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五年之时,就有陈皇后“惑于巫祝”而被废黜,如今早已无法考证她到底是被人陷害,还是真的因为爱情而做出傻事,不过可以了解到的就是,在深宫之中,巫蛊之事向来被君王所忌惮,而今楚九歌的的确确中了招,而能够解决此事的人恐怕是少之又少。
“不过,目前也不能确认这位殿下是否是真的中了巫蛊之毒。”
恣睢隔着方巾,仔细端详着那柄乌木梳,其上镂刻着龙飞凤舞,雕工精美绝伦,这简直就像……
就像凤囚凰的剑鞘一般……
脑海中出现这个念头,恣睢自己也吓了一跳,先前得到的那柄凤囚凰的剑鞘,现在应该交于沈化风保存了才对,那这梳子的来历是什么……
“景年,你去和化风在临安城里查找那个老妪的下落,一旦有消息,立刻回报。”
俞景年先是领命,随即问道:“沈将军此刻不是应该处理姬国化为南国行省之事吗?”
“金銮殿斩除佞臣的时候他就回来了。”说到这里,恣睢又猛然想到,楚九歌是在金銮殿前被发现的,这是否也蕴含着什么意义?
若说那施毒的老妪是魔教中人,那么她对楚九歌下手极有可能是出于对同僚被杀的报复,可若这老妪是当日被杀官员的亲眷,那可就是丧亲之痛的怨恨了。难怪会如此阴毒,用巫蛊之术逼迫楚九歌为在金銮殿逝去的亡魂下跪叩头。
从楚九歌身上下手,恐怕是看准了他是恣睢的软肋,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恣睢定会痛的死去活来,或许也想以此相要挟,达到魔教的目的。
事情变得紧迫起来,恣睢杀了魔教的细作这一举动,就已经是在向魔教宣战,只是他没有想到,报复会来的这么快……
“王上,华胤王说殿下醒了!”
听到侍卫报信,恣睢也迫不及待的冲到未央宫,他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可现在,他只想问问楚九歌,他哪里难受。
齐寰宇见恣睢进来,还没等开口,就被莫怀春问的不知该从何答起。
“他是什么时候醒的,说了些什么,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齐寰宇一愣,操着大嗓门说道:“谁传的信啊,谁告诉你们他醒了,我就是找人报信他说胡话而已。”
说到这里,恣睢简直想一刀砍死这个不中用的家伙,冷着脸硬着头皮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
“疼……”不等齐寰宇回答,榻上的楚九歌就再次呻*吟到,手指勾抓着反绒的床单似是想通过这样减轻自己的痛苦一般。
“忍着吧,撞成这样肯定会疼的,我在药方里多加了一味能够缓解疼痛的草药,等药煎出来了,就会好很多。”莫怀春一边安慰着楚九歌,一边搭着他的脉象,的确有体虚体寒的症状,除此之外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或许真的是中了巫蛊之毒,否则昏睡成这个样子,脉象绝不可能显示正常。”
漫长的夜,即便是这样折腾,也还没有带来晨曦的阳光。恣睢心乱如麻,便唤人送来一壶清酒,独坐在未央宫的屋顶,望着远方渐渐露出的鱼肚白,又机敏的发现有人靠近,拍走了花亦怜伸来拿酒杯的爪子。
“嚯,打这么狠,我可是你亲弟弟。”
“亲弟弟会出现在王兄情人的寝宫上,每天吃东西到深夜吗?”
花亦怜没有回答,不过贼心不死,依旧觊觎着那杯酒的醇香,也不怕恣睢再打他,伸手抢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给王上喝得酒就是不一样。”
“难道会比给你的贡品差?”
花亦怜啧啧嘴,显然不想和他争辩这个问题。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也从来没有拘束过你的行动,混吃混喝也就算了,就连换了个女里女气的名字,跑到御林军里给我添乱,我也从没责怪过你,为什么你还是恨他?”
花亦怜抱着膝盖,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想了半天,才答道:“也不是恨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吧。你又不能强迫我一定要看得上他。”
恣睢竟然感觉他的话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今天晚上的事,你都看到了吧。”
花亦怜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小口抿着,指了指金銮殿的方向,道:“没有看全,我从御厨房吃过了夜宵回来,就看到那有人影,我也知道那里刚死过不少人,你的小情人又总是喜欢一袭白衣,我还以为是哪来的孤魂野鬼,打算去见识一下,就看到他抓着自己的头往青石板上撞,我还以为他疯了,刚想去阻止他,他就昏死过去了。”
“是抓着自己的头去撞地,还是不由自主的撞,而他在奋力抵抗。”
花亦怜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随即答道:“应该是后者。”
这么说来,莫怀春和仵作的推测是正确的,看来楚九歌的的确确中了巫蛊之毒不假,那么要如何救他呢?
“那大夫只是个普通的大夫,又不是巫医,怎么解决得了这种事,不过我想,能够救他的人也只有这大夫,不如让他去学学怎么救。”
恣睢反问:“怎么学?”
“这天下之大,藏书量最多的不过就是王宫,如果这宫里找不到此类书籍的话,那么就只能……”花亦怜露出了狡黠的笑,而恣睢也立刻会意:“佛寺的藏经阁。”在看到花亦怜一脸自大的表情后,恣睢决定煞煞他的气势,又道:“既然如此,这任务就交给你和莫怀春了。”
楚九歌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反倒因为伤口发炎而开始低烧,莫怀春对此也无计可施,直到有宫女送来了煎好的药膏,替他重新包扎好了伤口。
“巫蛊之事之所以为人忌惮,就是因为它的效力太强,且无法缓解,如果只此一次还好,若是此后还有自残行为的话,恐怕会危及生命。”说着,莫怀春掀起楚九歌的额发,让恣睢去看他先前受伤的发根。“这种地方的伤,放在我们一般人身上,疼一会儿也就止血了,恢复得很快,可到现在为止好几个时辰过去了,他的发根还在沁血,这个人的伤口是不是很难愈合?”
说到这里,恣睢也想起先前在严国时,他曾刺伤楚九歌,如今已过去了半年之久,可那伤至今仍没有痊愈,或许就是因为楚九歌的体质差,导致伤口无法愈合吧。
听了恣睢的描述,莫怀春便解开楚九歌的衣服,看到了复杂却极其精巧的包扎方式,这包扎方法可以准确的勒住伤口附近的血管,抑制血流,减轻疼痛,可堪精妙二字。
不过楚九歌的伤势却并不乐观,虽然使用了很多促进伤口愈合的药膏,可还是丝毫没有愈合的样子,血倒是不流了,看起来就像是自身没有修复能力一样,而据莫怀春了解,能够造成这种情况的,除非是病入膏肓,再不就是……
难道面前这个人,就是乱世之中风华绝代的楚九歌?
“若是因忘川水导致伤口无法愈合的话,我也无能为力。”听了莫怀春的话,恣睢也感到无可奈何,似乎当年他在喝忘川水的时候,也有人这样和他说过,只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这报应竟然到了楚九歌身上……
“没有办法吗?”
“我能做的只有缝合他的伤口罢了,看他这样子,头上的伤怕是要留一辈子了。”至于这个一辈子有多久,只有楚九歌自己清楚。
“鱼仙草……”听了莫怀春的话,花亦怜自言自语道,见二人的目光移到了自己身上,他又立刻推辞,“我瞎说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所说的鱼仙草是什么?”
“御厨房的刘妈妈说,鱼仙草可以促进伤口愈合,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说说而已,干嘛放在心上。”
不过对于爱楚九歌心切的恣睢,和医者仁心的莫怀春来说,就算是一线渺茫的希望,他们也要去尝试,便拉着花亦怜去了御厨房。
“刘妈妈,刘妈妈!”花亦怜不情不愿的叫了几声,听到声音的刘妈妈自然知道是花亦怜,便从后堂端了一盘春卷出来,见在场多了两个陌生的面孔,立刻觉得行为不妥。
“奴婢见过殿下。”
恣睢乃是一国之君,区区一个宫女,怎么可能见过他的尊荣,故此没有行礼,恣睢也不怪她。
“刘妈妈,这是我王兄。”
听了这话,刘妈妈吓得慌忙下跪,一边磕头一边请求恣睢饶恕她的冒犯。
后者现在一看到有人叩头就闹心,还没等挥手叫她平身,花亦怜便起身扶起了刘妈妈,顺便不顾身份的拍了拍恣睢的肩膀,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第57章 ·第五十六章·泪湿阑干花著露
又是漫长而死寂的夜。
皎洁而冰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映明了楚九歌的容颜,此时的他,看起来更苍白一些,没有一丝血色,像是随时会死去一样,恣睢陪在他身边,就那么沉默的望着,手中紧握着他冰凉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可惜无果。
若是巫蛊之术侵占了他的身体,夺走了他的意识,那么现在他会在哪里呢……恣睢相信,即使是到往三途川,只要听到他的呼唤,他也一定会回来,可是现在,他要怎样才能救他呢……
“花副将和莫大夫连夜去了大雁塔,顺利的话,明天就能带回相关书籍,俞将军和沈将军为了找寻那老妪,已经将临安城翻了个底朝天,可还是没有结果。”听了探子报的信,恣睢更加坚信,那老妪极有可能是伪装的,真身或许是个年轻女子,更甚者,是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