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不太对,总觉得不适合。陈茜的眉头并未展开。
已经换了数十把剑的子高微喘着粗气,眉间透着一丝失望:“让子华费心了,看来,我实在不是练剑的料。”
陈茜轻摇了摇头,并非,子高的天赋委实不错的。
对外,韩蛮子已经依军法斩首,陈茜索性带他回府做了自己的侍卫。
而作为太守侍卫的韩子高,却是在武艺一方不甚好,陈茜便亲自教导。
原以为子高没有功底,学起来将困难重重,然而让陈茜惊喜的是,子高进步有如神助,不能说一日千里,但一日百里确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让陈茜苦恼的是,怎么也找不到一把适合子高的剑。
不是剑的煞气过重实在不配子高,就是毫无剑意显得不伦不类。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从走廊传来。
明媚艳丽的少女拍着手走来,眼里闪着不知名的光芒。
“人道堂兄府上出了个绝色的美人,妹妹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绝色。”女子笑意盈盈,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斜斜地瞅着韩子高。
韩子高像是没听见女子的话般,静立在侧微微颔首以示尊敬。
陈茜看着满脸笑意的陈妍,面露无奈。“妍儿,即将嫁人的女子还是别往外跑得如此勤快。”
女子秀眉一挑,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怎的堂兄何时也学那些个繁缛旧节。”言辞间甚是洒脱随意。
陈茜无奈的摇头,也不再多言,转头向子高到:“此乃吾之堂妹,叔父最宠爱的小女儿。”
子高知道这个女子,显赫的身份和美丽的面容使得她成为四方不少儿郎求娶之人,前半年前终于定下了亲事,乃是王僧辩的三子王颜,引得不少儿郎唏嘘佳人不再。
王僧辩,子高倏地想起那晚和陈茜对月而谈之事,心里不禁有些暗沉。
陈茜决定的事,是不会再轻易改变的,如若一切顺利,恐怕不久……心下突然变生出些不忍。
不愿再想,子高向陈妍行过礼便又静立在侧。
陈妍掩唇一笑,眼波流转,眼角竟是流露出万种风情。
子高不自在地捏了捏垂在身侧的手,对着落到自己身上的灼人目光详装不知,脸庞却是不由自主地热起来。这陈家的小姐,也当是和寻常家的女子不同吗?以前虽也有女子打量他这副皮囊,却都是女儿家羞答答的时不时躲闪的目光,而今天这道目光,毫不掩饰,火辣辣地半分都不曾移开,第一次被女子,还是被如此明媚美丽的女子盯着,子高的脸,不可抑制地烧着,红着。
女子突然笑出了声,清铃般的声音中毫不掩饰打趣的味道。“这美人,倒是个害羞的美人,堂兄从哪得来如此妙人,有趣,实在有趣。”
陈茜看到韩子高白玉的脸庞上清晰的酡红,心里莫名的觉得极不舒服,眉头不自觉地深皱了起来。
不舒服,涩涩的极为不好受,像是什么东西梗在心间。
第21章 刃月
“韩子高,好名。”陈妍素手微抬,纤细的手指绕着垂在耳鬓的发,笑看着立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子高,“不知,我可否有幸再看一遍韩公子的剑法。”
子高目光转向陈茜,陈茜点了点头。
子高抱了抱拳:“小人的荣幸。”
言毕便就着手中的长剑舞了起来。子高身形较同龄之人偏高,也偏瘦,尽管剑法不精,却仍然如飘然起舞般,甚为动人,浅蓝色的衣袍随着动作起伏,划过一道道极为优美的蓝弧,高束的黑发绕过脖颈划过子高的脸颊,半遮半掩着比女子还要妍丽的面容。
“韩公子,实在是,让身为女子的我也忍不住妒忌啊。”陈妍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堂兄不觉得这些剑都配不上韩公子吗?”陈妍环顾四周,歪头极为妩媚地瞥了一眼韩子高。
陈茜眸色更深了几分,陈妍说的是没错,但自己却忍不住想要冷嘲冷讽。今日才见阿蛮就这幅软了骨头的样,哪里像一个正经的女子,真是丢陈家的脸面!这样想着不由地又有些迁怒于阿蛮,这男颜竟也是祸水!
“为兄自然知道,堂妹倒是该注意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莫给陈家抹黑的好。”脱口而出的话带着不容忽略的冷硬。
韩子高和陈妍都愣了几分。
陈妍眯眼看着陈茜带着愠怒的脸庞,脸上逐渐浮起一丝笑意,但这笑意却不达眼底。
“堂兄,真是管的太宽了。”嘴角嘲讽地勾起,陈妍似是没有看到陈茜紧抿着压着怒气的薄唇,“小妹我想起吾府宝阁中有一剑极为适合韩公子,本欲相赠,可堂兄这态度,似是不大欢迎小妹啊。”
韩子高立在那里恨不得钻到地里去,这陈家两兄妹这会儿貌似有些不对盘,怎的,陈妍拉出自己的名字是何意。
今儿个出门时真是没看黄历啊。
“不过……”陈妍的目光又落在韩子高身上,子高只觉得心里一个机灵,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韩公子实在合我心意,让我今儿个真的见识到了什么是此人只应天上有。既然我欢喜韩公子,那剑,本小姐自然还是要送的。”陈妍说着已自顾自地转身离开。
“明儿个,我自会遣人送剑于堂兄府上。”身影已消失在走廊转角的女子,清亮的声音却仍然回荡在院中。
院里一时静的诡异。
所以,方才,他是……被调戏了……么?
既然我欢喜韩公子。
我欢喜韩公子。
欢喜?!
韩子高竭力忍住扶额叹气的冲动。
这陈妍真是让自己大开眼界。
眼前一黑,子高抬头,却是陈茜已站在自己面前。
“吾堂妹已有婚配,你可别起什么非分之想的念头。”丢下这句话却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离开的脚步……子高总觉得自己看出了一丝慌乱。
当然,只是觉得,然而陈茜身上的怒气倒是显而易见。
莫名其妙大胆奔放的陈家小姐,莫名其妙生气的陈茜太守。
简直,莫名其妙。
子高没有在想,倒是又一心一意练起剑来,只有执剑在手,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有消灭敌人的能力,才能立足与群雄割据,才能在这世道,活下去。
既然做了太守府的侍卫,那他必须要使得自己,当得起这个位置,以报陈茜知遇之恩,救命之恩。
……
木质的锦盒放在掌心沉甸甸的,发散出淡淡的树脂味,锦盒里面的红色绸缎质地极好,衬托着静静躺在锦盒中的色如月光的宝剑。剑身极为轻盈柔软,在锦盒中卷出不可思议的弧度,一眼看上去就像一条极为上乘的白玉腰带,再仔细打量,便可看到状如玉带的剑身两侧发着淡淡的寒光,中间一条极浅的刃痕绕过整把剑身,色泽稍重,是微暗的乳色。
陈茜的目光暗沉,这把剑,名唤刃月,正是陈妍十五岁及笄礼时向叔父撒了娇讨要的。
她竟然,要把此剑赠与阿蛮?!
妍儿对阿蛮,莫非真动了儿女之情?
简直胡闹!!右手已然握拳重重地砸在了桌上,震的桌上的茶杯跳了两下,杯盏与杯身装出刺耳的叫声。
“夫君!”刚进屋的温婉女子诧异的微张红唇,急忙踱步过来,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搭在陈茜的胸膛,“夫君这是怎么了?何事让夫君如此恼怒?”
带着熏香味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陈茜的胸膛,却并没有把那股子闷气消下去多少。
“无事。”陈茜微微侧身,“妙容今日所用熏香味道甚怪,以后还是别用了的好。”
沈妙容眼中闪过一丝受伤,这熏香,正是前两日夫君赞过的啊,可今日为何……
她压下心里的苦涩,露出一个恬淡优雅的笑:“夫君,再过几日便是药儿三岁的生辰了,夫君忙于政事,已经几日没教诲药儿了,药儿甚为想念夫君。”
药儿,确实有几日没见了:“嗯。药儿的生辰,你看着操办吧,今日无事,我去看看药儿。”
“父亲。”团子一样的陈伯宗看到父亲,既惊喜又慌乱。
陈茜问了问启蒙课业和生活,又训导了几句,便离开了。
房间里的锦盒看在眼里,何甚为碍眼,直接下令唤人赐给韩子高,眼不见心不烦。心里本是有些不乐意,总以为是纵容着妍儿如此胡闹,但若又退回给妍儿,以她那性子,不知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心下实在不虞,索性提了剑寻了一处僻静地舞了几把剑,又打了几套拳,浑身汗意这才作罢。
“丁铃……”清脆的剑吟声从左处传来,陈茜本欲回去的脚步停了下来,转眸一瞧,却是从左边的院落发出的声音。心下不知何起的念头,撺掇着陈茜跃到身边的树干上,斜向下望去。
正是练剑的子高。
手里那把刃月竟是极好的配合了子高的动作,浑然如一体。只不过区区一日,子高便把这套剑法练得炉火纯青,刃月带着剑气柔中带刚,刚中带柔地飞舞在子高身边。
陈茜不得不承认,这把刃月真的是属于子高的。
陈茜跳下树来,回了房间。
第22章 梦里不知何许
青铜盘上的油灯在房中明明暗暗。
沈妙容服侍陈茜脱去了外袍,里衣,待陈茜跨如泛着热气的浴桶后,退了出去,取了另一套新洗过的泛着皂角香的里衣轻轻搭在离浴桶不远的铜衣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