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局 完结+番外 (日照江南岸)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日照江南岸
- 入库:04.09
“卑鄙!”魏溪发现对方伎俩,痛骂一声。
罗小鞍得意一笑,窄剑递出:“怎么不怪自己没脑子?”
他话音未落,剑锋已在魏溪肩头扎出个血洞。魏溪那处外伤刚愈,这下虽然无碍,出剑姿势却受影响,不想这一点细微差异,竟被他一眼捉住,这下伤人分明是有意为之,当真狠毒。
纵然魏溪顶得痛,这么一下,也实在痛到钻心。
“魏兄弟!”这下可真是连封怒涛都看不过眼,一拍桌子,就要出去援手。
“别去,人多坏事。”苏晋之一把拉住他。
“难道眼睁睁看着魏兄弟遭这臭小子毒手,你一点也不着急?”
苏晋之岂会不急。他双拳放在膝上,渐渐攥紧,脸色已紧张得煞白,口中反而愈发镇定,盯紧了比武局面:“阿溪,勿急勿躁,只攻不守。”
魏溪疑惑:“不守?”
苏晋之神情严肃:“听我指点。”
“好!”
他二人向来默契非凡,苏晋之这一开口,魏溪便乖乖听话。接着只听他口中方位、招式接连不断,而魏溪果真心无旁骛,跟着他指示言出剑至。
似乎他就是他口中的一柄剑,由苏晋之的言语化为魏溪的动作,全不用过心,几乎是口到剑到,反应快捷至极。
过不多时,魏溪一个旋身,已从角落重新回到厅堂中央,一柄玄剑压着那窄剑,剑风呼啸,几乎看不出具体剑招。
罗小鞍被那剑锋克制得半晌无话,神色也不再轻松,冷眼朝旁边的苏晋之一扫:“以二对一,好不要脸。”
苏晋之冷然一笑,坦然受之:“彼此彼此。”
下一刻,那窄剑倏然调转方向,剑尖诡异地一斜,就朝苏晋之笔直袭去!
“师兄!”
“别管我!”
苏晋之出口示警,已是不及。
罗小鞍那一招根本是虚晃,他早已看透。然而这变起突然,又太中魏溪软肋,叫他无暇分辨。只见那剑锋宛如灵蛇,未及苏晋之面前,忽地又一变。这一下,却是正朝魏溪面门袭去!
“长河落日,浮云远黛!”苏晋之急忙喊道。
惶急之间,他已从座上站起,恨不得自己手上有剑,能替魏溪挡下这一记。
然而这是万万不可能的。别说他距离罗魏二人太远,就是现在能有剑凭空架在二人之间,也已阻拦不了罗小鞍剑势,而这一剑击中,非死也要落个重伤。
但是,那疾驰的利剑却蓦然顿在了魏溪鼻尖一寸处。一颗豆大的冷汗,从魏溪额角滑下。
罗小鞍再度侧头,眼神中露出疑惑:“抢攻连招?”
旁人看了这许久热闹,知道两人相斗,真不是闹着玩的,不论伤了哪个,日后都有一场麻烦。于是裴霄又站了出来,赔着笑分开二人:“呵,二位都是英雄出少年,天下英雄向来都是相惜相重的,比武而已,点到为止。现在正值萧家堡办喜事,无端惹出血光,未免太伤和气。逍遥楼就是再多能人,此地这么多好手,呵呵,未必也都得罪得起吧。在下奉劝少侠,不如就此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第22章 听话
罗小鞍停下剑,本已没了再斗的心思,这下见到裴霄出来做和事佬,却又不太服气。
他冷哼一声:“少年英雄?我可不是,你要夸,单夸这位姓魏的少侠就罢了,大可不必来拍我的马屁。”
他顿了顿,又道:“论得罪人,我更是不怕。就是把在场的人都得罪光了,也没一个能近得了我的身。”
小小年纪,如此傲慢。在场许多老江湖都是气得浑身发颤,要不是看见刚才他露的这一首武功着实厉害,真恨不得上前抽他两个耳刮子,叫他明白什么是江湖规矩。
亏那裴霄也是好涵养,拱了拱手,脸色依旧和气:“少侠武功的确了得,只可惜,在座都是各大派的子弟,背后同门故旧何止百千?年轻人,说话做事还是留些余地的好。”
“余地?呵,非要像你华山派一样没骨头,到处抱人大腿,才算得是识时务么?”
“你说什么!”好脾气如裴霄,终于横眉一怒。
“哈,敢做难道还怕人说么?”罗小鞍回剑入鞘,气定神闲道,“当年蓬莱之乱后,各大门派都受到重创,其中以昆仑为首,华山次之。然而就在众人将阴谋矛头指向烟霞派时,华山派却跳了出来,主动请缨,要求押解人犯上山审问。这出声如此及时,究竟有什么默契,相信只有你们两派知道。偏偏后来人犯押解到一半,中途就有人暗施毒手,好在那批人中,有几人命大,最终捡回了条命,逃入荒山藏了起来。只不过,因为追杀他们的势力太大,这些人就算是活了下来,想讨公道也不可能。呵,要知道,所谓正道邪道,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但凡能一手遮天的,才是最让人害怕。说不定脸上笑眯眯,背地里冷不防却给人送上一刀,而你被蒙在鼓里,还要给他赞好!真是可悲,可笑,哈哈哈哈哈哈!”
厅中鸦雀无声,众人齐齐看向裴霄。
裴霄恼怒已极,当场拔剑:“闭嘴,你胡说什么!阴阳怪气,在此混淆视听!”
“来啊,有种你就砍了我。脑袋掉了,嘴就自然闭上了。”
裴霄佩剑在手,姿势却僵在空中,迟迟落不下去。
一派掌门,对一个口出妄言的少年无可奈何,这场面当真尴尬,脸面也当真扫地。
但裴霄心知自己技不如人,若这一剑落下,对方为了自卫就有理由反击,就算杀了自己也不算过分。所以这剑一旦落下,便是自寻死路,而他一想到此节,便再不能动作分毫。
有时候想太多、太惜命,也当真是件麻烦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罗小鞍当场大笑起来,“真是多谢萧堡主的这场酒席,叫我看见这么多有意思的人,有意思的事,痛快,哈哈,真是痛快!这样罢,为谢你请我看戏,就多给你两天时间,今夜我们到此为止,后会有期!”
说罢,他便丢下僵立在场中的裴霄,转身倏地去了。而在场诸人,竟无一敢出手阻拦。
过了一会儿,等人走得远了。萧亭柳才清了清嗓子,说道:“这逍遥楼中的人诡计多端,心怀鬼胎,他说的话,诸位可是一个字都不能相信。千万别中了他的挑拨离间之计,伤了自己人的和气。”
众人纷纷点头,忙着表态:“不信,不信。我们不信。”
到这时,宴席再多吃也无味。各人虽然嘴上应承,但接下去谁都没有多话,便是笑脸也带几分僵硬。一场酒宴吃得闷声闷气,过不多时,便都散了。
魏溪因受伤,早早回到房间。他见到师兄一脸铁青,知道自己先前坏事,一定惹得他生气,因而甫一进门,就双膝沾地,扑通一跪。
岂料这一次苏晋之既不来问他也不来扶他,只是冷冷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看着他:“跪我干什么?你有什么对不起我?”
魏溪跪前两步:“我我、我不听你的话,我、我该打。”
说着,他便抬手,拍在自己脸上。
苏晋之眉尖微动,只是一瞬,便又平静下来,脸色更加阴沉:“做给谁看?”
魏溪一愕,他当真没有见过师兄这样。似乎什么招都不灵,滴水泼不进,这在过去十年中前所未有,因而他一时也怔住,竟不知道怎么办好。
苏晋之看也不看他,转身走到桌边,寻出了纸笔,铺在桌上。
“师……兄?”
魏溪犹疑着,只好从地上爬起来。不知为甚,他觉得现在撒娇也不管用了,心中有些害怕。他慢慢挪过去,瞧见苏晋之在写信,上款是“吾师”,心中猛地一凛。
“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不是看见了么?”苏晋之不紧不慢地落笔,“写信。”
魏溪不仅看见上款,还看见他往下的内容,越看,越是心惊。他伸手往信纸上一按:“不行!”
苏晋之缓缓抬头:“你已年满十八,要在寻常人家,早就是娶妻生子的年龄。如今你跟着我,只是多带了一个不中用的累赘。你有一身本事,想当大英雄,我既然拦你不住,也不想再拦。你要当就当,我们自此断绝关系。只是这事要禀明师父,免得他老人家为你收尸的时候,反倒来怪我,这就冤枉了。”
魏溪死死看着他,牙根里蹦出两个字:“不行!”
“怎么不行?拜师也须你情我愿,何况我是你师兄,又不是你师父,养了你十年,还有什么欠你?莫非你一定要我守着看你到死,亲自给你买棺材、砌坟头、立墓碑,你才甘心?”苏晋之一哂,“这是孝子才做的事。你当我是什么?”
“我,我……”
“放开。”苏晋之抽了抽被他按住的信纸,没抽动。
一滴墨涂地落下来,砸到纸上。
两滴,三滴……滴得多了,细看,却不是墨。鲜血从魏溪的肩头伤口滴出来,淅淅沥沥,倒像泪。
苏晋之的呼吸悄无声息地顿了一顿,然后又恢复从前:“放开。”
“不放。”魏溪盯着他,“死也不放。”
“可以。”苏晋之索性放弃信纸,离开书桌,走到床前,“反正离那一天,也不远了。”
魏溪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