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棕毯阻爬虫,二层垫棉隔湿气,三层凉席睡得香,再来……
直到趴地上铺完第三层,抱着枕头滚到凉席上后孔善才注意到了纹斛睡榻旁边,卫诚坐了一夜的地方那不正常的压槽。
荒郊野地的,帐子里头能铺一层厚帆布就不错了。
布底下是草,草下是泥,南地水汽重,草地松软湿润,压一会儿就是一个坑。
卫诚压了一晚上,自然会留下一个坑,大坑旁,偏偏还有一个棱角分明的小坑。
是匕首的柄。
“看来是我瞎操心了。”
整晚不合眼,未必就是出于关心。
衣不解带坐于榻前,也不单单只为照顾。
“稀罕你瞎操心,你以为他就不防我了”
纹斛闭着眼睛补觉,明明一整晚都合着眼,可眼下却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青。
昨夜要是有半点差池,估计早成了刀下鬼。卫诚若是单凭几句话就能完全放下戒备,那他和阿宁也不至于在这人手底下吃了那么多的亏。
且等着吧,水搅得越浑对他们越有利,到时候撒网捉上来的是谁家的鱼便各凭运气了。
**
卫诚去找蚊方时走得极小心,只告诉了赵振行一人。“薛纹枢”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下蛊,那他队伍里头肯定被安插了努勒的人,况且蛊虫既已种下,不可能不留人监视“薛纹枢”的举动。
他身边任何一个人都有嫌疑。
“将军,将军?”
蚊方唤了好几声卫诚才回过神来,看着那张苍老干瘦的脸,卫诚有些吃不准如何才算对。
给纹枢一个痛快,或是冒险信了这老鬼。
**
“弃了我,等于告诉皇帝卫诚已知晓皇帝暗地里耍的那些手段,走了一个薛纹枢,保不齐还会□□来一个马纹枢牛纹枢,到时候可不一定有第一个那么好掌控。”
纹斛看着孔善那假皮也掩盖不住的黑眼圈,很是厚道地拉着他聊天。
“没准儿他连认都认不出来。”
“老子不想听你解释,老子只要睡觉,你不困吗!”
纹斛点点头,
“可是我睡不着。”
“我能睡啊混蛋!”
本着自己不能睡,也绝对要拉另一个人不好过的思想觉悟,纹斛平地一蹬腿,裹着棉被就坐了起来。
“留着我将计就计也不错,可是卫诚不会信任南华的人,保不齐去了豺狼又招虎豹。”
“你本身就一禽*兽,卫诚最该干的事儿是把你给灭喽!”
纹斛撇嘴,甚是嫌弃地道,
“咱俩身上的蚯蚓是一对儿,死了一个另一个可是要殉情的,你就那么想跟我死一起”
孔善快忍不住掐死这个人的冲动,纹斛见势不对,立马裹着被子往后滚了一圈儿拉开安全距离。
“注意你的行为,二傻可是你兄弟。”
孔善:……
得,这俩凑一对儿正好互相折腾,就当给他报仇了。
“我祝你俩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纹斛笑:“谢谢。”
孔善也笑:“呵呵。”
**
卫诚来得太早,蚊方还未用过早膳,遂请了他一道凑合着吃了。饭毕,蚊方也不绕圈子,直接让下人捧了个盒子上来切入正题。
“将军是聪明人,老朽就不卖关子了——将军今次前来应当是为薛公子一事罢。”
卫诚无奈一笑,
“逃不过前辈法眼。”
蚊方接过盒子,也不看,直接递给卫诚。卫诚虽说面上恭敬,手上却半点要接过来的意思也没有。
蚊方了然。
“是老朽想得不周到,将军请看——”
蚊方自然看出了卫诚的防备,当着他的面便将盒子打开了,里头没有机括暗器,却是薄薄一层深棕色粉末。
“我们蚊家养虫讲究的是顺应天和,不会走什么虫人的旁门左道,数百年来一直依靠这些虫引恭请虫仙。”
蚊方一边说,一边从盒子里捻起一撮粉末,拿到烛台上如同撒盐一般撒入火中,不多时,屋中的蚊子便如同受到了指引一般聚集了过来。
这不是卫诚第一次看南华人使虫,却是头一回看得这般清楚。
蚊方食指中指并拢往前一伸,数十只蚊子便同训练有素的军队般往前攻去,卫诚目力过人,自是能看见蚊方这一指实际上是推出了一层粉末,这些蚊子不过是追逐这个而去。
“这些只是最基础最低端的役使方法,哪怕不是我蚊家子孙,拿了虫引也能耍出些小把戏,如果卫将军有兴趣,老朽往后可以慢慢同将军说。”
蚊家子孙打从学会说话起就开始同蚊子打交道,认识蚊子的种类,了解不同种类的蚊子的不同习性。每一类蚊子用的虫引不同,每一只蚊子用的虫引分量也不一样,至于如何把握从来就没个准儿,全靠自己从小到大的领悟。
“如若达到了人虫合一的地步,哪怕仅仅是一只蚊子也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将军应当知晓,蚊虫是杀不尽的,而且,无孔不入。”
蚊方越说,卫诚的脸色就越凝重,这正是他这半年来损失惨重的原因之一。南华人役虫的本事着实厉害,南地又正好是蚊虫的天堂,根本防不胜防。
“不过将军也不用担心,想要达到人虫合一的境界着实不易,不仅要求对这只虫的习性极其了解,对虫引的使用极其精准,还要求这只虫的寿命不能太短,多方限制之下,能达到此境界的寥寥无几。”
说到这里,卫诚突然明白了蚊方的意思。
“前辈是说,这蛊虫也是……”
蚊方捻须点头,
“不错,我们南华人不会称虫仙为蛊虫,这些都是外人的叫法,其实这所谓的蛊虫,不过是我们各族挑选出来的达到人虫合一的虫子的一种。”
虫子的习性千奇百怪,不可能会有完全相同的两只虫子,所以如何役虫也只有亲自养这只虫的虫师最清楚,旁人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超越得了这打小积累出来的默契和经验。
听到这里,卫诚突然明白了蚊方这番话的用意,
“所以纹枢身上的虫子拿不下来。”
蚊方轻笑,
“也是,也不是。”
他将盒子再次递给卫诚,这回卫诚却没再拒绝,而是双手接了过来。
“老朽一开始就说了,我们南华人役虫,最基础的就是靠这虫引,没了虫引,就算是再高明的虫师对这虫子也束手无策。”
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如果阻断虫引,那即便是所谓的蛊虫也就是再寻常不过的虫子,身上长了虫,要么取出,要么杀死后排出,这不是你们汉人的大夫最拿手的了么。”
蚊方伸出枯瘦的手拍了拍卫诚的手,笑嘻嘻地,不露声色地抹掉了卫诚的后顾之忧。
每只蛊虫都只认一个主人,他们南华人再厉害也不可能直接让纹斛体内的蛊虫认主。
既然利用不了,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况且他们只断虫引,取虫可由卫诚自己找大夫,绝没机会再往“薛纹枢”身上动手脚。
这是一份算不得大,却极贴心的人情。
而世上绝没有白得的人情。
☆、第067章
想要彻底阻断虫引的作用其实很难,每个家族相传的虫引不同,而且大多数是无色无味的,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虫引类别,压根儿无从分辨,更别提直接将其阻断。
好在,有个蚊家家主肯亲自帮他。
“若下蛊之人不是南华人呢?”
卫诚还是有些不放心,努勒既然敢放他离开,必定是做了两手准备,倘若薛纹枢一事败露,保不齐……
“将军大可放心,天下役虫之法皆出于虫仙本身的习性,只要薛公子身上种的是虫,那就逃不开这条铁律。”
得了蚊方的保证,卫诚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另一半,还得等着蚊方的下文。
临时搭建的简陋帐篷里,没有太过华丽的布置,很难让人将置身其中的这个枯瘦干瘪的老头儿同一家家主联系起来。蚊家是无毒派的领袖,蚊方更是当之无愧的一把手,可他随身的行头却比五毒派的末流家族还不如。
看来,这里头还有不少文章。
“我无毒派崇尚顺应天理人和,从来都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万物生息自合天命,强行违背老天爷定的命数是要遭天谴的。”
“前辈的意思是,虫人仅仅是谢家为首的五毒世家兴的规矩”
卫诚的话语之中带着明显的质疑,蚊方略显难堪地摇晃着那颗苍老的头颅。
“哎,家门不幸啊,莫说是无毒派末流,就算是我们蚊家一族也有不少年轻子弟管束不了自己,学了这等歪风邪气。”
话语之中满是痛心,浑浊的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是身为一家之主对家族命运的担忧。
“将军有所不知,虫人之法古已有之,只不过是从酷刑之中演变而来的,当时只是用犯了叛族之罪的犯人供奉虫仙,后来不知怎的竟发展成了拿外族之人养虫。”
这件事卫诚也查过,当年虫人之刑集中在南华的大祭坛之中进行,祭坛底下喂养着各类蛇虫鼠蚁,宣判罪行后直接将活人肢解了扔进去,扔的次数多了,里头的蛇虫嘴巴自然被养刁了,渐渐的也不再吃投喂的别的东西,为了能吃人竟爬出祭坛攻击了附近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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