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斛懒得瞪他,攒足力气又踹了他一脚。
“你到底想干什么!”
当初他和卫宁说好了,蛊虫一旦取出立刻带他逃命,别管伤口裂开不裂开。郑大夫已经看见了他背后的伤疤,他的身份早晚瞒不住,与其等到被戳穿的那一日逃跑,不如趁卫诚被困住手脚的时候逃了。
偏偏在动手之前着了驽勒的道儿!
“卫宁!你脑子被狗啃了吗,老子不是让你跑了吗!”
仿佛被这突来的变故气得乱了方寸,纹斛将攒了一天的力气都用在了骂人上——当初发现驽勒之后纹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卫宁先走,蚊雅的役虫术厉害,卫宁带着他这个累赘很难全身而退,更别提外头不知埋伏了多少驽勒的人马,可是若只有他一个人一切便好办了
只要卫宁没事儿,他们就还有希望,大不了从头来过。
可是明明逃走了的那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别生气,你的伤口又裂开了——来人!传御医!”
纹斛方才激动太过,难免扯到了伤口,嫣红的血从雪白的衣服上透了出来,染出一朵妖冶异常的花,驽勒心头突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要敢死,我绝对会让你的老情人生不如死!——来人!”
驽勒凶狠地扣住纹斛的手,卫宁站在数步开外的地方,见此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速度快到卫诚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滚!”
驽勒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野兽,随时都有可能拔出佩剑置人于死地,这周身的戾气即便是数步开外的卫诚都能感受得到,更别提近在咫尺的卫宁。可是那双眼睛,从头至尾就只装的下摇篮里的纹斛,丝毫不受驽勒影响。
卫宁出手快,在纹斛身上点了几处穴,随后从怀里取出伤药半点不迟疑地解开了纹斛的衣衫替他换药。出血已然止住,可伤口上原本的药已被血水冲开了,卫宁小心揭开白布撒上自个儿带来的伤药,随后用干净的布重新将那骇人的伤口包扎起来。
“咳咳……”
“别绷着肉。”
卫宁小心嘱咐,纹斛竟然忍痛乖乖听了,卫宁如何说,他便如何做,两人之间默契得刺眼,哪里还有半分与驽勒相处时的针锋相对。
待到衣衫合上,御医才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臣……”
驽勒阴沉着脸打断,
“滚。”
于是,御医又片刻不敢耽搁地滚了出去。
“咳咳咳,现在连肚子上也有疤了,真是晦气。”
纹斛艰难地扯出来一个笑,卫宁木着一张脸如何也不肯回他一个。
“我不嫌弃。”
驽勒看着他俩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极是刺眼,伸手要去推,没成想这个名叫卫宁的人竟毫不费力地躲开了他的攻击,驽勒扭头吩咐左右来将其制住,却发现自己的咽喉竟被人抢先一步抵住。
老实人,从来都只会用最直接也最简单的方法。
在得意忘形的聪明人面前,武力便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大的王牌。
“朕明明已经叫人废了你的武功!”
在驽勒愤怒的咆哮声中,纹斛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第070章
驽勒不是个自以为是的傻子,就算想留着卫宁的命来要挟纹斛就范,他也不会蠢到不仅留着他的武功还给他机会靠自己这么近。
可结果却是,卫宁的武功还在,而且,成功挟持了他。
“放人。”
四周已经围拢过来大量的侍卫,一身玄甲的林长裕赫然站在队伍最前头。天子近侍皆经过精心挑选,哪怕单个儿比不上卫宁,这么多混一块儿也还是会叫他吃不消,更何况他还带着个半死不活的薛纹斛。
明明身处绝地,那个男人却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有过丝毫改变。
“就算抓了朕,你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事到如今,再想谁背叛了自己已经无济于事,咽喉被锁命悬一线,驽勒反倒是镇静了下来,他看着纹斛,眼里满是不甘。
“你刚才是故意弄破伤口,好降低朕的戒心叫卫宁趁机近身。”
纹斛捂着自己新包扎好的伤口,无声地攒了几口气后才诚恳地回答,
“还真是。”
承认得理直气壮,连敷衍几句骗他一回都不肯,似乎终于死了心,努勒收起了外露的深情。
无视驽勒那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纹斛只专心地试探着活动手脚,虽然伤口仍旧扯得痛,可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他艰难地从那巨大的摇篮里爬了出来,整个过程极漫长,仿佛用了一个婴儿从爬行到第一次学会走路那么长的时间。
这药不错,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结了痂。
纹斛缓慢地靠近卫宁,他这几天一直被驽勒栓在身边,自然无从得知卫宁到底干了些什么事儿,不过他相信阿宁不是个莽撞的人,既然敢自投罗网来救他,那必定是安排好了后事,只是不知道谁胆子那么肥,敢跟他里应外合同天子作对。
纹斛出两只手,满是依赖地拽住卫宁的衣角——不管是谁胆子那么肥,他只要尽力配合就行,卫宁已经长大了,何须他再事事操心。
“朕到底哪儿比不上他,朕有江山,朕能给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让你过着人上人的日子,你跟着他有什么用?一辈子躲躲藏藏见不得光好玩儿么!”
“您还别说,的确比捆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了好玩儿。”
驽勒看着被卫宁遮挡住了大部分的纹斛,深情已收,憎恨渐浓,被背叛了的苦楚越发猛烈地刺激他的神经,空气之中那丝淡淡的血腥味让他躁动的心变得更加渴望杀戮。
他要将卫宁碎尸万段!
“呃!”
“圣上!”
似乎是感受到了驽勒那陡然加重的杀气,卫宁毫不留余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箍得驽勒几乎要断气,林长裕拔剑大喝——
“卫宁!你疯了吗!杀了皇上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唰——!”
此声一出,上百侍卫的宝剑齐齐出鞘,金属摩擦发出令人牙槽发寒的单音,然而林长裕的威胁并没能让卫宁松手,反倒是提醒了驽勒——林长裕一直看纹斛不顺眼,会不会是他……
咽喉受制呼吸不顺,驽勒早说不出话来,哪儿还有余力质问林长裕,只得一边寻机会脱身,一边防备着林长裕有背叛他的举动。
“放人。”
对手手无寸铁也好,全副武装也罢,卫宁从来都只会用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式谈判。
要么放人,要么,同归于尽。
“你…休……想……”
驽勒艰难地说着话,更是不怕死地挣扎着想靠蛮力从这困境之中自救,可惜身上大半的力气被卫宁卸下,他的反抗压根儿构不成什么威胁,只除了将卫宁的注意力从防备四周之人上更集中到了他这里。
就在驽勒做无用功时,林长裕的视线突然晃向了卫宁背后,那里是卫宁的视角盲区,一个混迹在众多铁甲侍卫之中的南华人小心隐藏着,与林长裕的目光相对后迅速移开,瘦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竹筒,双眼一旦捕捉到卫宁的空当,竹筒便凑到唇前奋力一吹——
“嘙————!”
“叮!”
仅仅一瞬,许多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待看见了地上被一根牙签牢牢钉死在竹板上的蚊子时,才惊觉方才白费了一次偷袭的机会。
“是谁!偷偷摸摸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出来!”
林长裕看得真切,方才卫宁压根儿没动手,这附近绝对有人在暗中帮他,只是这么多人都不能觉察到其踪迹,足以见此人修为已高到了神鬼莫测的地步。
这便是人与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侍卫队中有人开始疑神疑鬼地四处张望,对未知危险的恐惧终于叫他们表现出了对强者该有的敬畏。外人不知此人是谁,纹斛看见那根牙签子却是终于猜出了卫宁找来了谁当帮手——多年故人,从前救了阿宁,如今,却是要买一送一连同自己一并救出去了……
**
孔善被人从水牢之中救出来时身上已经没了一块儿好肉,眼神倒是难得清明——他还得感谢狗皇帝的酷刑让他恢复了记忆。
“大人,趁着卫宁在前头拖延,咱们先离开!”
阿乌将孔善背起来就跑,赵大和一干随行之人从旁护卫,一路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闯出了一条名副其实的血路。
孔善被抓是翠巧从卫诚那儿听来的消息,幸亏她还记得旧主,消息到手后片刻也没耽误地找了赵大去通风报信,这才将阿乌等人调来救急。阿乌等人原本就找孔善找得发了疯,如今看见人被折磨成这幅模样,更是怒急攻心。
“大人放心,我等定会叫他们血债血偿!”
阿乌将刀从面前之人的肚子里抽了出来,毫无停滞地又砍向了另一人的脖子,衣衫染血,连头发丝儿也在不住地往下滴血水,分不清是孔善的还是这些阻拦的士兵的,就如同孔善听不出这个“他们”是指的卫宁和薛纹斛,还是那个狗皇帝。
孔善现在满脑子只剩了一个字。
疼。
撕心裂肺的疼。
刀割在肉上尚且如此痛,他给薛纹斛种的蛊虫是直接啃噬肺腑,那样的疼痛比这皮肉之伤更深了数倍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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