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 (寒江.妃子)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寒江.妃子
- 入库:04.09
凌玉城也被围住敬了几杯酒,莫名觉得闷热起来,挥退下属,静悄悄走出正殿。自来名花倾国两相欢,睿亲王府既然养了如此多的美人,则名花自然也少不了,园中花木扶疏,与奇松、怪石交相掩映,澹澹水波反射着流水似的月光,远处丝竹依稀随风吹坠,十二分的繁华热闹,到这里只剩了三分疏朗清雅,倒是教人心神为之一爽。
这位睿亲王还真是个会享福的!
在花园里慢慢走了半圈,凌玉城挑了块面对湖水的卧牛石坐下,望着湖面上流动的灯光倒影悠然出神。仲夏的晚风轻软湿润,带着不知名的花香吹拂在脸庞上,和边关刮面如刀的凌厉寒风大相径庭——可是,若不是有人用身躯血肉抗住了边关的寒风,又哪里来京城贵人们的吟风弄月?
石面光滑平坦,随手抚去有些平缓的起伏,并不硌人,反而增添了几分天然趣味。面前水波悠悠,对岸凤箫细细,凌玉城不知不觉已经侧卧在石面上,半闭双眼静听远处隐隐喧哗,连一贯紧绷的精神也渐渐朦胧下来。
蓦地里不远处咔嚓一响,不知是竹枝还是什么东西被踏断,凌玉城懒得睁眼,只是悄悄伸手握住了腰间短剑,倚在石头上一动不动。来人沿着湖岸分花拂柳迤逦而来,见这里大石上躺了个人,脚下微微一顿,仍然不紧不慢地向前走近。
听那人步履闲散,显然并不打算为他多绕一段路避开,却也不像是有意相寻,凌玉城微微睁眼,打算如果是可以忽视的人就直接装睡了事。谁知映入眼帘的却并非衣紫腰金的大虞臣子,也不是哪个素不相识的宾客,而是刚刚在宴席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苏台和亲王。
……麻烦。
月光下款款走来的女子云鬟峨峨,广袖微扬,衣袂如流云一般在地面上轻轻拂过,偏偏一对押发的金凤钗上珠络纹丝不动,微微昂着头,姿态矜严华贵得无法形容。明明有三十多岁年纪,灯光湖水掩映中,却让人只能注意到由岁月洗炼而成的成熟优雅。凌玉城在心底哀叹一声今晚的悠闲时光算是泡汤了,也不得不老老实实从石头上爬起来,退到路边长揖为礼。
“见过殿下。”
“将军不必多礼。”那女子含笑敛衽,“漪久仰将军大名,今日一见,幸何如之。”
两人之前从未见面,然而交道早就打了许久。苏台盛产粮食、绢帛,苏台的鸣凤郡素来有“鸣凤熟、天下足”之称,更有衣被天下的美誉,大虞北疆临近北凉,连走私带俘获,马匹总比别的地方来得容易些。凌玉城受够了兵部那些大老爷的气,颇动了些脑筋以补军需之不足,私下里一年到头从苏台买进卖出的东西也不知多少,当中自然有这位和亲王殿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乃至于高抬贵手的成分。这样两个人难得碰到一起,彼此都有意好好聊聊,因此面对湖水并肩坐下,天南地北,倒是说得十分投机。
“可惜十年前未曾见到此人。”良久苏台使团的侍从寻来,和亲王起身离去,远远地还能听见她对从人慨叹,“当年若是见了,本王定会迎娶他为正室王妃。”
……我一点也不可惜!
凌玉城瞪着那袭正红裙裾上飞翔的金凤,直恨不得找个什么东西砸过去,把湖水打个窟窿才能泻掉这股火气。正在咬牙切齿,身后忽然传来“哧”的一声轻笑。
“谁!”
“是我。”眼前一花,一个人不知怎的已经站到了面前,凌玉城本能地倒退一步,手刚刚握到剑柄上,那人漫不经心地一抬手,五指在他手腕上一搭,凌玉城顿时觉得一只右手能有千斤之重,宝剑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
“我没有恶意。”那人放开手,反而倒退几步,自顾自地在石头上坐下,“只不过,我好好地在这棵树上歇着,谁让你们非要跑过来聊天?”
“你——”
“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 月光下那人意态悠然,嘴角边一点促狭的笑意慢慢扩大,“除了有人一晚上被两个女人调戏之外——”
“——你!”凌玉城半是窘迫半是气恼,要不是知道自己论武功实在不是对手,刺他几个透明窟窿的心都有。然而看着眼前那人漫不经心的笑容,他的火气却是一分一分降到了冰点,倒退一步,肃然行礼:
“幸会。”
他略低着头,微微前倾的身躯紧绷得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弯弓,双眼紧盯着悠然含笑的男子,刻意拖长的声音里,慢慢透出一分冰冷的肃杀味道:
“我应该称呼阁下为余先生,还是……”
“周围没有人。”
对方忽然开口打断,和凌玉城示威性的戒备不同,那人的姿态一直是从容闲适的,斑驳树影下,甚至他嘴角柔和的微笑也有些迷离的味道:
“十丈之内都没有人,你有什么话,只管放心说出来就是。”
十丈。凌玉城轻轻吸了口气,以他的内力,周围三丈之内即使有人刻意收敛气息,也逃不过自己的耳目,但是那人一开口就是十丈——即使这话有夸大的成分,可是古庙里□□环伺下一招被擒,方才相对而立连剑都拔不出来,那人的武功,比自己强得确实不是一星半点——
如果他当真打算出手的话,就算把自己格杀当场,也不费多少力气吧。
这样的念头带着战栗划过脑海,凌玉城反而扬起一抹锋锐到了极点的微笑,慢慢直起身子,整肃衣冠,长揖至地:
“外臣大虞龙骧将军凌玉城,拜见……陛下。”
刹那间万籁俱寂,就连微风摇撼枝叶的沙沙声也凝固成了冰冷的杀意,自称为余元继,真实身份乃是北凉天统皇帝的男子细细打量了凌玉城一眼,蓦然轻笑:
“你还真敢叫破朕的身份——就不怕朕杀了你?”
“北凉金吾卫和羽林卫同时现身虞阳,陛下白天又坐在羽林将军上首,若是这样我还猜不出陛下的身份,怎么配镇守北疆,和陛下交锋这么多年?——再说,陛下若真要杀我,那天晚上何不出手?”
“……此一时,彼一时。这会儿,朕又没有什么下属要顾及……”见凌玉城还想反驳,元绍低低哼了一声,负手踏上一步。
只这么一个动作,凌玉城全身一震,恍惚间竟有刀锋劈面而来的错觉,相隔三步之遥,冰凉的剑气已经侵肤裂骨,直逼得人呼吸困难——他咬紧牙关,手指在剑柄上攥得发麻,拼尽全力才没有跌坐在地,耳畔隆隆作响,元绍的话一句句笑吟吟地随风传来,却像隔了一层纱似的飘忽不定,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听清元绍在说些什么:
“你也知道你和朕交锋多年——只要在这里杀了你,北疆立刻门户洞开,朕可以从剑门关毫不费力的打到虞阳!你说,这么省力的法子,朕是用,还是不用?——或者,你能给朕什么保证,让朕觉得没有必要杀你?”
身上的压力陡然一松,气机牵引之下,凌玉城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一步,内力的反冲让他胸口一闷,喉头热辣辣的,一股咸腥味弥满了整个口腔。明知此时元绍取他性命易如反掌,凌玉城却是不为所动,毫无惧色地昂然回望:
“陛下此刻要杀我,当然不难。只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一旦死在这里,虞阳必然九城大索。对陛下真正要做的事情,是不是有些不方便?还是说,陛下白龙鱼服,潜入虞阳,仅仅是为了杀我而来?以我的身份地位,似乎还不值得陛下冒这么大的风险吧?”
“……你胆子很大,也很聪明。”良久,暗夜里响起元绍淡淡的语声,凌玉城不由自主地吐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已经摒住呼吸不知多久,甚至胸口都有些微微的疼痛,“像你这样的人,死在朕手里,倒是可惜了。”
他长身而起,居高临下俯视着凌玉城,湖面浩荡的夜风吹起他衣袂,那一瞬间银色流光自天宇倾注而下,清俊的眉目间,瞬间带上了指点江山、翻覆天下的高傲威严:
“你也不用指望趁着朕在南朝的机会动什么手脚。你们虞国这点兵力,就算倾巢出动,朕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朕的武功你不是不知道,担得起后果的话,不妨试试。”
那样的口吻、伴着说话时一瞬间提到最高的凛冽气势,让凌玉城几乎倒抽一口冷气!
北凉天统皇帝的武功境界——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以他的武功,即使有了几天之前古庙夜雨那一战,也不足以全然了解此人的身手——彼此水准实在差得太远。然而在北疆大营关于江湖人士的秘档中不是没有记载,这位北国皇者少年时曾化名严朔,微服而来试剑江南。那个十六七年前横空出世、又在十年前神秘消失的少年剑客,至今还是令大虞武林耆宿点头赞叹、琼闺秀玉悠然神往的传奇。
嘉佑七年回龙渡一战,天统皇帝更是亲自领军上阵,阵前连斩南朝大将七名,乱军中试图刺杀他的南朝武林一流好手十三人全军尽墨,南朝武林盟主轮回刀夏炎、明月剑陈粹中两人联手偷袭,一个重伤断臂而还,另外一个直接就把性命留在了战场上。据说国清寺方丈印月大师详细询问了交手经过之后,仰天长叹:此人已经晋身先天,非常人可以力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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