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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安处 (六楼九号)


  魏从之道:“我也是这么想。。。。。。卫七平时寡言少语,行事却机敏过人,可又给人一种太过决绝冷漠之态。虽说暗卫签了生死契,本应不顾性命护主周全,可到底也有人之常情。。。。。。这人行止的确有些与众不同,王爷不喜,也有王爷的道理。”
  许承点点头道:“既然王爷不曾言明,你也就当不明白。”
  魏从之笑道:“我只能当不明白啊,可景王府一个暗卫几次三番立了大功,却只得这么一点恩赏,我管着这一府的侍卫,众人都瞧着,确是待人不公。想在王爷面前替他美言几句,王爷又不高兴。”
  许承又笑又摇头:“你是吃着侍卫头子的饭,操的婆婆妈妈的心,这事自有朱沧去理会,你何必要当这个好人。”
  魏从之道:“卫七是兵部袁山同的外侄,袁山同与我哥相识十几年,就安排了这么一个人在我手下。。。。。。我总要照应一二,何况还老让人吃亏。”
  许承笑道:“你这皇亲国戚,也不过如此。”
  魏从之亦只淡笑摇摇头。
  这一日,景王从宫中回来,却是在武顺帝那里挨了罚。他乃缴逆将领,行文武之职,可整日耽于享乐,致国事不顾。武顺帝本想斥责几句,却因景王不服,火上浇油,一怒之下棍责于他,打了二十大板。
  景王被送回王府时,御医跟着也到了,王府里一阵鸡飞狗跳,待得卫七当值时,景王已抹了药躺在床上。
  卫七远远守着福堂阁,想着景王被萧越打得卧床不起,心下忍不住有些好笑。他当年也受过萧越的打,他和萧景二人犯了错,萧越又要替他们包庇又要惩戒,便让他伸出手来打手心,萧越挨了板子,撮着发红发烫的手扭头使眼色,悄声道:“不疼。”
  于是他也伸出手来挨板子,刚打了几下,眼圈已经痛红,可怜巴巴望着萧越,又不敢缩手。
  萧景看得着急,忙道:“三哥,饶了他吧饶了他吧。”
  萧越打不下手,还要放下戒尺来给他擦眼睛,问他:“知道错了吗?”
  他低头忍着泪道:“成安知错了。”
  此时却见远远行来二人,前面一个着王府小厮打扮,后面一个兜着一件披风,从头到脚挡得严实。那二人对福堂阁门口侍卫说了话,就见一人进里通报,一会儿便被请了进去。
  卫七猜到这便是单立院子的那位男宠,原本福堂阁这种王爷起居之地,践婢奴才不得随意进出,但看这位男宠,想见一见受伤的王爷,自请而如,王爷也随了他的意,倒真是有几分恩泽。
  竟是景王旧识,卫七一时也有了两分好奇心,他换了个离福堂阁更近的角落守着,隔窗望去也看不分明,又想着万一不小心看到什么苛且之事,却是碍眼。
  正自思量,偏听到窗边一声轻响,有人推开了窗子说道:“你身上有伤,可再不能受风,等散些药气,还是关上为好!”
  那人身穿浅白长衫,站在窗口亭亭玉立,卫七一眼望去,脚下便如生了钉子动弹不得。
  景王冷道:“一点皮肉之伤,大惊小怪,一会儿王妃还要过来哭哭啼啼,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那人一笑,眉目展开,竟然与当年的方成安有三分相像,原来是这样的旧识,奕郡王府的旧识。
  卫七咬牙,喉头低低滚过两个字:方恒。
  方恒走回床边在景王耳边细细说了句什么,景王竟是无言可回,半晌忍不住一笑,手在他额头戳了戳。
  方恒的面目与当年有些许变化,却又实在无大变化。彼时他尚不知此人也是姓方,只知他前一刻乃奕郡王府伺人,后一时又做了恭王的走狗,走到今日,居然还进了景王府。
  卫七气血微涌,突然提气纵窗而入,剑已出鞘,朝着方恒便一剑刺去,方恒听到守窗之声,已是惊觉,眼见这凌厉一剑,顺势抓了床头的药碗扔去,卫七被药碗砸中不退反进,趁卧房狭小方恒腾挪不易,一剑刺中他腰腹。
  景王已从床上弹起,听到门口太监女婢的尖叫呐喊,看这戴着面具穿着黑衣之人明明就是府中暗卫,居然胆大包天进来房里刺杀。
  景王大喊一声:“住手!”伸手便来夺卫七的长剑,他徒手去握剑刃,卫七怕伤了他,连忙松手,袖里剑却已弹出,方恒看着景王夺下长剑,急唤一声:“王爷救命!”他前一时被卫七杀个措手不及,这一刻反应过来,已是能拿什么挡着就挡着,可卫七武艺高强,袖里剑毫不容情近身刺杀,方恒不过躲了两躲,那剑已顺到他脖颈一刀划过。
  方恒张了张嘴,看景王怒吼一声一剑自卫七后背劈下,面具被震落。
  方恒只觉脖子冰凉,回眼看着卫七的脸,手指着卫七脸上的长疤直抖,喉咙伸缩,却说不出一句话。
  侍卫及暗卫冲进门来。卫七被景王劈了那一剑,斜躺在地上,景王手握长剑,身上剑上具是鲜血,如玉面修罗,冷冷望向卫七。不远处的方恒亦躺在血泊之中,微微挣动几下,双目大睁,兀自死去。场面看着实在惊心动魄。
  景王冷道:“拖出去乱棍打死。”
  卫七本半闭着眼,此刻终忍不住抬眼望向萧景,那一眼便如多少隐痛与不甘,又如洞悉世常悲苦难诉。待侍卫将他拖出去,他才捡了眼帘抿紧嘴唇。
  景王扔了剑,迅速便有太监婢女拥上来服侍。他闭上眼睛,眼前是刚刚与卫七四目相对时那暗卫的眼光。他这是第一次看清卫七的面貌,一条长疤自那人左眼嘴角划过,粘染了血水,看着甚是可怖。
  魏从之待他换了衣裳房间,急忙进内跪下,叩首道:“王爷受惊,属下护驾不力!”
  景王屁股实在疼痛,靠在榻上冷道:“那暗卫打死了吗?”
  魏从之道:“卫七后背受了一剑,只挨了不到二十棍便昏了过去,刚刚才被水泼醒。属下是想。。。。。。这卫七做了暗卫两年多,一向安分守己,护主之心众人皆知。。。。。。今日这般反常,其中或有隐情,不如考问他后再杀不迟。。。。。。”
  景王还记得刚才那暗卫怕伤了他手,松开长剑的模样,只是方恒被杀,他实在生气,咬牙道:“一边打一边问,他若没那个力气回答,死了活该。”
  魏从之领命退下,抹了汗水下令,一会儿便有侍卫回禀,那卫七没挨几下便昏死过去,只讲了四个字:恭王爪牙。
  魏从之心中惊跳,卫七这意思说的必是方恒,可方恒乃奕郡王所献,方恒若是恭王的人,奕郡王便难逃干系。
  魏从之禀明景王,景王只扔了一个字给他:“查!”
  正朝武顺四年冬,奕郡王因男侍方恒被牵连恭王案,武顺帝鉴其不知实情,罚俸一年,卫七在景王府囚牢中关了两个多月,被放了出来。
  时至初春,天气依旧阴冷,他在囚牢中尚能裹在棉絮干草中忍冷,出来时只着一件夹衣,冷得够呛。转眼有人将一件棉袍披在他身上,卫七抬头一看,竟是卫十五。
  卫十五道:“朱沧大哥让我接你回去。”
  卫七点头,他受棍刑颇重,将养得也不好,牵扯经年救患,竟捱不住天冷,断断续续的咳嗽。方恒一案虽未治他死罪,但因他不顾景王之令杀人,不受王爷所喜,便也抹杀了全部功劳。
  卫十五见他咳嗽,叹道:“平日里你倒是少言谨慎,怎么这一次横冲直撞不要命了,那方恒即是逆贼,你只需禀告朱大哥,查了出来必会嘉奖。那方恒难到是你的世仇,见着他你就红了眼?”
  卫七不语,卫十五又喃喃几语,领他回了居所,送上热水,卫七洗了澡喝了热茶,才自回魂。
  待卫十五离去,卫七关门洗脸,那伪妆在脸上两、三个月,他慢慢搓揉了许久才干净。他看着自己的脸,心中难过,闭目忍了好一会儿,这才又一点一点涂抹眼角眉稍。
  入夜,朱沧过来看望他,道:“以袁大人的关系,你又何必在这里吃苦,不若去找魏从之帮忙出府,哪里没有容身之所。”
  卫七言是,第二日便请人带话魏从之。他于王府近三载,本想查到侄儿方正行的下落,可方氏为王府之禁,看来这条路再也走不通了。牢中三月,他想了许久,实在不知留于此处还有何益。
  暗卫二十四制,首领一人,副首一人,其余二十二人自卫一排名至卫二十二,若有死伤残废,去职更补,经首领审议,递侍卫总长复议,景王总批。
  景王向来由得魏从之及长史官打理王府防卫,偏今日看到新增补暗卫名录,点着卫七的名字道:“这人不是被放出来了?何需增补!”
  魏从之道:“那卫七因受伤颇重,又有积年旧伤,如今不宜再行暗卫之职,便去了他的职。”
  景王停了半晌,慢声道:“是吗。。。。。。他人呢?”
  魏从之默默道:“还在暗卫居所。。。。。。”
  景王道:“你之前说。。。。。。他是怎么识得方恒的?”
  魏从之道:“他与家人逃难出来,方恒带着恭王人马追杀,害他家破人亡,所以他才一见着方恒就下杀手。”
  过了好一会儿,景王道:“把他叫过来,我有话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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