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恪折回,在床边坐下,把信递给了他。
信是身在西境的幽骑写来的,说太子李诚当日受伤是腿上中了虬厥人一箭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那箭上有毒,军医为他诊治多日也不见起色,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最后只好将他那一条伤腿锯掉了。
“太子出了这样的事,很可能会跟我过不去,皇兄那边只怕也要迁怒到我身上来。”李云恪叹气,“此事也的确怪我疏忽,若不是我只顾着让幽骑先在虬厥建起庄子来而忽略了他们朝中及军中的事,当初也就不会被他们打得措手不及了。我这次又险些着了北漠人的道,简直是应接不暇,往后须得多留心了。”
虬厥、北漠、沧洵那些,南宫煊都不懂,只是信上提到的那个曾袭击虬厥军后方的江湖人,让他微微怔愣了一下。他指着信上对那人的描述,道:“我好像知道这人是谁。”
“嗯?”李云恪只顾着想李诚断腿的事,还没看到那儿,就着他手指指到的地方念道,“‘不知姓名,只知擅用软鞭,无意中看到他右肩胛处有一块蝶形胎记……’”李云恪捂脸,“我的幽骑到底都在做什么,是怎么看到人家肩胛上的胎……等等,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肩胛上有胎记的人是谁?你怎么能随便看别人的肩胛!”
南宫煊嘴角抽了抽,“想哪儿去了?有一次他右肩被人刺破时我无意看到的,很清楚的蝴蝶形,所以我才会到现在都还记得。”
李云恪问道:“是谁?”
“刘敬文逃离修罗山后,没几日便离开紫暝教不知所踪的我教赤焰护法,叶翩舟。”
李云恪有些意外,“紫暝教在那边还有分坛?”
“当然没有,不然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南宫煊也想不到竟会这样得到了叶翩舟的消息,“这几年江湖上半点关于他的消息都没听到,却原来是跑到虬厥去了。不过从前也没听说过他认识那边的什么人,那又为什么去那儿呢?”
“听幽骑说他在那边混得还不错,手底下有二三十人追随他,平日里常在边境上收拾那些打劫往来商人的土匪。”李云恪道,“官兵不愿费力气去抓这些土匪,有时候追过了界,承宁和虬厥的官府就要互相指责对方是以剿匪为名到别国境内密探,弄不好事情就要闹大。土匪也因此猖獗了好一阵,直到你们的这位赤焰护法开始带人教训他们。不过叶护法为人谨慎得很,打完了就消失,想查一些有关他的事,还真是不容易。”
南宫煊将信折好还给他,道:“刘敬文虽然为人可恶,却不曾得罪过翩舟,翩舟对他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老教主还在的时候,我和翩舟一起出门办事时曾经遇险,我们两个是救过彼此性命的交情。因此我取代了刘敬文成为教主之后,他哪一个都不好帮,可能也是觉得继续留在教中心里也不好受,这才走了。”
李云恪起身,从怀里取出火折子,把信点燃了,烧得差不多后扔进了水盆里,回头看南宫煊,道:“你能和他谈一谈么?要想彻底解决西境的问题,我可能需要他的帮忙。”
“他跑那么远,又这样谨慎小心,大抵还是不希望我与刘敬文的任意一方找到他,要求他与另一方为敌吧。”南宫煊说着,对李云恪浅浅一笑,“不过既然是你开口,我自然不会拒绝了。”
第97章 秘密
当晚,南宫煊便写了亲笔信给叶翩舟,关于紫暝教的事只字未提,只写道希望他能看在边境百姓的份上,让这场战事早日平息,若他愿意,可来骧州见上一面,商量具体事宜。
李云恪等他把信封好,拿去交给了秦少商,让他找人送往西境,想办法交到叶翩舟手中。另外又吩咐他让北漠那边的幽骑设法寻到三步杀的解药——许明曦说这毒不好解,那就得多找几条出路,不能只指望他一个人。
另一边,俞方行和施温召集紫暝教弟子来骧州一聚的消息传出去,左近很快便有不少弟子响应。可没过几日,便有分坛弟子发现了想要前来会合的弟子竟在途中遇害了。
被害的有七八人,不算太多,可众人都推想,这是刘敬文为了阻止南宫煊筹足人手而采取的手段,也就是必然还要杀害更多的紫暝教弟子。
南宫煊这几日忙了起来,常常整天待在前院跟俞方行施温等人探讨如何派人接应赶来的弟子,不让更多的人受害的事。
李云恪不便离开他居住的小院,只能每日憋在房间里等,还好有许明曦早早就抱南宫信过来,哄儿子玩的时间,过得也不算慢。
这日,南宫煊又是一早便去了前边,到了亥时才回来。
李云恪听到他进房的声音,过去为他褪下外衫,体贴道:“沐浴的水才送来,温度正好,你快洗吧。”
“你让人送来的?可别叫人知道了我在房中藏了个人啊。”南宫煊替他紧张。
李云恪道:“不会,我是让小曦去的,算准你回来的时间。”
南宫煊笑道:“你倒是有心。”
“我像不像每日等着夫君回来的温柔贤惠小娘子?”李云恪指着自己道。
南宫煊忍不住笑出声来,“什么像不像,你本来就是!”
“可是小娘子心里有怨念啊,”李云恪不满,“为了不让人发现房里有两个人,每晚都只能要一桶水,我还得偷偷摸摸地跑出去洗。夫君,不如你回头交代下头的人一声,就说你嫌弃这浴桶小洗不开,想换个大些再大些的,如何?”
南宫煊被他这一声“夫君”弄得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不过想想他跑来跑去地也着实费事,还要小心提防被人看到,确实有些危险,便应道:“好,回头你让小曦和他们说一声就行了。”
李云恪心满意足地笑了,继续帮他脱衣服,“天冷水凉得快,快洗吧。”
这几日下来,南宫煊又重新习惯了给他伺候着,也不大避讳和害羞了,在他面前光溜溜地跨进浴桶里,享受着他给自己捏肩捶背。
李云恪见他趴在浴桶边上闭了眼睛,问道:“累了?”
“心烦,刘敬文这该死的东西,就知道找我的麻烦。”
李云恪也跟着骂道:“就是,他个混账,害你好几天没跟儿子玩了。”
南宫煊闻言回头,斜着眼睛看他,“你这是怨刘敬文还是怨我?”
“我怎么敢怨你?”李云恪讨好道,“你要是烦得厉害,我给你打一顿出气?反正本来就说好的,等儿子生下来我就让你痛痛快快地揍一顿,到现在还欠着呢。”
南宫煊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似乎在找该从哪里下手,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看在你最近表现好的份上,不打了。”
李云恪得了便宜害卖乖,道:“其实就是你舍不得了吧?”
南宫煊哼了一声,“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谁说我不是你什么人?”李云恪把毛巾搭在浴桶边上,转到他面前,认真道,“我是你的小娘子!”
南宫煊:“……”
李云恪收了他一记白眼,扶着浴桶大笑,笑够了才道:“好了,洗干净了,出来我给你上药。”
南宫煊任他帮自己擦身上擦头发,几次想说话,又都忍了回去。
李云恪瞧出他欲言又止的犹豫,将浴桶送出去后,回来帮他涂好了药用被子一裹,道:“什么话让你这样难以开口?如果不是很想说,我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南宫煊本就因为离开王府的事对他心怀有愧,听他这样说,仅有的那一丁点迟疑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干脆道:“是想跟你说,乾坤归一到底是一门什么样的功夫。”
他这么忙,居然还惦记着同自己说这件事,看来是真打算对自己敞开心扉了。虽然过去那些不愉快的经历他还是不愿意提,但至少已经迈出很大一步了不是么?
李云恪欣慰之余又有点心疼,取过一盏灯放在床头矮几上,其他的灯都熄了,到南宫煊身旁躺下来,道:“你说吧。”
南宫煊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了,只好先问李云恪道:“你知道多少?”
“知道这是传说中的一种可以让人内力大增的奇功,据说能改变人的体质,让男子受孕。”李云恪道,“都是早年跟着老头混的时候听到的,从他那里听过一些,在少林也听过一些。不过他们没人见过这门功夫,以为不是失传了就真地是彻头彻尾的传说,并不完全信以为真。”
南宫煊感叹道:“想不到除了刘敬文,居然还有不少人知道这门功夫,我一直以为这么离奇的东西,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呢。”
李云恪:“……”
“别那样看我,我没有骂你的意思。”南宫煊挡了下他的眼睛,道,“乾坤归一是我南宫家先祖创下的内功心法,代代只传长子,且只可口授,从不落到纸上。早先有次子觉得不能学到心法是长辈不公,曾意图弑兄,不过并未成功。家中长辈也因此宣布了从此不再将这门功夫传下去的决定,可那也不是真话,说是那样说,事后仍然背着其他人将口诀传于长子,并叮嘱其不得将此事说与任何人知晓,往后世世代代,也必须要遵守这个规矩。”
李云恪无法理解南宫家的先祖,道:“真是奇怪的规矩。”
“好像是因为先祖的五个孩子曾为了学到这门功夫而互相残杀,以致两人丧命,后来才变成那样的。”南宫煊握了握拳,“自被创下以来,这就是一门不祥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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