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珠身后的老翁突然一叹,惋惜的道:“可惜,红颜命薄啊,唉……王上年事已高,恐怕高丽王室竟是要绝后了!”
顾怀清跟两人聊了一番后,便结账离去。这一趟出来颇有收获,得到不少信息,不过还需好好整理,找到有用的线索,顾怀清一边低头沉思,一边骑马回营。
回到城外营帐时,段明臣和锦衣卫诸人正在吃饭,相野雄飞也在,由于他不老实,屡屡犯事,锦衣卫不敢松懈,对他看管很严,唯有吃饭和出恭时才给他解开手铐,脚铐则一直戴着。
段明臣看到顾怀清骑马进城,现在又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便问道:“回来了?晚上在哪里吃的?”
段明臣并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想找话说,但是顾怀清心里别扭着,听着就觉得他是在讽刺自己,当下就冷了脸:“段大人管太宽了吧,我去哪里吃饭需要跟你汇报?”
此言一出,几个锦衣卫都停了筷子,小心的偷窥段明臣的脸色。这几天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让旁边人都感觉不舒服。
段明臣也没想到顾怀清如此激烈的反应,皱了皱眉,不再说话,默默的低头用餐。
顾怀清不说话,也没离开,抱着双臂,站在帐门外,继续思考问题。
唯有相野雄飞幸灾乐祸的嘿嘿怪笑了两声,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不一会儿一盘牛肉就落了肚,他摸着滚圆的肚子,粗声道:“有肉无酒怎么行?给我来瓶酒!”
段明臣吩咐手下给相野雄飞拿来一壶酒。相野雄飞这厮嗜酒如命,属于重度酒瘾患者,每顿必须有酒,否则就上蹿下跳,聒噪不停,搅得人无法安生。段明臣为了让他不闹腾,便答应每顿给他一壶酒,而作为交换,相野雄飞也不许再生事。
酒装在青瓷瓶里,端了上来,相野雄飞迫不及待的抢在手里,打开盖子深嗅了一口,丑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旁边一个锦衣卫厌恶的小声嘀咕:“天天喝喝喝,总有一天喝死你!”
相野雄飞却充耳不闻,因为酒很少,他竟有些舍不得喝,只小小的啜饮了两口,砸吧着嘴巴品味,突然,他脸色大变,捂住脖子,口中发出荷荷怪声,青黑色迅速的从脖子处蔓延到脸上,四肢和身体抽搐颤抖起来。
酒瓶从他手中滑落,当的一声掉落在桌上,酒水从倾倒的瓶口流出来,竟发出嗤嗤的声音,桌上的木板瞬间腐蚀成黑色。
“不好,他中毒了!”
“这症状……像是砒霜!”
段明臣大惊,砒霜毒性剧烈,无色无味,只需几息便能要人性命,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众人都惊惶失措时,顾怀清突然冲过来,抓起水壶往相野雄飞口中猛灌,然后用手指伸入他的咽喉处,使劲翻搅,迫使他呕吐。
顾怀清一边给相野雄飞催吐,一边大声道:“快,去取几个鸡蛋,把蛋清取过来!”
段明臣也恢复了冷静,见顾怀清颇有成算,便立刻让人去取蛋清。
顾怀清让相野雄飞反复的喝水和呕吐,直到吐出的秽物变成清水一样的液体,然后将准备好的蛋清让他服下。
如此折腾了一番,相野雄飞虽然去掉半条命,但总算被抢救了回来。
锦衣卫们看顾怀清的神色都带着一丝敬畏,在人们的普遍认识中,砒霜中毒等同于死翘翘,顾怀清竟然能把人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足见本事啊!
顾怀清长吁一口气,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幸好他喝得不多,否则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顾怀清天生有点洁癖,要不是事出紧急,他才不会把手放到别人嘴里,手上沾了些粘液唾沫,恶心死了。顾怀清跑去清洗了双手,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才重新回来。
段明臣让手下送相野雄飞去休息,又吩咐人严查毒酒的来历。
锦衣卫手下领命去查,很快就回来禀告:“大人,负责造饭的一个厨子老刘失踪了。”
段明臣沉着脸道:“去追查老刘的下落!”
片刻之后,一名锦衣卫小旗小跑回来,道:“找到老刘的尸体了,死在营地后面的小树林里。”
段明臣并不意外,说道:“尸体在哪儿,带我去看。”
段明臣和顾怀清随着锦衣卫小旗来到营地后的小树林里,地上躺着一个身着麻布衣的汉子,流了一地的血。
锦衣卫小旗说道:“属下询问过了,厨房的酒菜是由老刘负责采办,给相野喝的酒也是他买回来的。同老刘做事的人说老刘一向都是老实本分,也很孝顺,家有多病的老母,但是近两日老刘有点神情恍惚,经常一个人发呆,看起来心事重重的。今晚在厨房做完饭菜,老刘独自一人出营,其他人都以为他去散心,不料却一去不复返,再后来发生相野中毒,属下根据线索追查到了这里……”
段明臣弯腰仔细查看老刘的尸体。那尸体还留着余温,显然毙命不久,致命的伤口在咽喉处,一击刺穿喉管,手法十分利落。
顾怀清也蹲下身子,道:“伤口扁而窄,凶器像是一柄长剑。”
段明臣唔了一声,看着顾怀清道:“怀清,我们聊一聊好么?”
事有轻重缓急,正事要紧,顾怀清暂时放下心里那点儿情绪,点头道:“好。”
第52章 冰释前嫌
他们扎营的地方倚着一座小山丘,营地里人多嘴杂,不方便深谈,两人便登上小山丘。
月牙挂在天边,竟能望见远处的大海,明月当空,碧海生涛,景致相当不错。
不过,对着良辰美景,两人却没什么赏景的心思。
段明臣望着顾怀清,他低垂着头,皎洁的月色下,精致无瑕的侧脸笼罩着一层柔光,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振翅的蝴蝶,让人忍不住想要捧在手里抚摸。
段明臣的心柔软起来,道:“怀清,那一日是我不好,竟误会了你,对不起,是为兄错了。”
“呵……”顾怀清轻笑一声,“段兄觉得你错在何处?”
段明臣从那一日起就一直愧疚着,尤其是后来得知,罗钦中敌人的飞刀,还是被顾怀清救下性命的,而自己却还反误会他对受伤的罗钦不利。
“我错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我当时真的是一时情急,以为……唉,我不是真的怀疑你,我……”
段明臣向来思路清晰,做事条理分明,但面对顾怀清却难得的口拙了,越是想解释,却越是说不清楚,颠三倒四的,一张脸涨得通红。
“可见在你心里,我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小人吧?”顾怀清自嘲的笑笑,一股冷意从骨子里透出,垂下眸,突然有点心灰意冷的感觉。
“不不,不是这样的!恰恰相反,你不计前嫌,救了罗钦的性命,还给他请医生治伤,以德报怨,如此胸襟气度,我只觉得钦佩,羞愧无地自容。”
“以德报怨?”顾怀清冷笑了两声,“你错了,我可不是圣人!我这个人啊,最是喜欢跟人唱反调,罗钦不是瞧不上我吗?我就偏要让他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我倒要看看,欠了我一条命,以后他还敢不敢在我面前嚣张!”
段明臣笑起来,并不因为顾怀清偏激的言论而对他态度改变,反而深深地鞠了一躬:“不管怎么说,我误会你,是我不对,愚兄给贤弟赔罪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再犯,请你原谅我这一回。”
段明臣平素不苟言笑,冷峻威严,何曾有过这么服软低头的模样,顾怀清憋了许久的气儿终于顺了,微扬着脸,拽拽地道:“我若是不原谅,你又待如何?”
段明臣见他脸色和缓了下来,心里一喜,笑道:“我知怀清最是心胸宽广,罗钦那小子那般得罪你的,你都不计较,又怎会记恨愚兄?”
段明臣带着玩笑之意,顾怀清若有所思的斜了他一眼。他容貌出众,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又得皇帝宠信,不知有多少人因嫉妒而恶意诋毁他,像罗钦那样嘲讽他像女人的,还是轻的,更难听的话都有,但他从并放在心上,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求问心无愧,坦坦荡荡,却为何段明臣有一点怀疑,自己就受不了,甚至于一连几天都闷闷不乐呢?
嗯,大抵是讨厌别人冤枉自己吧?难得做一次好人,却被这段木头怀疑,所以格外生气吧!
顾怀清为自己找了个貌似合理的理由,但不甘心就这么轻易的饶过他,故意刁难道:“那也不能白白原谅了你。”
段明臣诚恳的点点头:“确实不能白白原谅了我,愚兄应该拿出诚意来,给你赔礼道歉。”
说着,段明臣从怀里摸出一样物件,捧到顾怀清面前。顾怀清一瞧,竟是一副手套,乌黑滑亮,薄如蝉翼。
“鲛皮手套!”顾怀清眼睛一亮。
段明臣微笑道:“这鲛皮手套不惧百毒,水火不侵,坚韧无比,与你的天蚕丝正是绝配。”
不得不说,这礼物送到顾怀清的心坎儿里了,他的天蚕丝配上鲛皮手套,简直如虎添翼。他立刻戴上手,大小正好,非常合适,便毫不客气的揣入怀里,笑道:“算你有心,手套我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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