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谢麟正是带他们来向许晏之谢罪的。虽然这些人之前仿佛都恨许晏之入骨,但是一旦知道事情真相,自然就是加倍的心虚和懊悔。本来做的就不是光彩的事情,若是伤的是武林异己也就罢了,偏偏现在事实证明凡庄是遭人陷害,那么他们的所作所为就失去了立场。
从他们进到房间起,许晏之却一直视他们为无物,不曾搭理,只是偶尔起身洗一洗湿巾,然后稍稍拧干,回到床边,替依旧昏睡不醒的许庚擦脸。他微低着头,目光专注,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许庚的脸颊,像是多用点力就会弄痛睡着的人似的。
一旁站着的人,看到这样的情景,有的略带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有的怀着歉意低下了头。不管怎样,他们这次确实是做错了事。床上那个苍白着脸,昏睡不醒的人,仿佛无声地指责着他们所做的一切。
“咳,”谢麟见许晏之一直无视于他们的存在,但也不好一直这么站下去,只好自己先出声,他时间很紧,必须迅速解决这里的事情,马上要回主楼,“许庄主,在场的几位,俱是当日被谢枫所惑,冒犯了许庄主,今日特来向许庄主谢罪。本来都是谢枫惹得祸,却牵扯到如此多人,谢某实在汗颜。”
谢麟一番话,倒将责任一概往秋凰楼上揽,也确实像谢麟的作风。
谢麟身后站着的人们,心里不禁佩服不已。
“阿弥陀佛,”出声的是智云和尚,他念了声佛号,走上前来,“谢楼主如此仗义,贫僧甚是感念,但是自己做的事情,还是要担当的。”
智云和尚是少林中难得的逍遥和尚,平日到处云游,不太管江湖之事。但是性格中却有几分江湖习气,不拘小节,干脆豪爽。
他转身朝向许晏之的方向,“许庄主,贫僧当日不明真相,轻率作出如此冒犯之事,现下想来也觉得实在令人不齿。但现在说再多话也于事无补,这位庚公子现在的境况我们都已经听谢楼主说过了,许庄主可否让庚公子随贫僧回少林,贫僧定当竭尽全力治愈庚公子所受之伤,恢复其内力。”
凭少林的威望和内功心法,确实有可能帮许庚疗好伤,甚至恢复其之前的内力。
在场之人见智云和尚率先出口,也都纷纷想要上前致歉。
“你们,”还没等几个人开口,许晏之不耐烦地转头,“很吵。”
“……”众人一下子哑口无言。
许晏之说完又转回去,微微弯下腰来,一手轻轻扶起许庚,另一只手一捞,将许庚连着被褥圈进怀里。他抱着许庚一步步踏向房门口,围着门口的人不自觉地给他让出了一条道,只是快走出去的时候,许晏之停了停,也不回头,倒像是随口吩咐一样,“若是他有何万一,我会让你们都陪着。”
话落,轻轻一纵身,已经跃上房檐,霎时不见踪影。
留下的人,相顾无言,有的脸上是不安,有的脸上是不忿,有的脸上是不平,却都掩不住一丝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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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晏之手上抱着一个人和一团棉被,动作也没见任何凝滞,就这么一路跃出了秋凰楼分楼,再掠过几处拐角,就见眼前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他慢慢缓下脚步。
马车上走下一人,迅速来到许晏之身前,躬身道:“庄主,一切都安排周全了,上车吧。”
许晏之随意点了点头,抱着许庚进了马车。
他将许庚放到一边,一改之前温柔情深的做派,双眼一闭,靠在车内开始养神。这几日他睡了两日的牢房,昨日夜里又忙着处理点事也没有休息,已经觉得略微有点乏了。
只是躺了许久,马车反复颠簸着,让他起不了一丝睡意,他皱了皱眉微微睁开眼,许庚依旧裹在被褥里,静静地躺在一边,“睡得”倒是香。
许晏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起身上前,将许庚从被褥中抱出,环进怀中,然后用那被褥盖住两人,又靠了回去,闭上眼,继续休息。
当他渐渐陷入浅眠的时候,脑子里一闪而过,为何抱着这个人就很容易睡着呢。但是这个念头也很快陷入了沉沉的睡意之中。
第36章
许晏之离开以后,谢麟立刻赶回主楼,这样两头顾,弄得他焦头烂额。
就在他这样来回奔走的短短两三天时间里,江湖势态已经是另一番模样。向来低调的凤阳殷家一下子成了人们的眼中钉,而凡庄庄主遭受不白之冤,遭遇武林各派高手伏击,但仍能安然脱险,可是却为救心上人,甘心束手就缚的事情,似乎也一下子也在武林中传了开来。
参与偷袭的人所在的门派,近日都保持了异常的沉默,虽然参与此事的人大多都是私自参与,但还是让他们的门派感到脸面无光,更在意的是凡庄下一步的动作。
而就在许晏之离开秋凰楼分楼的当天晚上,凡庄就立刻向武林发出了紧急通告,竟然以五百两的高价,急寻“圣医”苍岚的下落,不用想众人都知道这是为了救谁。很多人都已经听说那个被许庄主称作“庚”的神秘人物,在这次暗袭中身受重伤几乎丧命,许庄主为了此事甚至放出了不惜与武林各派为敌的狠话。虽然许庄主中意之人是个男子,不过自从有了云萧的前车之鉴,很多人已经不再觉得奇怪了,大部分人甚至都暗暗感佩许晏之的重情重义。
当然为何关于许晏之的这些传言能如此迅速地传开,没有几个人去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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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主,许庚、醒了。”
“恩。”许晏之手里翻着这几日来自秋凰楼的报告,那几个本来跟去秋凰楼分楼的影卫,已经混在秋凰楼的人里面,随着谢麟回了主楼。暗楼的影卫之前很少出来做这种类似信楼负责的事情,不过看着手中的报告说明,这些影卫们做得并不比信楼的人差,甚至更胜一筹,不愧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人。
“……”连成焱立于一旁,听得许晏之只是轻声应了一声,却没有其他吩咐,心里有点没底。上次的教训告诉他,许庚对庄主并不仅仅是普通影卫的存在,可是现在平淡的反映是什么意思?
“还有什么事?”许晏之抬头见连成焱杵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问道。
“关于许庚……庄主,怎么安排?”
硬着头皮连成焱还是问了出来,这种事情,还是弄清楚的好,不然做错了事情到时候受苦的是自己。想当年,他们几个就在云萧身上吃过苦头,当初云萧跟着庄主刚到庄里,他们几个负责的人虽说对云萧没有什么不敬之情,但也没有多大好感,庄里的其他人更是难免异样的眼光。在他们几人睁只眼闭只眼的情况下,手下一些瞧不起云萧的人多次在小事上对其使绊子。直到后来被庄主在偶然情况下发现,虽说不是他们授意,但庄主可是狠狠地将他们几个顶头的人罚了一遍。往事不堪回首,这次连成焱难免要小心。至少摸清楚许庚在庄主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子,以后也好见机行事。
许晏之停下了手下的动作,慢慢向后靠到椅背上,他当然知道连成焱的言下之意。许晏之虽然是个冷漠之人,却并不冷情。对着像连成焱这样从年少之时起,就跟在自己身边的左右手,他不会特别要表露什么,但也并没有想特别掩饰什么。
“一切就按原来的计划进行,他能不能撑过这一个多月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他知道是自己之前的一些过度反映,让连成焱有了一些揣测。这些反应,他知道这说明自己对那个影卫并不是毫无感觉。他承认有的时候他确实曾被打动过。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有时候的确很容易被另一个男人的绝对臣服和忠诚给打动,但是这种感情最多也不过是一种占有欲而已。仔细想想,其实也不过就是相处的时日久了,接触的机会多了,那人的那些忠诚比其他影卫有了更多的表现机会而已。
“是,属下明白了。”连成焱也不再多嘴,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对了庄主,我让人盯了殷家很久,却一直没见其有什么动作。接下去要怎样?”
许晏之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也该是用晚饭的时候了,随口道:“无妨,现在已经没有我们什么事情了,让他们自己热闹去吧。只要保持着和那人的联系就可以了,虽说是联手,但也不能完全信任他。”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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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庚刚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又昏又胀,一下子有点恍惚。但长期的警觉性,让他并没有马上睁开眼睛,因为他已经很快感觉到身下的感触和周围的气味都与之前有很大不同。他继续保持着低缓的呼吸,耳朵却仔细聆听周围的细小声音。
与此同时,他开始回忆失去意识前的事情。
庄主,对……是庄主,扣了自己的命门,许庚再想了想,放下了半颗心,看来这里应该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了,至于为什么要弄昏他,许庚没多想。
突然听到外面有声音,许庚没有睁开眼睛,他听到一个人走了进来,似乎是站在床边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状况。然后又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煎药的气味。突然那人将自己扶了起来,看来是要给自己喂药。许庚想再装下去也没意思,装出要苏醒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