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奇威严的面孔近在眼前,陌生而可怖:“是谁!你将那些贼人杀了没有!”
叶少思不知是何种心情,浑身骨头咯咯作响,牙齿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打了个冷战,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杀死教内七人,令牌就在行囊之内……”
叶云奇道:“那个将你囚禁的人呢?你可有杀了他!”
因他之前说过,掳走他的人是个姑娘,叶云奇便认为,在教内强迫长子承欢的人,定将他囚禁了起来。
叶云奇年轻时脾气就火爆,多年来只因掌管城主之位,才和颜悦色些许。现时竟隐隐有了年少时的那种戾气,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极为可怕的阴云。
贺长风…父亲在说贺长风。
那个人,浑身都溅着血,一点神采也没有了…匕首扎得那样深,他之前又受过伤,失血这么多……
叶少思左胸处某个东西一跳,仿佛要从肋骨之间破肉钻出,胀痛一点点侵袭着身躯。他脸色相当煞白,声音虚弱,似是勾着魂魄般,一字一字:“他的心都被刺碎了。连他的心都挖了,怎么可能不死?”
他说,斩月剑法不是那样使的;他说,这把剑送你;他说,屈膝未尝不可;他说,九死不悔;他说,“叶律之,你不是要我的心么,我给你!”,他说,将心都给了自己;他说……
贺长风说过的话一段段在脑海中回放,到最后化作一句无声的哭泣,一声濒死的呜咽。
叶少思手指成拳,指甲划破掌心,深深刺入掌内,流出细小的血丝。
原来指甲刺进手掌都这么痛……那刺进心脏呢?怕是要痛死了吧!自己的报复,是不是太过了?……贺长风除了那一次,再也没伤害过他了吧?他怎么可如小人一般,十倍奉还?
他只感到眼前天旋地转,仿佛天都塌下来了,视野前溃不成军地阵阵发黑。
叶云奇听他这般说,面色稍霁,欣慰道:“这才是叶家的子孙。堂堂男子,怎可屈居人下!这邪教魔头,人人当而诛之。”
魔头?贺长风,是魔头?
叶少思浑浑噩噩,头疼欲裂,心也跳得快要炸了,勉力道:“父亲,我……我刚自西域回到汴阳,有点水土不服,先去睡一会。”
他几乎是逃之夭夭,踉跄地回到了熟悉的卧房内。他倒在床榻前,身子都埋进被子里,头朝下压住枕头,仓促地无声呼吸,累得什么也不愿再去想,什么话都听不见了。
第29章 汴阳惊变2
叶少思大病了一场,病情来势汹汹。郎中看了,只说是在西域住久了,乍然回到中原导致的水土不服,与他本人说法别无二致。
他每日都在猛烈地咳,恨不得把心肝肺都一并吐出来,胸膛如风炉般呼呼鼓气,仿佛能听到每根肋骨随着呼吸而移动的声音。
不过才短短几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面色颓然,甚至说话时,声带像是带了血嘶嘶作哑,十分令人担心。
叶瑜今年不过十四岁年纪,正是玩心最重的时候,听说哥哥回来了,早就吵着要去找哥哥一并出游。
可叶少思当下病得厉害,早已闭门不出,谢绝一些看望。叶瑜站在门外几次,都被他沙哑着嗓音哄走。
叶瑜咬着一口小白牙,玉雪可爱的脸上现出淡淡的不满之情,对着庭内桂树一阵乱踢,将它当成了叶少思:“兄长一点都不好,都不肯让阿瑜见你了。哼!我都及笄一年多了,所有人都还说我是小丫头,说我不懂事,非要去烦你。我只是想探望一下你,你都不肯!小气!太小气了!”
她一身紫衣在树下犹为鲜艳,叶少思隐隐从窗内看到一抹似火焰般跳动的紫色,耳中乱哄哄地听到她在骂自己:“哥哥根本就是个坏人!”
他疲惫地按了按眉心,闭着眼睛躺着,半分力气也没有。
倏地,一缕悠悠花香飘到了枕旁,叶少思心下一跳,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呢喃道:“桂花?”
他苦涩地扯着嘴角,渐渐低下声音:“是啦,现在是八月多,中原自然满城桂花盛放。”
他似沉醉在这股淡香里,不由想着:“我答应过要和他一起喝桂花酒;他说过的,八月十五时斩月剑法使起来最为好看……贺长风呢?”
这个念头甫一提起,他突然就从自己的迷梦中醒过来了——贺长风怎么可能在呢?他被自己亲手……
他痴痴地笑了一下,嘶哑地叫道:“阿瑜,阿瑜!”
叶瑜一惊,如一只蝴蝶般飞了进来,欣喜地大眼睛一眨:“兄长!你终于肯见我了么!”
叶少思有气无力地盯着帏帐,道:“现在是何日了?”
叶瑜奇道:“兄长,你是不是病糊涂了!今日便是中秋节,太阳都要落啦,你还去吃晚间的团圆宴么?”
原来已经要月中了?真快。
他身子抖了一下,衰败的眼睛里写上了几分哀求,仰面对叶瑜道:“你去替我折一枝桂花吧。”
叶瑜眼珠滴溜溜地转,撇嘴:“庭内就有桂花树,你自己去摘不就行啦。”
叶少思道:“我不想要庭内的——我想要曲水亭的桂枝,最是浓香馥郁。可我病还没好,走不远,阿瑜,你替我取来好不好?我病好了给你买谢芳斋的松子糖吃。”
叶瑜唰地一下,眼睛里亮芒如星:“好,你不许后悔啊!”
待她折了桂枝,回来一推门,房内空荡荡的,半个人影也无,手中桂枝登时掉到地上,砸了一地金花,惊叫道:“兄长?”
叶少思此时却早已支撑病体,从后墙悄悄走出家门,茫然地立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他知留在家里,必然要被留下一起吃饭,可他现在已经这样了,哪来的力气吃饭?索性骗了小妹叶瑜,趁这时逃了出来。
周围人声鼎沸,十分热闹。叶少思一脸病气,面色如纸,在人群中格格不入,被挤来挤去,脚下也不知道去哪,索性跟着人群走去。结果天公不作美,这八月十五,竟然噼里啪啦落下雨滴,天地变色,墨云翻滚。
叶少思没买伞,浑身湿淋淋地,恍惚间竟然跟着前面的人走到了以前常去的青楼门口。
哦,对,避个雨好了……
他沉默地站在屋檐下,绵绵的咳嗽声就响起来了。
眼尖的老鸨一眼看到他,笑道:“叶少城主,半年未见,中秋佳节才想起我们了么?”
叶少思本来带着病,这时又刚被雨淋过,黑发紧贴,衬得面孔更白了几分,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冷淡气息:“我不是来找姑娘的。”
老鸨尴尬道:“哦。不过少城主要来找,也暂时没有了。你还记得香娘么?”
香娘?
他想了一会,才慢吞吞点头:“她么,记得。”
“香娘这两天已经赎身,打算和一个书生走啦。那小妮子真有钱啊。”她长叹一声,好像很不舍:“我记得少城主最喜欢点她。不知她走了,谁能补上空缺?”
叶少思头一偏,盯着空气:“不必了。”
他之前动过为香娘赎身,将她娶进门的念头,只是很快就被叶城主的怒骂打消了;被抓后,还曾心挂于温柔乡;现在不过半载时光,便觉得那人的声音似都模糊了,心境亦不复从前。
倒是他,先辜负了香娘。他薄幸至此,移情极快,又何必耽误别人呢?
“可否让我再见她一面。”
老鸨犹豫:“…这……?”
叶少思扔给她一块碎银,她这才带着叶少思进了楼内。
香娘的面容娇艳柔嫩,满心欢喜:“叶公子,如今我已觅得良人,你该不会棒打鸳鸯罢?”
叶少思一言未发,听她讲完与那书生一见倾心的故事。才子佳人,锦帕定情,倒是一门好姻缘。原来只有他,一直都是局外人,从未真正走进过对方的心里。
等她说完了,叶少思点头:“恭喜。”
他想到另一岔事,接着说:“你可记得,我送你的玉佩在哪家当铺?”
香娘面色一窒:“这…似乎是在楼外百步开外的一家,不太好寻,时日一久,实在记不得了。”
叶少思一盏一盏饮毕了桂花酒,笑得酒液都从唇边溢出来了:“哈哈哈,无所谓了……”
那玉佩是他自小携带的护身符,离身后,就出了这许多怪事,果然是自己先开启的风流债么?
他心底虽半分绮思都没有,这时候却继续一个宣泄口,将自己糟糕的心情彻底交代出去,一不做二不休,想看看自己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便随便找了个女子。
那女子葱鼻樱唇,眼波如水,温柔而婉转。
那是一具极为滑腻的女人身躯,她的唇是温软的,她的怀抱是温柔的,她的大腿是雪白如棉花的,她的下身是光滑而美丽的。
可她…不是他想要的。
她的背过于娇嫩,轻轻一划,就会发出甜腻如蜜的娇吟,她的手过于纤细,仿佛一折就断;她的身体不够匀称,抱起来虽然暖和却不够充实;她的眼神不够真诚,只有情欲与贪婪的裹藏。
她的双腿缠在他的腰上,身体卖力地在他身下起伏,可他抱着她的肉体,麻木地动作着,却半分快意也没有,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他让那女子背对着他,看着她的脊背动作,脑海里想起的,满满都是其他人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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