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姨娘,将军现在不便见人呢。”
娇菱是卫诚的贴身丫鬟,翠巧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逃不过她的法眼,看着她如今这模样,娇菱再次庆幸当初是自己被选到了卫将军身边伺候起居,如若不然,怕早落到了同翠巧一般的下场。
如果没有这日日夜夜的贴身伺候,她绝看不清卫诚的心思,也绝不可能熄了攀高枝的心。
那般优秀的男人,天生就有着让女人争得头破血流的本事。
“上次来就是被你拦了,这回你还要从中作妖,谁给你的胆子这般瞧不起人!”
翠巧不能说话,身边自要带个嘴皮子利索的丫鬟,小姑娘连珠炮似的把娇菱一通骂,连口气都不带喘。等她骂完了,翠巧才扯了扯她的袖子责怪地瞪了她一眼。
一双能说话的眼睛,从丫鬟身上,挪到了娇菱脸上,不说别的,只可怜巴巴地望着,伸手去摇晃她的袖子,无声地求着,求得人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关键是她站着不肯走。
娇菱可不敢让她就这么站下去,肚子里头还装着一个呢,出了事儿将军倒是欢喜,却免不得要让她背锅。
“你这样让我也难做——罢了,我再帮你进去问问吧。”
门一开,娇菱抬脚便走了进去,临关门还不忘回头吩咐其他几个丫头给方姨娘端把椅子来坐着,日头这般烈,扇扇子的也得卖力些。小心地将所有疏漏都堵上后,这才放心合上了门板儿。
卫诚就在门板儿那边不远。
自打翠巧的丫鬟开始骂人时卫诚就已经知道人来了,这个丫鬟当初还是他安排在翠巧身边的,原本是念着翠巧性子软和怕她被人欺负了也不吭声,哪想到如今却是自己来承受恶果。
“将军……”
“我都听见了。”
卫诚示意娇菱不必复述,自己则头疼地将手中的请帖一扔。
家事不宁,国事不兴,说到底还是后院儿缺个能坐镇的人。
**
“如果卫诚想当皇帝,那还真得好好儿端端架子博个善名,这小鬼没准儿真有救。”
走进府衙之前,孔善不停地在纹斛耳朵旁边小声嘀咕,对这件事表现出了异于往常的关心。孟尡把自己的地盘儿腾了大半给卫诚,卫诚也没再另占地方,连带着家眷都住在府衙之中,地方是小了些,可胜在听墙角方便。
“他可没想当皇帝。”
“什么?”
孔善似乎没听明白纹斛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纹斛也不卖关子,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音调说到,
“卫诚不想有下一代,夺了皇位一代而亡又有何用”
孔善瞪大了双眼——
“可这说不通啊,你说卫诚想让卫家绝后,可他却又在拼命维护卫氏的名声,这到底唱的哪门子戏”
纹斛不语,沉默许久的卫宁竟开了口。
“不是唱戏,只不过是桩笑话罢了。”
卫家的名声是缠上了便甩不脱的□□,卫云在卫诚年少无知时用尽手段叫他上了瘾,而卫诚最后的良知,便是不让这毒瘾再顺着血脉流传下去。
这是卫诚对卫云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反抗。
孔善听得云里雾里,好在他对纹斛的忽悠手段有着盲目的信心,听不懂也要跟着去凑热闹,一行三人就这样过了府衙大门一路往后,各怀心事地走到了卫诚的书房之外。
正好与翠巧打了个照面。
“哼。”
翠巧旁边的小丫鬟见了纹斛,十分嫌弃地用鼻子打了个招呼,翠巧看见了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也不责罚打骂,却是手足无措地把纹斛望着,好似下一刻就要因为这一“哼”之罪被拖出去凌迟一般。
守门儿的人自然知道这俩旧主仆之间的恩怨纠葛,这种事儿谁都不占道理,旁观者也懒得听道理,他们关心的只是有没有热闹可看。
只见纹斛咳嗽了一下,仿佛清了清嗓门儿准备开骂。吸气入腹,气沉丹田——
“卫——诚————!”
中气十足的一嗓子把翠巧吓得肚子一缩,下意识地捂住肚皮愣是活生生往后退了几步。人人都想看这前朝皇子跟个男宠一样同后宅妇人争风吃醋,可他从头到尾都没看翠巧一眼,而是直接将矛头对准了那个想置身事外观虎斗的男人。
“我知道你能听得见,我也懒得跟你拐弯儿抹角,有急事儿找你,跟南华有关的,躲着不出来反正不是我吃亏。”
这般流氓无赖的习气不属于卫诚记忆中的薛纹斛,更不属于薛纹枢,这是一个卫诚完全不熟悉的,从娘胎里捡回了脊梁骨的男人。
“吱—呀————”
门板对开,四目相对。
看着那个一辈子活得虚伪死也注定身不由己的男人,纹斛轻蔑地笑着——向他下了跪。
卫诚同卫宁都愣住了。
“你这是何意?”
“我来求将军一件事儿,这是我给将军的诚意。”
纹斛为了不让卫诚有事儿没事儿来自己的院子晃悠,前阵子可是下足了力气去恶心他,这回自食恶果,想见着真人说几句要紧的话都不能。他不是没有别的方法叫卫诚改变态度,只可惜都不如直接下跪来得快。
让卫家的“恩人”当着一群后宅妇人的面给自己下跪,卫诚是如何也不可能坐视不理的,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他还是走了过去亲自将人从地上搀扶起来。不知是不是错觉,卫诚总觉着有人架了一道无形的剑气在自己的咽喉处,轻易就能取他性命,之所以没见血,不过是在等着某人点头。
怀着十二分的警觉,卫诚将纹斛放进了书房,凭卫宁如今的“小厮”身份自然不可能被放进去的,他只在门合上的那一瞬,给了纹斛一个放心的眼神。
不过是隔了一道门,他照样随时能取卫诚性命。
被关在门外的还有等了许久的翠巧,眼睁睁看着纹斛抢了先机,气得她捂着肚子两眼一闭便往旁边倒去,娇菱早防着她来这一出,翠巧一倒,立马就有两个粗壮的婆子冲过来挤开那个只有嘴皮子厉害的小丫头,一左一右架起装晕的翠巧就往外抬——
“方姨娘受热动了胎气,还不快抬回去请大夫来看看!”
娇菱一句话给翠巧的“晕倒”定了性,有眼色的也知道该顺着哪边的风向飘,纷纷跟着运作,“晕倒”的翠巧气得差点咬碎了几颗槽牙,最终也只能继续闭着眼睛被原封不动地抬回了自己的屋子。
薛纹枢,咱们走着瞧!
“女人真可怕。”
孔善摇头叹气,然后扭头看了看纹斛所在的屋子。
唉,男人更可怕。
**
“你可知南华贵族买咱们汉人做虫人一事。”
纹斛半点弯子都没打算绕,上来就戳要害。
“略有耳闻,你提这个干什么?”
卫诚对今天反常的“薛纹枢”是怀有戒心的,事实上,打从纹斛那一跪开始,不管他今天要说什么,卫诚都会自觉安上无数种阴谋诡计,纹斛索性放开了那些顾忌,直接挑明来意。
“你既已同南华结盟,那这虫人之习可会废除?”
卫诚双眼微动,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结盟一事虽说不可能瞒太久,可绝不是眼下就能拿出来随意说的东西,卫诚神色未改,心中却已动了杀机。
“放下你心里那点算盘吧,这江山既然已不属于薛家,那跟谁姓都与我无关——我虽说不如你聪明,却也了解你的为人,孟尡什么货色街上一打听便知,以你以往的脾气他绝不可能活到现在,除非这件事经了你的默许。”
卫诚戒心未减,纹斛好似没发现一般继续说到,
“你要做什么我不管,可虫人一事有违天理伦常,你要是还认你卫家列祖列宗,就让他们把这旧俗给废了!”
这样鲜活而富有正义感的神情已经很久没在“薛纹枢”的脸上出现了,卫诚一时有些晃神,依稀记得那个总隐于人后的皇子,满嘴可笑的道理,却也固执得清白。
“这事无需你说,我自会同他们提,我卫诚绝不会愧对列祖列宗。”
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卫诚的语气软了几分,纹斛却从始至终没给过好脸。
“你什么时候提?等被他们抓去的虫人都被吃得只剩骨头才提?等骨头都烂完了再提?我今天上街碰见了一个六岁大的孩子,光天化日之下被南华人抓去当虫人竟无一人敢阻拦,百姓不敢,连府衙之人也不敢,这就是你要守护的百姓,这就是你所谓的不愧对列祖列宗!”
纹斛说完这段便不再言语,而是极有骨气地转身欲摔门而去,他算准了卫诚不会坐视不理,至于赶不赶得及救那个孩子就不再是他能左右的了。
他不过是想到卫诚这儿备个案,方便自己光明正大地“关心”此事而已,救人性命不过是顺手而为。尽人事听天命,反正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达到了目的,细瘦的手指便心安理得地去抠门眼儿,冷不防腰上被一条横伸出的臂膀搂住,下一刻,整个身子都贴了上来。
那一瞬,纹斛仿佛听到了墨心出鞘的清吟。
“今晚我去找你。”
纹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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