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局 完结+番外 (日照江南岸)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日照江南岸
- 入库:04.09
苏晋之听了魏溪一番评书样的长篇大论,面上笑容不改,依旧看着魏溪,柔声问:“是哪家樵夫?”
“啊?”
扯谎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待师兄一问,魏溪才知道要糟。这九雁山上下几十户人家,寻常有个头疼脑热都是上这儿来求诊的,有哪家师兄不认得?
他背上冷汗涔涔直冒,硬着头皮道:“山、山北面的陆家。”
“哦。”苏晋之仍是笑笑不语,继续回头整理手上的药材,“先进屋吧,把背篓放下。”
“嗯。”
魏溪这一趟乃是奉师兄命令到山下县城采买物品,先前救人时背篓被他抛在道旁草丛间,临走时捡起才发现,黄瓜摔断了三根,姜块滚走了两个,就连原本崭新挺括的布料,也灰扑扑地蒙了层灰尘。
魏溪肩上的血迹可以清洗掩盖,而这些物品的损烂却是瞒不了的。因此他放下背篓,一把捧起里头的蔬果,就要往后厨遁去:“师兄你忙了一天啦,我帮你把菜切了吧!”
不管三七二一,先来个毁尸灭迹!
等到切块下了锅,谁还知道原先是摔成了三瓣还是两瓣。
“饭已经都做好了,先把那些东西放下吧,你去换件衣服,一会儿把饭盛出来。”
“哦,哦……”
魏溪心道糟糕,师兄不会是看出什么来了吧。
忽然听身后一声响,似是什么东西倒了。魏溪一惊,回头看,却见是苏晋之打翻了一竹筛的草药。
“师兄!”
他顾不得自己肩上有伤,更顾不得什么瓜果蔬菜,将手中杂物一抛,便飞奔过去,执起苏晋之的手来回翻看:“伤着没有?”
苏晋之只是微微笑着看他,淡声道:“没事。”
魏溪犹不放心,执起他手放在嘴边认真吹了吹:“这样就不疼了。”
这是小时候他摔伤,师兄用来哄他的法子。
苏晋之除了诊病配药厉害,哄小孩儿也很有一套。魏溪觉得每次给他吹上这么一吹,刚才还热辣辣流血的地方,一下就变得酥酥麻麻的,好像瞬间痛意全消,连伤口的愈合也变快了。
故而以往他每次受伤都不哭不闹,反倒因为能得师兄这样吹气,连流血都变成件令人期待的事了。
“你啊,真是长不大。”苏晋之见他行动仍像个孩子似的,无奈之下,笑颜更甚。
魏溪似也喜欢他这般口气宠溺,吹了几吹,很是乖巧地抬头问:“好点没?”
“我说了,原本就没事。”
魏溪嘻嘻一笑:“一定是师兄这秘方奏效。”
可惜近年来,他再也没机会得苏晋之这样吹上一吹了。
一来,魏溪年岁渐长,双方都明白这是哄小孩儿的把戏,二来,他功夫日深,便是在山中遭遇猛禽,亦不能被轻易伤到。
他越来越能照顾自己,苏晋之便越来越轻松。自然,不用再像以前那般事事周到,事事关照。
所以,魏溪巴不得自己永远都不要长大才好。
他恨不得自己永远八岁,像刚入门时那样,躺在床上,由师兄天天喂汤喂药,穿衣盖被。就算这样一辈子,也没有什么不好。
然而这样想,又显然太过自私了。
他若是还要由人照顾,那师兄便会没人照顾。他一人得享安乐,倒叫师兄当牛做马,如此自私,简直是畜生不如。
一念及此,魏溪又巴不得自己气力再大些,武功再强些,能替师兄担下所有粗活儿累活儿,不叫他受一点点劳累。若是可以,恨不得叫他连穿衣洗脸都不用动手,就像小时候他照顾自己那样,太太平平地躺着就好了。
“是我这双手太没用,连个竹筛都端不稳。”
苏晋之无奈地摇摇头,看着自己酸软无力的手掌,微微叹气。
旁边的搁竹筛的木架被他方才一摔带倒了一排,地上满是混在一起的各色草药,满眼狼藉。
“无妨,我来捡!我捡得快!”
魏溪将他扶起,再飞快蹲下,手脚麻利地把地上药材分门别类地挑进竹筛里。然而他动作既快,血行亦迅速,几个来回间,方才匆匆擦去的血迹便又自肩头渗出。
他素来好动,身上的衣服破得比补得还快,本来多几个窟窿也毫不稀奇。魏溪进门时故意一手攀着背篓背带,如此遮掩伤势,并不易被觉察。只是这一下帮着苏晋之捡拾草药,才一时疏忽。等到他发觉肩头湿润,血迹已洇湿了一小片,再抬头看,苏晋之的脸色都变了。
那张常年微笑的温和面孔一下变寒,语声也是严厉无比:“阿溪,你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全面修文,师兄弟感情线改为双向暗恋粗箭头,前期主线基本不变,细节改动较大。主线情节进入铸剑山庄之后会有较大变动。还在坑底的朋友们,非常感谢大家坚持,我回来了……
第2章 疗伤
“师……兄……”
魏溪吓得把手上竹筛又打翻了一次。
“我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没想到,竟然是受伤这么大的事。”
苏晋之过来,伸手将他轻轻一拉。魏溪根本用不着他使力,便配合着轻轻松松被提起来:“师兄,师兄你别生气!”
“我如何能不生气!”苏晋之寒声斥道。
本来受伤能博师兄关心,当是件高兴事,但魏溪知道刀剑之伤不同其他,非但装不了可怜,还会惹得师兄大动肝火。
于是他立马就认了怂,恨不得弯腰去抱对方大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我是见到萧家堡的妇孺被谢家庄的护院追杀,这才路见不平的,我也没想到这堂堂谢家庄的人会这么阴险,竟然趁我不注意发暗器偷袭。我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惹事的,他们不知道我是谁,一定没法找上门来。你你你,你千万别生气!你气坏了身体,我就、我就只好打我自己了!”
说着,他抬起拳头,竟就要往自己胸上捶。
苏晋之明知他这是耍赖,依然捉住了他拳头,道:“怎么,你惹了事,我骂也骂不得了?”
魏溪把拳头放下:“那……你骂骂我就好,千万别……别生闷气,别……不理我。”
苏晋之好笑地看他:“不会不理你。”
魏溪见他笑了,心头大石才终于放下。
苏晋之执起他手,往屋内走。
魏溪回头看看一地狼藉,诧异道:“师兄,那这些药材怎么办?”
“别管它。”苏晋之头也不回,牵着他的手,径直踏着地上的草药走进屋。
以前他对这些药材总是视若珍宝,现在却毫不犹豫地踩在脚下。魏溪有些心疼,努力挑着没有药材的地方落脚,一步一跳地,尽量避免踩到师兄的宝贝。
屋内,魏溪坐在床上。苏晋之坐床边,伸手揭开师弟衣裳,将其外衣与中衣都剥了下来。
这伤口形成已约莫一个时辰,周围血迹仍未凝结,被暗器割破的地方亦不是正常肤色,创口自内至外由紫而红,更有诡异的血丝如枯枝般密密散开,延伸向四周。
苏晋之见状,眉头一皱。
“真的不严重的……连痛都不痛呢,就像、就像被蚊子,不,被蚂蚁咬了一口……你看……”
魏溪说得起劲,低头一看,才知道自己所说不对。
什么蚂蚁蚊子,分明是秃鹰抓过一样。
先前他也揭开看过,当时伤势分明还没有这么厉害。难道伤口也像活物,会自行生长?
“自己点住神阙、气海、膻中三穴。”苏晋之命令道。
他没有内力,双手亦无力,只能叫魏溪自己动手。
魏溪知道事态严重,当即乖乖照做。
下一刻,苏晋之的头却凑了上来,嘴唇贴住了肩头的伤口,吮吸其中的毒血。
“师兄!”魏溪惊叫。
然而他已听命点住了自己的要穴,四肢气血流动极是缓慢,此时就是要挣扎,也不会比苏晋之更有力气。
这片刻之间,苏晋之已是吸了两大口毒血吐在地上,皱眉看着不老实听话的师弟,唇边淌下一缕深红色血迹:“这游丝毒是跟随气息流转而蔓延全身的,我身上没有丁点内功,即便有毒素渗入,受到的影响也极其有限。你则不同,你气血旺盛,内功根基扎实,一旦遭到此毒侵蚀,恐怕后患无穷。”
他说的明明都是道理,可那一厢,魏溪却一点都不想相信。
“再没影响,这也是毒啊!”
“不听话了?”
苏晋之的眼眸半是命令半是训诫。
魏溪立即惯性地把嘴闭上,死死咬着唇,不敢再说半个不字。
于是苏晋之把住他肩,再度埋首,柔软的黑发在他身前散落,如一匹滑腻的黑色丝绸映衬在白衣之上。
魏溪低头望着那墨一样的长发,心中一阵酸楚。这十年来,他都是由师兄一人照料长大,对他的决定有如何能有半分怀疑?唯恨自己不听劝告,非要出头强充好人,这下非但自己受伤,还连累了他……
片刻后,苏晋之吐出最后一口血,血迹落地,已是饱满鲜红。
“好了。”
他舒出口气,去桌边为自己倒了杯茶漱口,语气平淡:“我本就是个废人,这点微末小毒,多用些药就可压住。你若是残了,那还有谁来保护我?”
魏溪心中愧疚难当,眼角已然湿润:“你不是废人,我也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