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水荷什么也见不到了,满心满眼只有皇女脸上那一抹柔和的笑,心跳的仿佛要从喉咙蹦出来,胸口闷闷胀胀,脸也通红。
“是!是,是小女思虑不周了。”
韩水荷微微低头,怯怯拿眼看她。
“我,我该想到这些的……”
三皇女摇头,道,“你是一片好心。”说罢道,“听于副将言,你很仰慕我?”
韩水荷脸顿时爆红,头上都有雾气丝丝缕缕,“是,是的。我很崇拜三皇女。三皇女很厉害,身为女子却能到边疆来,还小小年纪就成了将军!而且爱兵如子,”
三皇女面色淡淡,“不过蒙父荫,阴差阳错罢了。”言罢一笑,“只边疆战士,确是可爱的,我能为他们将军,是我之幸。凡夫俗子多言我身为女子却不行女子之事,反如男子行为,有违纲常,女子亦如是,总对我有诸多批判,你倒奇怪。不仅不歧视,反崇拜于我,倒让我有些讶异。”
这也是她同意面见韩水荷的原因。
毕竟……
便是她亲生母亲,见到她,总是痛惜责备更多,她拼死沙场换来的功勋,却好似被泯灭在性别之下。
唯有父亲还支持一二,但她心知,这军中不知多少人是父亲暗线手下,为的就是保护她。父亲信任她,却不信她,总归还是将她护在羽翼下的。
“嗯!”韩水荷羞红了脸,轻声道,“我就是因为,你和寻常女子不一样,分明是娇贵的公主,却做到大多数男儿都做不到的事,才崇拜您的……我觉得,女子就该如你一般,活出自己的样子,才算不枉此生。”
三皇女闻言,目光渐渐温柔,脸上绽出一抹笑意,浅淡,却比先前温暖,眼中亦有柔光。铁汉柔情,向来刚强强势的三皇女温柔下来,也有种动人心魄的暖,让水荷心中微动。
三皇女……
有什么东西怦然而动,在心底悄然扎根。
三皇女低头,看着沙盘上己方的兵将木人,面色温柔,“如你这般的女子,若能多些,便好了……我很开心。”
水荷低头,目光闪动,满面羞涩。
“那……殿下,我可否,常来看看你?”
她大着胆子问。
三皇女道,“你喜欢我,我很开心,但军中重地,你还是少来为妙。此处正是边陲,不时便有战事,这还是开始……往后,狼国扰边会愈加频繁,你来此处,不仅于我等有碍,你家人也会担心的。”
万盛地处西北,虽因前朝之故不分汉人蛮夷,却是少数民族为多,如今皇族亦是一特殊血统,该血统以狼为尊,国旗图腾具是狼首,战事一起,大同便蔑称之为狼国,野兽国。
水荷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不过她亦知这要求有些过分,便不再提,道,“我知晓了……是我逾越了。”言罢艾艾道,“那……我能,我能……我能向殿下求一物么!”
蒋妱道,“尽可说来。”
水荷两手搅住裙角,道,“我想,要殿下一缕发。”
蒋妱一愣。
水荷眼含期待,两手紧紧攥住裙角,没了往日的傲气,眼角艳红的点妆却让她显出几分楚楚可怜。
蒋妱心中一动。
她抬手,自脑后马尾分出一缕,捏至身前,右手握住腰间匕首飞快一划,刀光闪烁只瞬间,一缕枯黄发丝便自中央断开。
她自沙盘后走出,缓步走至韩水荷身前,因惯于习武拼杀,下盘极稳,她行走间带着难言气势,让韩水荷有些微妙的畏惧。
韩水荷身量不如她,足足低了一个半头,蒋妱俯视她,看着这个半大丫头仰头,大大的,清澈眸子中满是她身影,纤毫毕现的模样,不觉心底一片柔软。“给你。”
韩水荷伸手接过发丝,手中是轻薄的感觉,微燥。
“白醋三勺于半碗水,洗发后用其冲洗,可使发丝黑亮。”她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
蒋妱却是笑了。
“我在边疆,日日风吹日晒,时不时还要冒雨,再护发,也是徒劳。宫中护发养颜方子不少,只对我而言,无用罢了。”
韩水荷眼中一闪而过失落,随即小心将发丝盘起,拢在帕里,收入怀中。
蒋妱转身回到沙盘前,目光坚毅,将一旗子拔起,挪到另一处,狠狠扎入,眼中露出一分凶狠,道,“你走吧。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言语淡淡,却不容置疑。
水荷脸上略有不舍,颜容都蒙尘,却仍乖巧点头,道,“今日,打扰三皇女了,物资我会尽快送来。”
三皇女眼睛重新盯住沙盘,神情专注,“交给麾下马副将即可。”
声音已是冷淡。
水荷终于忍不住脸上的失落,捂着胸口往外走。于非正上前,温声道,“跟我走吧。”
水荷点点头,临出帐篷,又回头看三皇女一眼,见到的却是那中年男人上前与其交谈,两人脸上皆是肃容,不时对沙盘指指点点。对啊,对方是一国将军,指点千军万马纵横沙场的人物,此时又是多事之秋……
自己却是骄纵千金,只知玩乐不知努力的……
水荷心中失落更深,甚至有丝莫名的委屈。不过,今日能见三皇女,已是欣喜,她也满足,捂住胸口,水荷跟在于非正身后,失魂落魄的走了。
于非正见水荷这样,却有些奇怪。
但总归未深想,只以为是小女儿心情,百转千肠的,心想日后可以多为她疏通,也好博取好感。
韩清洺正是忙碌一天,见水荷双眼放光,兴奋的走进,嘴角都是甜甜的笑,不禁打趣,“怎么?我以为,你是去见心中敬佩之人,却是去会情郎了么?”手上却未放下账册。
韩水荷娇嗔,“哥哥讨厌!自然是去见三皇女了,什么情郎!我如今可还未及笄!这么口无遮拦,也不怕带坏妹妹么?”
韩清洺笑而不语。
他便不言丫鬟曾自三小姐闺房中发现过多少闲杂书册。
韩水荷道,“今日见到三皇女了,于……大嫂他,当真厉害的紧!”
韩清洺点头,却未接话,只慢慢在草稿上比划,慢慢对账册。
来古代这许久,他仍用不惯算盘。
韩水荷道,“三皇女还同我说话了!你不知道,三皇女长得特别英气!穿着贴身铠,头发束着,比寻常男子还要霸气许多,我一见了,心就砰砰跳呢!”
韩清洺道,“那般奇女子,总是与众不同的。”
韩水荷道,“我还问皇女要了一缕头发,皇女也给了,”她摸着胸口,道,“我回去,定是要做成荷包,随身带着的……”语中竟带了几分羞涩眷恋。
韩清洺:“……”
他眼中散漫褪去,抬眼看水荷,眼神中颇有几分打量,和水荷却沉浸在自己心思中并未察觉。笔尖悬空迟迟未落,便是一滴香墨掉落,浸染一片圆,慢慢渗出千丝万缕的缠绵。
韩清洺道,“你……对三皇女倒是热切的紧。”语气却是有些淡淡。
韩水荷仍未察觉,甜笑,“那是自然!”
韩清洺提笔,继续书写,“既然如此,便跟你姐姐手下神秀好好学学,她的刺绣功夫在府里是一等一。”
韩水荷骤然察觉般,道,“对对对!这是要的,我听说姐姐那里茜芷剪裁最是得手,也要让她好好帮着设计的,这荷包,我是要做出最好看、最精致的!哥哥,你那儿金线银线孔雀丝,还有多少?咦,我记起来了,我那儿的华章配色不错,神秀刺绣好,可配色太朴素,偏好普通丝线,若不用精贵材料,怎配得上三皇女的头发?”
韩清洺面色淡然,口中却仍温和道,“哥哥这儿还有不少。也有些新法子浸染的丝线,色泽瑰丽,不易腿色,正是要新在此地推行的,如今你要弄荷包,里面还是殿下的头发,自然要最好的材料。”
韩水荷欣喜道,“真是天助我也!正要用荷包,哥哥便造出了新丝线。”
韩清洺失笑,“你这丫头……不道哥哥聪慧,反让哥哥成了你那荷包的陪衬。”
韩水荷走过去撒娇,“哥哥自然是最棒的~”
韩清洺摇头,“若要珍宝珠玑,凡府中有的,尽皆拿去,布匹也随意,不过做前好好规划,莫要浪费,反不美。”
韩水荷吐舌。“我知晓啦!”言罢蹦跳着转身离去。
门关上一瞬间,韩清洺脸沉下来。
莫非,同性恋还会传染?
他眼神晦暗。
夜,勾月如镰,寒光四溢,夜色漆黑,浓墨般铺张,韩清洺侧卧床上,呼吸均匀,却有些沉郁,眉头微锁。
屋内燃着淡香,清新中带点浓郁华丽,果香花香掺杂,催人入梦。屋内漆黑,只在外间燃一红烛,火光明亮。窗户开了细缝,不叫屋内炭火过浓,也叫一袭刺骨寒风带着新鲜的味道钻入,却在满室热度中迅速升温。
突然,桌上烛光一动,但只在片刻,不多时,便恢复稳定。
床边未放下的幔上,侵上一片黑影。
韩清洺似梦似醒间,觉得面颊温热,不断摩挲,醒来转身,却见一人影俯身,半趴在床边,正用漆黑眸子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长假快乐~~~沉迷于断更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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