎么可能?!
“走好。”
刀平举,深沉的黑眸始终如一,淡漠冰冷的语气也分毫未变。
第一杀手莫无,本就是月夜下的恶鬼。
话落,人动,只见得满眼银色光华,幻化成催命的符咒!
第一个死的,不是伏跪的小敏,而是浑身戒备的阿忠。
莫无的快,岂是这些杂耍艺人可以企及,来不及惊慌,来不及尖叫,阿忠只看到直刺而来的一抹白光。余光所及,两个弟弟想要帮他,倾情也下意识地动了鞭子,但他心中明白,这些人不行,来不及了!
他有什么?还有什么可以用来抵挡?!小柔!小柔还在他的手中!电光火石间,他毫不犹豫举起了小柔,就像在舞狮子时那般轻松的托举,用小柔的身子去挡住那抹骇人的光!
小柔大大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咬着唇,不让落下!
爹娘被大水冲走的时候,她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姐姐时,就下定了决心!她不哭,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哭!要哭就让姐姐去哭!哭得那么难看,她才不要!
死……也不哭!
乌黑的断发飘散在风中,小柔失了钳制,瘫软在地上,一头长发被齐肩削断,其余皆好。
“……”
不好的,自然是阿忠。
颈间一道红线,喷薄着生命的艳丽,捂也捂不住,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他瞪大了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看着莫无,像是看着妖魔鬼怪。阴曹地府的大门霍然而开,即便再多的不甘、不信,都化为了乌有。
天地颠覆后的最后一眼,他给了心心念念的女子。
丑陋的灵魂,肮脏的嫉妒,终究配不上。
“……”
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他们离得那般近,看得那般清:莫无如何杀人,阿忠如何……罔顾小柔的死活。
生死一瞬,善恶立显。
众人已然明白,小敏也好,小柔也罢,都差点成了阿忠的替死鬼。
莫无不看众人,冲着地面吐出一口发黑的血,几步走到祁扬的面前。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阿忠……是阿忠喜欢倾情,嫉妒你们!是他写了信笺让小二早上送给官府!毒也是他下的!都是他!不关我的事!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祁扬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尿湿了裤子,一股脑儿便将一切说了出来,“解、解药!对!解药!别杀我!我知道解药……”
刀太快,不沾血。
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只余一双狰狞圆睁的眼和一脸扭曲的恐惧。
八个人,如今还有六个。
流鸣却呜咽一声,入了刀鞘,莫无立于众人中间,抬眼望向众人,问了句:“如何?”
如何?
众人惊魂未定,哪里懂得什么如何。
“我杀了违约之人,如何?”莫无不看其他人,只看云叔,直看到云叔连连点头。
“好。”话不多说,莫无转身便向冷青翼所在走去。
“程无……”阿德一步上前,目中含泪,大哥虽是咎由自取,但也为丧亲之痛,“明知有害却不走,留了我们这些隐患却不杀,究竟为何?!”
“他的身子不好。”莫无身形微顿,声音轻送,“他喜欢你们。”
两个原因,他不走。
两个原因,他不杀。
第一百一十九回:神会心契
次日清晨,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照在离远山山顶时,人们已远离,只留两座孤孤单单的坟堆,刻着逝者名字,没有墓志铭。
昨夜,兄弟俩喝了一夜闷酒,姐妹俩相拥相依睁眼到天亮,倾情独坐山头不知所想,云叔在两人坟前唉声叹气。
莫无和冷青翼在马车上独处,心绪难平。
冷青翼发着高热,却没有昏迷,难受得在马车软垫上轻颤蜷缩,却不肯被莫无抱着。
莫无虽逼出大半毒素,但毕竟内腑经脉受损,守在冷青翼身侧不久,便睡了过去。
抱臂而坐,靠着车厢,苍白的脸上满是无法掩饰的疲倦,闭着的眸子,掩去了许多凌厉凶狠,如此睡去的莫无,莫名染上了一层脆弱。
“……”冷青翼努力撑起身子,想要看清那人睡去的模样,奈何月亮透入马车里的光,并不鲜明。
好在有那绵长安稳的呼吸声,安抚着忐忑不安的心。
是睡去,而不是……死去。
手里依旧攥着檀木簪子,他是聪明人,许多事,看得通透,不必多说。
可这平安扣再如何喜爱,又怎能与那人相提并论,若是万一……
“在想什么?这样姿势压着小腹伤处,不疼么?”
胡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倒是没有注意那人何时醒来。
“莫无……若那毒,见血封喉,怎么办……”
淡然的口吻,声音却在发抖,冷青翼抬起星子般的眼眸,后怕宛如一只大手紧紧勒着他的脖子,沉重和闷痛压在心上,连呼吸都无比困难。
“……”莫无伸出手,扶着那颤抖的身子,一手护着伤处,一手按在心口。“你的心疾若是发作,却没有药了,怎么办?”
不答反问。
“……”冷青翼身子一僵,莫无托起他的后脑,吻上他的唇。
两人的唇,都略显薄凉,碰到了一处,方才渐渐暖起来。
“唔……”纷纷扰扰的愁绪,并不能因为一个吻而化解,冷青翼只觉腹内猛然一绞,不禁疼得哼出了声。
“你我皆尽力,若天意难违,又何必郁结于心?”感受着掌下激烈的痉挛,莫无暗自叹息,带着暖意轻揉。
“……尽力……天意难违……”冷青翼将手搭在莫无手背上,用了些力向着腹内按去,想要按住那些跳突的剧痛,说话间喘息连连,额际已冷汗涔涔。
“我并不是不懂。”莫无反手抓了冷青翼的手,不让他又伤了自己,收紧了怀抱,低沉的声音里,浮出些许不易察觉的软弱,“那日你在我怀里,也差点去了。”
失去的苦,失而复得的珍贵,他懂的,他都懂。
“……”冷青翼心口窒闷,眼眶又不争气地开始发酸,腹内虽痛,却痛不过心里,比之心疾发作,不知痛上多少,“我不要天意难违……我要与你同生……而不是共死……”
为何这般寻常的事,却如此难如登天?前方的道路一片茫然,后面的追捕层层叠叠,心里的阴影纠缠不散,相拥的怀抱若即若离。
生死飘忽,总有种稍纵即逝的错觉,笑时亦觉悲伤。
“同生共死于我不过一个结果。”莫无垂首,亲吻冷青翼浮着冷汗的滚烫额头,心中万般怜惜,“多想无益,不如顾好眼下。”
“……”冷青翼浑身轻颤,道理如此简单,怎会不明白,可是何其难,每每梦魇缠身,醒时不知为梦,梦时却觉已醒,颠来倒去,魂不守舍。
无话可说,不是不懂得,而是做不到。
车厢里静了下来,冷青翼疼得阖上了眼,弓起了身子,却坚持不让莫无用息转心法,莫无拗不过他,只好作罢,竭力用内力暖着揉着,却收效甚微。
思虑太重,伤神伤身。
那日勉力支撑为倾情吹奏笛子,后来兀自逞能替小敏挡下重击,甚至把所剩无几的救命药给了别人……这些都说明,他对他们动了情。
这一队人,并无什么耀眼特别之处,唯独亲情般的牵绊,令人向往。来自五湖四海,各自有着悲伤,聚集在一处,惺惺相惜,互相关怀,这种家的温暖,正是冷青翼心中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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