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点起来!”南宫煊声音大了不少,尾音轻颤。
李云恪只好答应一声,想要抽回手点灯,却反而被南宫煊攥得更紧,半截手臂都麻了。
他心中疑惑,用另一只手重新将灯点起,同时一直留意南宫煊的反应。
房间里再度被淡黄色的光晕笼罩,南宫煊僵硬地放开了李云恪的手,面色苍白,目光呆滞。
李云恪按了按被他抓疼的地方,余光扫过他轻颤不已的指尖,问道:“你怕黑?”
他不知道南宫煊还有睡觉要留灯的习惯,这一路睡客栈的话就分房,不睡客栈他便将马车留给南宫煊,里头是亮着还是黑着他从来不清楚。
李云恪只记得被困修罗山中的那一次,大雨下了整夜,外头一点光也没有,后来火也灭了,可也没见南宫煊有什么不对劲。如今想来,怕是因为那时他病得太重,根本醒不过来吧。
南宫煊垂头坐着,好像没听到他的话,颤抖从指尖蔓延到整个身体。
“你……”李云恪俯身,正要再问才察觉听不到他的呼吸声,立刻坐在他身旁抬起他的脸,“南宫,你别吓我。”
南宫煊屏着呼吸,脸色发青。
“把气吐出来!”李云恪的手含着内力在他膻中穴上轻轻按了两下,发现没什么效果,便加了劲。
南宫煊不防,将闷在胸间的一口浊气吐了出来,可还是难受,大口吸进去的气都被卡在了胸腔里,他自己竟无法完成吸气吐气那样简单的动作了。
李云恪抱住他软倒的身体,想在他神阙穴上点几下,可如今他肚腹大起来,又怕贸然点穴会伤及胎儿;且他腹内有伤,便更不敢乱来了。李云恪只好将他扶起了些,在他背心上连拍了三下。
南宫煊止不住地咳了起来,好歹总算会自己呼吸了。
李云恪没动,让他靠在怀里,等他喘匀了气才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南宫煊扒开他环着自己的手,有气无力道:“你放开我。”
“你说了我就放开你。”李云恪鲜少有不尊重他意思的时候,这一次却强势得很。
“你得放开我,不然我可能还会……”他话说一半,似乎自己先害怕那情况又会发生一样,身体绷得像拉紧的弦,仿佛李云恪再多加半分力,他便要断掉了。
李云恪迟疑了一下,自己站了起来,扶他慢慢躺回去。
南宫煊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强压着颤抖,片刻后疲倦地开口道:“灯留着,你走吧。”
这个时候李云恪自然不会听话,道:“你怕黑不是天生的是么?你说我不放开你你还会怎么样?你这病也没那么简单对不对?和你怕黑有什么关系?曾经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么?”
问题一个接一个,每一个都戳在了南宫煊心底,他几乎要克制不住再次颤抖起来。南宫煊不愿意也没力气跟他再谈这些事,翻过身去道:“出去——第二遍了,别让我说第三遍。”
李云恪不知道自己触及到了他最不想被人窥探的伤口,又道:“你这样折磨自己有什么用,一味的逃避能解决问题么?”
南宫煊背对着他,扣住软枕一角,语气生硬道:“滚!”
一而再再而三,李云恪的脾气也上来了,再没多问,快步走了出去。
南宫煊听见不轻不重的关门声,明明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却无法解释心底在那一瞬升起的失落是怎么回事。
次日李云恪下了早朝,又按照李云慎的吩咐,到各个想要和虬厥开战的官员那里去传达皇帝的意思。
李云恪本人自然是不愿和,可若要战,他却也觉不是时候。战备不足,又有饿狼在侧虎视眈眈,打胜仗的把握太小。
他去见的那些官员,暗中追随他的纵使不想讲和,也总算肯听他的话;而那些不为李云慎也与他李云恪无关只一心为了朝廷百姓的,却听不进他那些“眼下时机不成熟不宜开战,既然虬厥肯低头,不如便暂时以大局为重”的中听不中用的话。
特别是那位德高望重的安国候,老人家已年过七旬,戎马一生豪气未泯,听明白了李云恪的来意后气得吹胡子瞪眼,也不管他端亲王是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直接疾言厉色地将人给赶了出去。
从早忙到晚,碰了一鼻子的灰,李云恪连顿热乎饭也没吃上,又赶着进宫向李云慎去汇报。
李云慎才用过晚膳,正抱着小孙子在御花园里散步,听说李云恪求见,脸上笑意立时褪去了一半。他叫人将小娃娃送回太子那里去,找了处凉亭坐下,将李云恪宣了进来。
李云恪走进来,正要行礼却被李云慎抬手阻住了。
李云慎对身后的白总管道:“这里不用伺候了,你带人下去吧。”
白总管很懂他的脾气,半句废话没有,对周围的太监宫女一招手,便将人都给带走了。
“如何,还算顺利么?”李云慎端起热茶喝了一口,问道。
李云恪看上去有些为难,道:“可能……不太顺利。”
闻言,李云慎的五官倒是舒展了些,“怎么不顺利了?”
“兵部齐大人、杨大人,刑部徐大人,左卫严将军等几位大人都表示愿意遵从皇兄的意思,”李云恪道,“但以袁老侯爷和右卫程将军为首的一些武将们,还是不愿意求和,袁老侯爷更因为生气,将臣弟给轰出来了。”
李云慎的表情更平和了些——多一个人不给李云恪面子,他心里就多一分底。他放下茶盏,道:“不用着急,回头朕会在早朝上说,想来袁老不会将朕也从朝堂上轰出去。”
李云恪委委屈屈地应了声是。
李云慎起身走到他面前,仔细看了看他那由红转了青的额角,改了公事公办的语气,稍显温和道:“昨日是朕气得狠了,不知轻重伤了你,你回府前去趟太医院,叫他们拿最好的药膏给你,就说是朕的口谕。”
“本也是臣弟失职……谢皇兄。”
李云慎绕过他往亭外走去,“我听说你还有王妃了?这事可不是你能胡闹的,朕还替你瞒着母后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有那么一个,正月时候去追击那个密探时候相识的,这次修罗山遇险他又救了臣弟一命,也就……动了心了。”李云恪跟上他,假作不好意思地道。
李云慎挑了下眉,“男人?”
李云恪道:“回皇兄,是。”
“云恪,你应该知道,亲王的婚事非同小可,中间牵扯了许多厉害关系,不是你一个人这样简单便可以决定的。你难得遇上喜欢的人,皇兄本该替你高兴,”李云慎缓慢道,“不过堂堂亲王娶个男王妃,实在不成体统。”
李云恪急道:“皇兄……”
李云慎摆手,“朕不会拦你,你可以喜欢他,将他留在身边,但王妃的位子还得空着。待日后朕与母后选了与你身份相当的官家女子,那才是你真正的王妃,至于你带回府的那个,到时你想留便留,不想留便给点银子打发了吧。”
李云恪倔强道:“臣弟不想要别的王妃,求皇兄成全!”
“还是你想让朕现在就派人将他赶走?”李云慎厉色道。
李云恪顿了下,低下头道:“一切听皇兄安排。”
“嗯,”李云慎满意了,“你帮朕办件事,母后那边朕便继续帮你瞒着。”
怪不得他会和颜悦色了。李云恪抱拳道:“皇兄请吩咐。”
“再有半个多月虬厥王和王子便要到颍中了,接待的事就由你带着礼部去忙吧。”
第38章 喜鹊
这一次如了李云恪所愿,还真能在颍中多留一段时间了,只是留下来要办的这件事,着实叫他心烦。
虬厥王入境,他在回颍中的路上也得到了些消息,但那已是在琛州附近遇袭前后的事了。且当时是庄子里的眼线递消息来,说是虬厥礼队要入都进贡,没想到竟是虬厥王亲自来了。
看来这位虬厥的主人行事很是低调,而且极迅速。又看来,讲和是李云慎早就决定下来的,有没有自己四处劝解,那群人又同意不同意,全都没影响。
那时还没猜透虬厥人前往颍中的真正意思,以为李云慎放人入境会有什么后招,现在想想,对他抱有期待的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从宫里出来,天已经黑透了。李云恪这一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此时胃里都快没知觉了,可他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也不知这一整日南宫煊过得怎么样,昨夜里闹得那么不愉快,他会不会胡思乱想;自己这么晚不回府,他又会不会惦念。
远处的街道人群涌动,彩灯高悬,热闹不已,李云恪恍然想起,今夜正是七夕。
他显得有些落寞地苦笑了一下,心说那人怎么会惦念自己,自己不去他面前碍他的眼,他心情才会更好吧?
又想起李云慎说要帮自己找王妃的事,荣弘帝嘴上是那么说,实际他才是那个最不愿自己与朝中哪个官员家中小姐结亲的那一个,不然两相联合,不是会对他造成更大的威胁么?
李云恪在他面前表现得着急,可其实一点也不担心,然而这会儿望着远处灯火,他倒有些想知道,南宫煊听到那些话的反应了。
回到王府时正碰上外出归来的许明曦,他身后跟着四个王府仆役,个个手上都拎着不少东西。
许明曦高兴地向他打招呼,“王爷,才回来一日就这么忙啊?”
相似小说推荐
-
无处归 完结+番外 (笔灯敲花) JJ2016-06-26完结本该是相守一世的缘分偏偏落了个阴差阳错的结局,所有的誓言和希冀瞬间落空成了幻影。原以为...
-
重生之承续 (无措仓惶) 完结就算被废了太子的身份,圈禁了一生,就算到死,他都一直相信着他的父皇。天大的造化机缘,让他经历了百世轮回,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