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染江山 (笑无欺)

　　“我也不是孑然一身啊，不是还有你们作伴吗？”林叶寒拍了拍尚兰的脑袋，又揉了揉彦欢的脸蛋，“我这是知足常乐，不敢再要去其他了。”
　　彦欢睁大眼睛，问道:“什么叫不敢要去更多？”
　　林叶寒道:“我想要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也想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共度一生，但是，古有云: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彦欢依旧不懂:“难道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和与喜欢的人共度一生起了冲突？”
　　林叶寒点头:“正是如此。”
　　彦欢又问:“那可咋办？”
　　林叶寒轻声叹气:“这需要舍取啊，究竟舍谁取谁，真是个难题。”
　　彦欢伸长了手也碰不到林叶寒的肩膀，所以他只能拍了拍自己够得到的林叶寒的腰带，小大人似的说道:“你别烦恼了林掌柜，去选跟你喜欢的人共度一生好了，虽然妻妾成群我满足不了你，但是儿孙满堂嘛……我们浅心私塾真么多孩子，难道还不够吗？”
　　林叶寒心头一动，目光转向云间月，坦然一笑:“阿月，阿欢这话你可听到了？”
　　云间月假装之前在专心赏月，随意扭头看向林叶寒，一脸茫然:“阿欢说了什么？”
　　林叶寒抬头望月:“没什么。”
　　林叶寒这几日果然没来私塾里捣乱，不过鲁婶儿还是会把林掌柜给学生们和云先生买的瓜果和糕点带来，和以前一样，一天不落下。
　　学生们都问：“先生先生，林掌柜最近怎么不来了？”
　　云间月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能说：“大概是这几日他店里忙罢。”
　　彦欢说：“先生您总说课业要是落下就跟不上。等林掌柜来学堂，估计什么都听不懂了，不如咱们等他几日罢。”
　　云先生笑道：“不用，这些叶寒他早就学过了。”
　　彦欢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云先生抬头眺望，缓缓说道：“大概，是十几年前罢。”
　　那时候，尚志恒尚老先生还健在，雪佑镇里还没有官塾，浅心私塾是唯一的学堂，镇上几乎所有孩子都被送到这里读书识字，云间月和林叶寒也在其中。
　　寒窗苦读十余载，私塾的孩子们长大成人，纷纷步向考场一搏功名。而这之中，并不包括当年每次学堂测试成绩不是排第一就是排第二的云间月和林叶寒。
　　尚老先生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自己给予厚望的两个学生都离读书人的道路越走越远，殊途难归啊。
　　好在，云间月即时悔悟，回到浅心私塾当了教书先生，而林叶寒也时不时就去学堂蹭课上，捡起了读书人的气质。尚老先生若是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罢。
　　两日后，林叶寒依旧没有出现在浅心私塾里，但是，镇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凤来酒楼的掌柜林叶寒终于要成亲了。
　　刚听闻此事，云间月就愣住了，孩子们叫了他好几声，他才有所反应。
　　林叶寒他也确实早该成亲了，云间月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该被成为什么，他有一丝失落也有许多欣喜。
　　是啊，那个人，早该开开心心地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林掌柜的准新娘子是镇西头老周家的周铃兰周姑娘，老周家原本也是书香门第，只不过从上一辈起就落寞了，如今是周姑娘的叔叔管着家，本来就不多的家底早就被败了个精光。好在周姑娘是个名声清白又落落大方的大美人，虽然两家人不是门当户对，却也不会招惹来什么闲言碎语。
　　也许是林掌柜和周家人都有些急了，他们也没有通过各种繁文缛节，直接就把成亲的日子定了下来，而且日子也很近，就在两个月之后。
　　云间月在辗转反侧中又度过两日，最终还是决定去登门道贺，这次只是以同窗好友的身份。
　　浅心私塾的孩子们听说林掌柜要成亲之后，吵着要过去看看，云先生怕孩子们会乱说话，这次并不打算带他们出门，可是孩子们偷偷跟他过去他也没有发现。
　　云先生前脚刚进去林家宅院，彦恬就带着几个小孩子也走了过去，她时常在浅心私塾和林家宅院走动，林家仆从都认识她，知道自家掌柜吩咐过只要是彦恬来不管何事都放人进去，于是她随便编了个理由，就带着孩子们到里面去了。
　　云间月并没有看到林家有要办喜事的气氛，明明婚期就在不久之后，两个月根本就不够准备的，可林家还是老样子，不论是掌柜的还是跑腿的都是一副慵懒的样子。
　　彦恬知道，一般的客人林掌柜都是在大堂里接见的，只有他们家云先生来的时候会被林掌柜带去庭院，于是彦恬就带着孩子们悄悄来到花园，躲在甲山后面，云先生和林掌柜就在不远处的凉亭里。
　　云间月拱手道：“恭喜恭喜，林兄马上就要和周姑娘喜结连理，真是一件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云间月一愣，随后叹气：“南柯一梦而已，不必当真罢。”

☆、早春

　　林叶寒被他这态度吓了一跳，过了许久才开口问道：“难道你就没有其他想说的吗？”
　　云间月低头不语。
　　林叶寒等不到他的答复，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我儿时做过一个梦，梦里我和你成亲了，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云间月一愣，随后叹气：“南柯一梦而已，不必当真罢。”
　　“可人生也如一场梦，如果你我都置身于梦中醒不过来，那是不是一生这么过去了？”林叶寒笑道，“我倒是真希望那场梦不要醒来。”
　　“先生，林掌柜，学生有话要说。”彦欢实在听不下去了，他身体灵活，彦恬都没有拉住。彦欢牵起云间月的手，把他拉到林叶寒身边，他说，“林掌柜，我们云先生这几日都没怎么吃饱，讲课的时候有五次翻差书页，三次讲着讲着就忘记了要讲什么站在那里愣神，您觉得，这是为什么？”
　　云间月和林叶寒都还没有开口，彦欢继续说道：“云先生，您知道吗，林掌柜曾经跟我们说过，他之所以一直不成亲，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而他心里只能容得下那个人。云先生您觉得，林掌柜他心里喜欢地不得了的那个人是谁？”
　　云间月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开始训学生：“不是叫你们好好温书吗，怎么跟过来了？”
　　彦恬带着其他孩子也走了出来：“先生，林掌柜，我觉得阿欢问得没错，您二人还是好好想想那两个问题罢，学生们先行告退了。”
　　浅心私塾众学生行李：“学生告退。”
　　云间月和林叶寒留在原地，四目相对，两人这气氛依旧沉默，可却又忽然一起笑出声来。
　　是啊，想想有些事他们居然还不如这些不到弱冠之年的孩子们明白，实在是有些好笑。
　　这二人还没笑够呢，林家的小厮就匆匆跑了过来禀报：“老爷，周姑娘和祝姑娘已经到了，正在大堂等着呢。”
　　云间月欲言又止：“这周姑娘……”
　　“没错，就是镇上传言我要娶的那位周姑娘。”林叶寒拍了拍云间月的肩膀，“走罢，一起去看看我那位新娘子和她的心上人。”
　　周姑娘小字铃兰，正是双十年华，云间月虽然从未见过她，却听说过这位周姑娘早年间坎坷的经历，云间月无能为力，只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不用再过苦日子。后来云间月听说周姑娘要嫁给林叶寒，他虽然心情复杂，却是真心实意希望周姑娘得到幸福。
　　只是，如今来看这一桩婚事很是蹊跷呀。在见到跟周姑娘一同前来的自己的同窗师妹祝妙姗之后，云间月更加觉得不对劲儿了。
　　从小云间月和林叶寒就明白，跟这个小师妹牵扯上关系的事儿，绝对没有好事！
　　百闻不如一见，周铃兰周姑娘果真是一位貌美女子，只不过眉宇间有一股不服输的英气，就如同彦恬一般，只不过彦恬那是习武练出来的，而周姑娘这股气是被苦难逼出来的。
　　周姑娘好像没想到这里会出现林掌柜以外的其他人，但是她知道这位是浅心私塾的云先生，更知道这位云先生的德行，所以也就同样对云先生深信不疑，讲出了自己的难处。
　　周铃兰的父母相继去世，她叔叔接管了家业，却不想这人更败家，房屋田地也都卖光了，最终还把自己这个苦命的外甥女给卖了。
　　周家叔父还指望着用周铃兰出嫁得到的彩礼钱跑路，只可惜他们家债台高筑，哪家公子也不愿娶这么一个没名没利的周小姐。
　　最后，周姑娘的闺中密友祝妙姗不忍心看周铃兰成天以泪洗面，就向自己同窗师兄林叶寒求助。林叶寒林掌柜不差钱，但他深知就算周家叔父有了钱也还是会随便找个借口把多余的周铃兰赶出去，于是干脆假装办一次婚宴，将此事搪塞过去，以后再想办法。
　　云间月知道这些后很是气氛：“婚姻大事关乎你们的名节，怎么可以当做儿戏？”
　　“名节二字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与其嫁给他人，冠以夫姓，听人摆布，不如趁早逃离。”周铃兰苦笑，“好在这门‘亲事’定下来后叔叔父一家没再囚禁我，我也有时间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