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吧,您可以继续做大家的天使,唯独不愿做我的,我了解了。”他枕着胳膊幽幽叹息,但心里却拿定了主意,这个人必须,也只能够是自己一人的天使。
☆、铁蛋儿
又睡了回笼觉,神父才懒洋洋的起床,昨夜浪费了太多体力,他有点儿疲劳,肚子饿得要命,于是就爬起来下楼找点儿吃的。他穿好衣服,轻手轻脚的离开,不想惊动床上的男人,虽然说两人昨天都有泄出来,可毕竟主要是为了让他释放药力所带来的危害,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并没有违反教规。
凯尔索下楼来到了客栈的后院,却听到一阵吵闹声,他连忙过去查看。
只见两个随从正揪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打骂,孩子嘴里咬着一块昨晚吃剩下的猪肉,他衣衫褴褛,裤子前后都破了好几个大洞,甚至都能看到宝贝疙瘩了。
“你这賊孩子,让你随便偷东西吃,打不死你的!” 萧谦的随从不到二十岁,但却是拿着朝廷俸禄的兵士,办起事来混不讲理,没什么同情心。
另一个是贝勒府的仆人,个头不高,胆子很小,只是跟着迎合。
“老爷们不吃了……我吃两口又怎么样!”小男孩脸黑黑的,除了那一双大眼睛根本瞧不清楚五官,可说话的口气倒是不小呢,被大人揪住脖领也不害怕,依然梗着脖子,就像要赴黄泉的囚犯,死前得吃一顿饱饭似的。
神父连忙走过来,对二人说道:“不要和小孩子计较,让他吃吧,看他瘦成这样一定是饿坏了。”来大清后,他除了主持礼拜外,主要的时间都花在了教会学校和育婴院里,他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给他们教授知识,告诉他们做人的道理。
“神父,这孩子就是贼,不好生管教将来肯定作奸犯科!”卒子不依不饶,说完就打了男孩两个耳光。
凯尔索赶忙上前抱住了孩子,板着脸说道:“你们是大清的子民,他是你们的同胞啊,他可能没了父母家人才沦落到这个地步,不帮忙反而要责罚,还有一点儿慈悲心吗?”
小男孩愣住了,他睁大了眼睛瞧着神父,这才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是洋鬼子,洋鬼子都是坏人,抢了他们的田地,让他们一家人流离失所,村里人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所以就跟着闹义和团,他的父亲也在其中,但是在半路上却让官府给杀死了。
洋鬼子为什么要帮他,他们不都是妖魔鬼怪变化而成的么?
“我不要你帮!”他推开神父,气呼呼的大喊。
此时,贝勒爷竟然披着衣服从楼上下来了,他爽朗的笑着说:“这孩子还有点儿胆子么!”
凯尔索苦涩的一笑,对于这个孩子的抵触有些无从下手,他应不应该把孩子带回孤儿院抚养呢?
“贝勒爷,把您吵醒了,小的们罪过!”卒子赶忙跪下认错。
贝勒府的仆人也跪下磕头:“打扰您休息了。”
载堃摆手,来到了孩子跟前,笑着说:“小子,过来,让我看看你。”
男孩听到这个高大的爷们居然是贝勒爷,不知所措的拧着眉道:“您要拉我去杀头么?”
“哈哈,这孩子……你见过杀头?”载堃察觉出孩子眼中的孤独和悲伤,这是见过死亡的神情,是逢乱世,像这样的野小子恐怕还有千千万万呢。
男孩点了点头,如实答道:“俺爹,我村里人跟着闹义和团被官兵逮住杀了头,人头挂在大道边上,三天不让收尸,等俺娘他们拿草席裹上的时候,已经生了蛆。”
凯尔索听到这番话,心里颇不是滋味,也难怪孩子那么恨自己,如果不是他们的到来,或许人家还过着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呢。
“我不是抓你杀头的,来,让我看看你身子板儿灵不灵!”贝勒爷又对他招招手。
小男孩光着脚丫走上前,拍拍瘦骨嶙峋的胸脯说道:“俺身体倍儿棒,在家里做农活的时候,帮着俺爹割麦子,还能喂猪,磨面。”
神父看到他认真讲话的样子,又忍不住想笑,这年龄的孩子还没有学会真正去恨什么人,他们记得的更多是快乐的事儿,但这样的孩子又怎么不令人心疼呢?
载堃低下头,靠近孩子,拍了拍他的后背,又捏了捏他的胳膊,这才说道:“嗯,倒是没什么毛病,你跟我回去吧,从今往后有你一口饭吃,也不会让你再冻着,还能教你认字,来不来?”
“来……我能干活,我来!”听到有饭吃,有衣服穿,还能认字,孩子心动了。
“哎呦,这是多大的福分啊,赶紧跪下磕头!”贝勒府的仆人连忙拉着孩子一起磕头,这孩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了,有了贝勒爷的照应,就不用再流浪乞讨了,日后还能成家立业,活得像个人样。
男孩依然很莫名,他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就是如假包换的多罗贝勒,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可贝勒爷为何同洋鬼子在一起,他就更琢磨不明白了。
“你叫什么名字?”载堃问。
孩子抬起头答道:“铁蛋儿。”
“三泉,你带着他去洗洗,再给他买身穿戴,别让孩子冻着。”贝勒爷叮嘱道,神父也想留这孩子,但铁蛋儿年龄不小了,相信洋人,洋教并非易事,搞不好还会闯祸呢。
待小二准备了早饭送上客房的时候,神父还特意问贝勒爷:“您真的要留下铁蛋儿么?”
载堃边吃包子边答道:“我府上人倒不多,就是添双筷子的事儿,你就别把他带回教会了,他恨洋人,信不过你们。”
凯尔索长叹一声:“唉,我只是想为他做点儿事而已,这么小的孩子就见了家人被杀,往后该怎么活着?”
“人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而且他还是孩子,往后的路还长。”他轻松的说着,打算让铁蛋儿跟着老周学习,日后能帮着家里做些杂事。
“嗯,我感谢您,给了他一个遮风避雨的屋檐!”神父放下喝粥的勺子,望着贝勒爷柔声说道,从前他觉得对方不过是个无聊的纨绔子弟,而昨晚遇到了那种事,人家也没趁机下手,算是正人君子了。
“举手之劳,再说了,你不是也想要这孩子么,不过我是觉得他不适合修道院,让他跟着我吧,你也能放心。”载堃吃完东西,就洗了洗手,打算再去泡温泉,一会儿就要回北京了。
神父走到窗前,惆怅的说:“从没想过,传教会给大清带来这么沉重的伤害,我到底在做什么呢,或许我根本就是个不合格的神父。”每次礼拜的时候,看着众多信徒们跟着自己念圣经,唱圣歌,他心中是充满喜悦的,那个时候他有作为神职人员的信心和满足感。但当他漫步街头,看到那些苦难的人们,或在报纸上看到拳民和教会的流血冲突,他就会自责,他们这些洋人的到来完全打破了这个国家几百年来的宁静。
“错不在你,而是上面的人,他们急功近利的想法,把我大清视为案板上的肉,分而食之,我们固有的乡绅,地方官员,甚至是紫禁城里的诸位都觉得利益被蚕食了,当然最倒霉的还是老百姓,有很多像铁蛋儿一样的人,他们不懂那么多,吃不饱,穿不暖了就跟着折腾,义和拳,太平天国都一样,并无二致,至于你们洋人的到来,我看也未必都是坏事,火枪,大炮,军舰和电报,很多我们闻所未闻的东西,必然能改变整个大清,试想以前向我们称臣纳贡的倭国,明治维新之后国力渐强,也来和我们叫嚣,实在是可恨!”说到这里,他就怒火中烧的拍着桌子。
神父沉默了半晌又说道:“其他国家也没好到哪里去,包括我们英国!”
“哈,我怎么和您又谈起这些了,走吧,咱们再下去泡个澡,下午还要回京城呢。”说完他就拽着凯尔索来到了后院的温泉。
而铁蛋儿正在一个大木盆里泡澡,澡盆就放在温泉旁边,三泉忙着给他搓泥,用了半块胰子,可孩子的头发都还没洗干净呢。
“贝勒爷,这孩子身上的泥太厚了,洗不干净啊!”三泉抱怨,这都换了四次水了。
载堃笑了,对蹲在澡盆里的铁蛋说:“多久没洗澡了?”
“从山东出来就没洗过,俺是天热的时候走的。”他也记不清楚时间了,刚才吃到了馒头和肉,还有热茶喝,他觉得很高兴,就算是让他每天洗澡也乐意呢。
“两三个月了,慢慢洗,洗干净了。”贝勒爷说完就脱了衣服,赤身下了水,铁蛋要是脏乎乎的,妻子会嫌弃,他也不想惹这个麻烦。
凯尔索脱了上衣,穿了一条睡裤走到了铁蛋身边,蹲下身拿出英国产的香皂,亲自给铁蛋儿洗澡。
铁蛋儿看到贝勒爷在场,也不反抗了,他还好奇的瞧瞧这个洋人的身体,除了比他们白之外好像并无区别,而且这人的身上还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让他想起刚刚去世的娘。可是再怎么说,这人也是洋鬼子,他不能被迷惑了!
“我自己洗,不用你帮忙!”他扭过身,拿胰子搓了起来。
“这孩子,挺倔的么,你别管他了,进来泡澡吧。”载堃招呼凯尔索过来,可旁边两个外人,他又干不了什么,心里很是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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