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溅了拿着兵器隔着他的兵士一身,几乎迷了眼,并不敢擦拭,也不敢露出心有戚戚的表情。
韩所面无表情看齐夏瘫倒在地,失去鼻息,确定真的死了,转身就走。
齐夏的血慢慢流淌开来,士兵们带着一个个血脚印走了出去,串联在一起。
“又死了?”
元始老头看了一眼厉青岩,不管他干扰,继续道这个未完的故事。
各路诸侯以匡扶正统为名,早在城外集结大军准备攻城。
王爷的暴虐统治不过短短月余,逼得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苦不堪言导致民心涣散。
诸侯攻城那日,城内居民急红了眼睛,和守城将士厮杀在一起,后来守城将士也纷纷倒戈,与百姓一起打开了城门,放进诸侯兵马。
王爷死于乱军之中,被马踏的死无全尸,更无人愿意替他收敛尸骨。
而距离齐夏的死,前后不过五日。
“我该知道又死了…”厉青岩忍不住郁闷。
元始拍厉青岩的头,力道不轻不重:“又不是你讲故事,你还挑!”
厉青岩微微有些委屈,嘟嚷道:“天天都是悲剧,都要压抑死了。”
“你非要听得那么入戏!”元始老头目光闪动,叹了口气。
“你讲的故事都特别真实。”厉青岩不动声色的拍着老道的马屁。
“只是故事而已,都是故事,那么认真干嘛。”元始低着头念叨着。
“可能...莫名觉得有所触动...”
“算了,今日到这里,我先回去了。”
措不及防,元始起身离去,厉青岩还未回过神时,元始已经走远。
厉青岩一面不自觉的嘀咕着,这老道真是奇怪的很,一面招手换来小二,结账回家。
回到府内,厉青岩头昏目眩,觉得格外疲惫,草草的洗漱完毕,早早的上床睡着了。
“师傅一辈子坦坦荡荡,却被我玷污了一世英明,何其惭愧!”
“错为小人负了天下人,有愧于苍生万物!”
“韩所,我从未想到,你如此狠心…”
“我倾注数年心血,为你所谓大业付出五年光阴,在你心里不敌一切…”
“你只在乎你自己…”
“韩所…你好狠…”
厉青岩又被梦惊醒了,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想着梦中声声啼血般的哭诉,实在睡不着,想起了主子送过来的书,索性翻身下床,去看一看从来不曾看过史记。
刹那,愣住了。
史书记载,本朝开国皇帝传位于长皇后嫡子高宗。
高宗在位不过十年,勤政爱民政绩,朝中欣欣向荣,大有开创本朝第一个盛世之势。
哪知措手不及间,被先帝韩婕妤之子,攻入皇宫,夺取帝位。
闲散王爷名叫,韩所。
高宗面对乱军谈笑自如,谴责韩所居心叵测,难为明君,尽显帝王风范。韩所气急败坏,下令斩杀高宗并后宫妃嫔子嗣。
后,下令斩杀兄弟手足及亲眷。
高宗临死时,仍振臂高呼:“九合诸侯!!匡国济时!!!”
韩所下令腰斩高宗,高宗被斩之后,爬行数久,血迹遍及刑场,写下八个大字,九合诸侯,匡国济时。
在场众人见者无不心惊,碍于韩所不敢嗟叹落泪。
后,韩所以斩杀宗室兄弟取乐。
命人搬了酒席放在刑场,看人悲哀啼哭而拍手大笑。
一众宗室兄弟性命坏在了韩所手上,即便诸侯攻占都城,本朝皇族血统几近全没。
此举造成数十年乱世,民不聊生,国家动荡不安。
厉青岩懵了,白胡子元始不是说…只是故事吗…
晕眩的感觉不断袭来,厉青岩强迫忍着又往后翻一翻,看见了鬼谷子,生平辅助开国皇帝,做过哪些可歌可涕留名青史的事情。
长徒,谁谁谁,做了些什么。
次徒,……
三徒,夏春秋,位及大司马一职。兵符丢失,引咎辞职,下狱天牢,动乱数十年罪魁祸首。
四徒,夏春风,位及司马,兵符丢失之后,一并革职处办。后二人行刺韩所,被韩所惊觉,斩首示众。
五徒,齐夏,精谋略,善游说。面若桃花,性喜男色,追随韩所十余年之久,造就动乱数十年罪魁祸首。韩所攻入皇宫后,听信谗言,惧怕其功高盖主,兼之自以为天下到手,不愁所有。遂威逼其其自刎,无人可怜。
厉青岩好像抓到了什么。
可是想不到抓住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啦,最长的齐夏篇完结啦,下周恢复正常更新啦啦啦啦啦
☆、第 32 章
书卷从手中脱落,重重的摔了下去砸在地上,厉青岩头痛不已无暇顾及,双手紧紧的抱住头部,痛苦的出声呼喊,明明字字清晰串联成句,却又听不清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意识朦胧中,恍惚间想起了什么,串联在脑海中一点点鲜明起来。
是不是也是一个故事。
少年和屠夫。
两人自幼一起长大,从小小少年入了学堂,会背诗开始,经常学着夫子的样子背着手,摇头晃脑向当时还是屠夫儿子的少年,念着他还不能真正了解其意的诗句。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屠夫手艺是家传之技,想着叫儿子将来靠这门手艺吃饭养家,并没有为他想过别的出路,所以屠夫儿子并没有上过学堂。听着小小少年念时,嘴里含着手指,全然地迷茫问道:“什么叫做青梅?”
“就是梅子啦。”小小少年一副你好笨的样子,翻着白眼表示鄙夷屠夫儿子似懂非懂的样子。
小小少年耐心的歪解:“这首诗是形容你和我这种关系,我们是会在一起的。”
屠夫儿子更加茫然了,指着自己的鼻子,认真问道:“可是你是男孩子…我也是…”
小小少年皱着眉头不知道怎么解释,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样,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反正我们是会在一起的!”
屠夫的儿子还是神情懵懂,但不妨碍眼里的崇拜。
奈何好景不长,屠夫夫人难产去世。
一尸两命。
屠夫强撑着打理了后事后,便陷入了悲伤不能自拔,终日醉酒嘴里嘀咕着胡话,偶尔还会打儿子。
小小少年时常能听到隔壁屠夫的咒骂,听得尚且觉得心惊肉跳,可总是听不到少年求饶。
每次听见吵闹之后,小小少年都会翻墙过去,偷偷给少年处理伤口,手上小心着力道,一边埋怨着怎么就不懂说句软话,咬紧牙关有什么用。
少年目光清澈,定定看着小小少年不发一言。
小小少年心软了下来,长叹出声,将所有想说的话默默的吞回去了。再之后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只要听见隔壁有声音,不分昼夜无论什么时辰,都无怨无悔的翻墙过去,毫无怨怼。
而每当屠夫在家喝酒的时候,少年并不多做阻拦,还是会去炒几个菜,放在屠夫面前。屠夫偶尔掀起浑浊的眼皮,看着默默无言的少年一眼,不发一词,所有的心事就着酒一杯一杯,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少年偶尔会给屠夫打酒回来,那种最劣质的烧刀子,喝下去会有灼伤的感觉,这是屠夫指定的,任凭谁如何劝说对身体不好,都是执意的不肯改掉。
年少时,小小少年的母亲最喜欢买屠夫铺子上的五花肉,回到家中,花上些时辰,认真严肃的样子慎之又慎,细细的炖出一锅扣肉来。
每次闻到扣肉的香味,小小少年总会飞扑进家门,看着自家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母亲心里无不满足。
而屠夫年少的儿子,也最喜欢少年母亲做的这道菜,若是闻到香味,必定会跳墙过来,不言不语温驯的站在一边闻着味,从未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少年的母亲觉得好笑又无奈,后来习惯了每次做扣肉给屠夫儿子带出一大碗,送过去或一起吃。
屠夫总是把肉价算的便宜一点,还时不时送块肉过来。
一来二去,两家关系更为融洽。
自从屠夫妻子死后,屠夫经常夜不归宿在外酗酒,少年的母亲索性照看了屠夫儿子的一日三餐,少年坚持不肯住在少年家中。
再之后,屠夫饮酒过度也去世了。
收敛尸体入棺后,少年的家中并无什么亲近的亲眷了,也没有谁提出要与少年一起守灵的建议,少年默默地送所有人出门,听着别人安慰不要伤心难过的话语,并未有什么表示。
深夜小小少年翻墙过去,看见少年跪在灵前低头静默。
屠夫尸体在棺木里睡得安详,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是觉得解脱了吗。小小少年恭敬的行礼上香,少年恍若未闻,不曾抬头,麻木的神情机械地向灵盆内添纸。
小小少年站在他身后良久,看着他心里五味陈杂,替他感觉悲苦,跪下来贴近少年的脊背紧紧抱住,虽然自己并没有多少温暖,可是想要全部给他。
少年的眼泪不受控制,无声无息地掉落眼眶,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预料中的事情,这样来了仍旧难过。
出殡的时候,少年披麻戴孝,神情凝重地摔了火盆,扛着灵头幡走在出殡的队伍前,头垂的低低的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背却是仍旧笔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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