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的凌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凯尔索便带着简单的行李,趁着贝勒爷熟睡的功夫独自离开了别院,踏上了返乡的道路。
载堃坐在床头看完了凯尔索留给自己的信,懊恼的揉着太阳穴,他果然是错了,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形同夫妻的生活着,最后却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在用天使对自己的爱任性妄为,为了爱自己,凯尔索放弃了长久以来从事的圣职和信仰,为了爱自己,凯尔索甚至也放弃了一个男人起码的尊严,生了溥瑛后,他还想要其他孩子,就像一个旧时的暴君,让宠幸的女人用青春换来更多优秀的子嗣。
“贝勒爷,我去把神父找回来,我想应该能追上。”三泉看着主子愁眉不展的样子,也想尽力帮忙。
载堃闭着眼摇摇头:“不,不用了,是我把他逼得太紧了。”
“可是神父万一不回来怎么办?”三泉儿不敢肯定是否会发生这种事。
“他信上说了,要去伦敦处理遗产,还要回爱尔兰探望家人,但没写着不回来啊!”贝勒爷自我安慰,要不是皇族不能离京四十里的规定,他早就跑去追了,现在也唯有打个赌了吧。
“那我们就等等看吧!”三泉儿认为希望不大,看到痛苦的贝勒爷,他又不忍心戳破,只得退了出去。
等了半年多,除了三封信以外,载堃却没等到他心爱的人,这下他可真急了,连过年的心思也没了。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他毕竟是在外交部做事的,消息最为灵通,自1902年以来,大清国先后派了多个使节到外国出洋访问,大部分都是皇室的贝勒,贝子,1903年春天,载堃终于等到了时机,他争取到了去英国访问考察的机会,打算趁这次把凯尔索带回北京。
临行前,他还特意去阿玛的府上辞行了,孩子就交给姐姐德芳亲自照顾,快满一岁的溥瑛已经学会了走路,而且会叫阿玛,爷爷了。
“他要走就走,你还特意去寻,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这种人你追回来又有何意义?”奕漮亲自抱着可爱的孙子吃水果,并不赞成儿子用去英国的机会找孩子的娘。
坐在花园里的一家人,难得有机会轻松的讲话。
“阿玛,他丢下瑛儿是不对,但我也有做得过分的地方,过日子难免磕磕碰碰的,要是斤斤计较就没法过下去了。”对这件事儿,他还是挺乐观的,一直坚信凯尔索依然爱着自己。
德芳也帮弟弟说话:“是啊,阿玛,凯尔索离开和兰馨上门来闹也有关系,他是个脸皮薄的人,哪儿经历过这些呢。”
王爷抚摸着孙儿的小脸,严肃的批评载堃:“还不是你弟弟做不好,自己的女人都不会哄,总之出门在外万事留心,大英不是咱们大清国,人情事故不同,要是他不愿意跟你回来,我看就算了吧。”对于神父离家出走的事,他起初是非常愤怒的,但过后经过女儿的说服,他到有几分理解了,毕竟人家不是妇人,一直呆在家里生儿育女也怪委屈的。
“凯尔索离开主要是我的错,我出门会万事小心的,也请阿玛保重身体。”贝勒爷此时此刻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他既想快些见到凯尔索,又怕见面后惨遭拒绝,可为了面子他就要失去最爱的人,这代价太大了,他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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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
四月底,经过两周的海上颠簸,载堃和三名官员抵达了伦敦,开始了为期三个月的教育和文化考察。
他们原本安排在公使馆住下的,但载堃为了方便寻找凯尔索,住在了朗廷大酒店,它位于马里波恩,是个繁华而富庶的地方,聚集了伦敦的权贵和文化人。
伦敦的街上车水马龙,不仅仅有黑色的双层马车,满载着货物的马车在拐弯的时候往往容易失去平衡,看起来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各种汽车驶过,喷出一阵阵黑烟,有轨电车忙碌的穿梭于市中心,骑着自行车的人看起来很奇怪。男人们身着西服,头戴礼帽,女人们以束腰和长裙为美,也会佩戴时髦的帽子。
伦敦是世界上最富庶繁荣的城市之一,却也是污染最严重的城市,让载堃几乎到了出门就无法呼吸的地步。
城市中大量使用煤作为燃料,各个住宅区都有大大小小的烟囱,雾都伦敦实际上是笼罩在灰色颗粒物的重度污染下,甚至有人从泰晤士河边因看不清楚路而掉下河淹死,是的,这不是玩笑,这是确实发生过的事实。
更令载堃吃惊的就是英国的女人们,很多女性为了减轻家庭负担,赚取更多零用钱,或是干脆为了养活自己而走出家庭来到社会上谋生,她们不仅仅从事女佣,还会做护士,纺织女工,厨师,售货员等等工作。对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清国女性来说,这是多么令人震惊的场面。有了收入的女性也享有一定的自主权,她们甚至集会游行,要求更多的权益,欧洲的女权运动也是以此为起点的。
“先生,您的报纸。”穿着背带裤的报童把报纸放到了坐在咖啡店内的一位绅士手中,拿到了一先令。
这位着浅灰色西服的绅士不是别人,正是回到英国半年多的凯尔索.罗伯兹子爵。
今日报纸的明显位置刊登着清国皇族成员访问牛津大学的新闻,一张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和牛津的教育学家们合影的清国男子之一就是载堃。
他端着咖啡杯的手停在了半空,后背的冷汗直冒,仿佛这个人瞬间就能从照片里跳出来似的。但该死的是他现在不能离开伦敦,因为贸易公司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
“罗伯兹先生,这是康斯坦丁爵士给您送来的请柬。”咖啡店的老板还充当门房,因为这幢灰色老房子的主人就是凯尔索。
凯尔索的物业位于砖块街,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林立着各种小店铺和画廊,物业的一楼是咖啡店和公司展厅,二楼就是父亲留下的贸易公司,三楼则用于自住,伦敦之外的别墅位于汉普顿威客,那是个静谧的小镇子,但因为距离伦敦较远,他只在周末偶尔回去,后来就干脆把别墅作为家庭旅店了。
父亲除了留下了这两处物业外,还有一家不怎么盈利的餐厅和一个位于别墅附近的农场,继承的遗产约有十万英镑(不含证券),他从没想到父亲会把这么多的遗产留给自己,拿到遗嘱的时候,当他看到“我唯一的儿子凯尔索.罗伯兹”这几个字的时候,竟然心酸不已,或许面对他这种身体的孩子,父亲根本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如何教育自己,在姐姐死后,父亲索性放弃了对他的“抚养权”,任由外婆把自己接到了都柏林。
凯尔索拿到请柬,对咖啡店老板马丁说道:“感谢您,今天不用准备我的晚餐了。”康士坦丁爵士今晚举办宴会,他为了生意得去应酬,因为在那种场合可以见到各种可能合作的人。
“好的,非常高兴为您服务!”马丁说完,又给他端来了起司蛋糕。
凯尔索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脑子里想的却是载堃,莫非那个人只是来英国访问学习的么,难道不是为了来找自己的?可能这段日子贝勒爷又有新欢了吧,那样的男人多么美的女人都能得到,现在更是顺风顺水了,算了,别胡思乱想了,好好的顾着眼前的事业吧。不过,他真的非常想念瑛儿,总是梦见那孩子!
他叹了口气,就起身整理了一下西服,一会儿先去趟理发店,把头发打理一下,毕竟晚上要去参加盛大的宴会,出席的也都是伦敦上层的官僚和富商,他这个新人应当更注意形象才行。
康斯坦丁爵士的豪宅就在摄政广场附近,挨着伦敦的绿肺,宽敞的大门前挺着许多马车,汽车,门口的花园里灯火通明,里面外面都有客人在闲逛,攀谈。
凯尔索握着手杖走进门来,仆人就领着他进了华丽的大厅。
“亲爱的凯尔索子爵,您的到来令我这里蓬荜生辉。”康斯坦丁爵士立刻就看到了他,有些娘娘腔的爵士是个疯狂的艺术迷,酷爱歌剧,芭蕾舞,喜欢收藏油画和古玩,俩人很聊得来,他离开大清的时候还顺便淘换了一些古董回英国,有几个就卖给了这位。
“承蒙您的夸奖,您的新装潢真是美轮美奂啊!”他也虚伪的夸赞,这位富豪花在装潢上的钱已经够他用十年了,尽管他现在也算是个有钱人了,还是改不了当神父时的习惯,总喜欢算计着过日子,看到父亲留下成堆的账本他也明白了,其实父亲是个比较节俭的人,作为贵族兼商人,他也得学会勤俭持家。
“我只是为了迎合一下潮流,冷餐会,还有美酒,您慢慢享用,我要去招呼其他人了,谁让我请了那么多贵客呢。”康斯坦丁爵士忙不迭的离开了,门外又进来一对贵族夫妇。
凯尔索在自助餐台拿了些吃的,就和一个朋友坐在桌边聊了起来。
“我听说你正在做清国的茶叶生意,不知道利润如何?”约克先生问,他在利物浦有一家小型的船运公司,跑的基本都是非洲航线,对于亚洲不是太了解。
“现在竞争很激烈,我也在做一些其他的土产,古董和瓷器也有经营,目前清国的状况是比较稳定的,可以进行投资了。”凯尔索说道,在上海他曾经逗留了一个月为了就是疏通各方面的关系,这对于他现在的生意确实帮助很大,等明年他就考虑回大清亲自到茶园里考察,或许自己买地种茶叶也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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