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心知肚明,贲鸿生不是“逃”出虬厥,分明是被人放走的。此时太子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很难不让人想到朝中是不是又出了个王双武那样的叛贼,里通外敌有所图谋。
有这个能耐的人不多,明知虬厥战败还要扶持贲鸿生的人更少,其中又能快速直接地与贲鸿生暗通款曲的人,就只剩下那个曾在西境和虬厥人打过交道的前太子了。
秦少君瞧见他眼底杀意升腾,抱拳道:“主子可有何吩咐?”
“事关承宁未来,不容有失,我必须亲自走一遭。”李云恪看了眼外头暗下来的天色,“到时让项铎跟着我,你们几个便留在这里好好照顾煊儿和三个孩子。”
秦少君小脸垮下来,百般不愿,“主子……”
“这是我能为李家、为天下做的最后一点事了,我不能逃避。”李云恪抬手阻止了他的劝说,双眼满含爱意地凝视着南宫煊苍白却美丽的面庞,“而且我也没有多少日子了,希望我最后留在他心里的样子依然是今日这般的,而不是一日日虚弱衰败下去,终致不成人形的模样。”
秦少君心里堵得难受,也不知还能说什么好,扁着嘴退了出去,打算晚膳让韩洛多弄几样补身体的东西,毕竟这两日李云恪吃不好睡不好,要赶路也没体力。
吃饱了之后最好还能打一场,当消化,顺便发泄。反正韩洛不会说不,秦少君想着,感觉好受了些。
李云恪又在南宫煊床前坐了整整一夜,天亮之时,昏睡的人还是没有一点要醒来的意思。
“这样也好,”李云恪含笑低语,“不然你不是不让我走,便是逞强要与我一起去,反正是不肯听我的话的。”
南宫煊呼吸平稳,容颜安静美好。
李云恪执起他的手,亲他的指尖,贪恋地看了片刻,又俯身吻在他唇上。
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人,他的动作轻而小心,似对待无上珍宝。
那个亲吻极尽温柔之势,又满含不舍。
一吻过后,李云恪虚伏在南宫煊身上,无声地笑着,眼角却渐渐红了起来。
他探手取过置于床头的剪刀,利落地剪下南宫煊的一缕长发,系了一个结以防散掉,而后用丝帕包好,仔细收进了自己怀中。
“就当是你陪着我了。”李云恪轻抚他的脸,“宝贝,你我怕是不会再见了,你要替我好好陪伴孩子们,照顾他们长大成人,好么?”
南宫煊当然不可能回答他。
李云恪闭了闭泛红的眼,深吸一口气,起身向往走。
“不说话便当你是答应我了,不许反悔。这是我最后一次惹你生气,你若不原谅我,嗯……那也只能这样了。”他轻声说,一直到出了房间,都没有再回头。
第189章 生离
小院中,许明曦牵着南宫信的手,正等着李云恪。
李云恪关好房门,转身笑了笑,微弯了腰,冲南宫信伸出了双臂。
南宫信放开许明曦的手,迈开小短腿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搂着他的颈子,没说话便先哭了。
李云恪拍着他的背,“信儿怎么了?不哭不哭。”
“许爹说父王要走。”南宫信把脸埋在他颈窝,哭也不出声,只是隐忍着掉眼泪,更是惹人心疼。
李云恪侧过脸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父王是要走,因为父王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不要。”南宫信吸鼻子。
“信儿听话,不哭了。”李云恪哄着他,“你爹还病着,妹妹和弟弟那么小,他们都需要你。信儿已经是大孩子了,父王不在时,你一定能把他们都照顾得好好的,是不是?”
南宫信认真地想了想,放开李云恪,直起身子郑重道:“我听话,照顾爹和弟弟妹妹!”
“真乖!”李云恪将他扔高又接住,在他颊上重重亲了一记。
南宫信终于破涕为笑,“爹醒了看不见父王,会生气么?”
“会,所以你负责帮我哄。”李云恪严肃道。
“好!”南宫信握拳。
李云恪点他的小鼻子,“真是我的好儿子。”
“王爷,”许明曦犹犹豫豫看着李云恪,“昨晚康大哥他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你此去……”
碍于南宫信在场,后边的话他没说,二人却是心照不宣。
李云恪勉强笑了下,“嗯,以后他们一家四口便拜托你多费心了。”
许明曦鼻间发酸,“对不起,王爷,我到底没能制出三步杀的解药。”
“这又不是你的错,你道什么歉?”李云恪在他手臂上拍了拍,“别想太多,我心里一直很感激你,特别是你愿意要康辉那块木头,不知让我省了多少心。”
“……”许明曦白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来,想给又不想给,一个人纠结了半天。
李云恪好奇,“是什么?”
许明曦抿了抿唇,“这个……是我昨晚熬夜做出来的,用制解药需要的那些药,可你也知道,少了一味最关键的……”
“有何用?”李云恪顺手拿了过来。
许明曦肩膀哆嗦了一下,“能……能帮你压制住毒发时的剧痛,防止内力流失过多……”
“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早点拿给我?”李云恪奇道。
许明曦捏紧拳头,“不是好东西,根本就是催命的东西!你每用一次这个药,便会加重经脉的负担,虽会让你暂时好受,却无异于在缩短你的寿命。所以我只给你备下三颗药丸,不到万不得已时你不要用,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希望什么的,还是不要期盼太多为妙。李云恪掂了掂手上晶莹剔透的瓷瓶,对许明曦道:“多谢,这正是我此时最需要的。”
许明曦耷着头,唉声叹气,“教主要是知道我给你这种药,一定会气疯的。”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李云恪抱着南宫信往那一对小婴儿住的房中去,打算离开前最后再看两个孩子一眼。
许明曦望着他透出点决绝意思的背影,心里说不出地苦涩。
不见谷绵延近千里,被三座大山切割成好几片,或开阔或险要,地形复杂多变,长年浓雾不散,纵是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四周的百姓,也没有把握能够安全穿过这片谷地。
李云恪与项铎入谷半月有余,听到过三次打斗之声,循声找过去,却连个人影也没看见。
谷中多水多果,倒是不愁吃喝,可这般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尤其是李云恪的身体,项铎着实为他着急,可又不敢说得太多,怕惹他不高兴。
李云恪清楚他的担忧,想叫他不用担心,简单的一句话却也说不出口——自己能撑多久不好说,只盼着多活一日算一日,在生命走到尽头之前,为这天下安宁多出一分力。
“主子,我们这样找怕也找不出什么结果,不如还是先出谷,从章帅那里调些人过来吧?”项铎撕下一只烤好的野兔腿递给李云恪,劝道。
李云恪接过来咬了一口,觉得许久未沾荤腥的舌头得到了安慰,满足地眯起了眼睛,赞道:“你跟韩洛混久了,手艺都长进了。”
项铎便知他不打算出去了,暗自将一声叹息咽下去,笑道:“谷中雾大,想要抓只兔子都难,摸索了半个月,才抓到这么一只,实在不容易。不过属下也算找到些窍门了,往后可不能再日日让主子拿野果充饥,争取每天都能打只野味来。”
“不错,时间一久,总能摸到些窍门。”李云恪大嚼香喷喷的兔肉,向东一指,对还在啃野果的项铎道,“我一个人吃不完整只兔子,你也吃。吃饱了我们往那边走,我觉得今日一定能遇上什么人。”
项铎掰了半片肋骨下来,唆着骨头道:“也不知荣晏和太子会合了没有,是否安然出谷,又是否……”
“他们没见到,仁儿也没事,进来的几拨人,一拨都没出去。”李云恪肯定地道。
项铎不大明白地看着他。
李云恪也塞给他一只兔腿,“我们第一次听到有人打斗时,一方人数明显占了优势,我想那该当是最初要追杀仁儿的那一队人,遇上了仁儿,想要痛下杀手;第二次时双方实力相差无几,人数都不少,应是荣晏带人与追杀仁儿的那群人撞上了;第三次时,两方人数都不多,杀得却狠,应是仁儿遭到了另一拨人的袭击。”
“所以主子说太子和荣晏并未碰上……”项铎面色沉重,“主子,这第二拨想要太子性命的人,当真会是贲鸿生么?”
李云恪点点头,“怕是如此,那家伙手段很多,若不是有谷中浓雾掩护,仁儿可能已遭到他的毒手了。”
项铎鄙夷道:“前太子也真是够可以的,为了皇位居然勾结外族意图杀害自己的亲弟弟。”
“我看他是疯了,就算得手又如何,皇位还能让他一个残废坐去不成?”李云恪冷笑,“他年纪不大,脑子却先不好用了,忘了就算没了李仁,承宁也还有一个李云恪。”
他话音才落,东边突然传来兵器相击之声。
项铎凝神听了片刻,沉声道:“主子,一方人多一方人少,会是太子遭遇了宫里派出的兵,还是贲鸿生遭遇了荣晏?”
李云恪还未答话,打斗那边似乎又生了变数,惨叫声不断在谷中回响。
“坏了!”李云恪一跃而起,朝声音来源处飞奔而去。
项铎怕在浓雾中跟丢了他,慌忙将没喝完的水泼到火堆上,追着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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