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若悬珠 (天痕壹月)

　好在平日里江璇云与异风瑜总是同吃同住，众人公认的关系好，否则此宴过后，朝中定会传出，江璇云与异风瑜关系不和的传闻来。
　江璇云在异将军府里自己摆了酒菜，自己对月吃着，想着异风瑜那边是如何的歌舞升平，自己这里却是独独自自，冷冷清清，叹息一声，为自己倒了杯酒，道：「世上之事，本就有许多无可奈何。」
　「此言差矣。」一个清亮柔和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江璇云吓得手一抖，道：「是谁？」
　一名女子穿着浅粉色衣裙，若出水芙蓉一般的装束，明眸皓齿，灿烂地笑道：「你就是云哥哥吧。」
　江璇云听她似乎认识自己，并且异将军府又岂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姑娘是？」
　那女子道：「我叫齐沅，云哥哥你可让我好找。」
　江璇云眨了下眼睛，发觉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名字，道：「你认识我？」
　齐沅道：「自然认识……」抿唇一笑，低下头，无限娇羞，道，「异哥哥的表弟，我当然认识……」
　江璇云大吃一惊，略有些失声地道：「你……你……」
　齐沅道：「我是异哥哥未过门的妻子……不过，还要等一段时间，等我到十六岁，他才来娶我……」说着，小姑娘已绞着手绢，显然是无比羞涩。
　江璇云失魂落魄，明知道此事是注定的，然而却还是难过，心内空了一大块。
　齐沅眼中划过丝狡黠，咳嗽一声，道：「云哥哥？你怎么不去轩水阁呢？」
　江璇云痴愣愣地道：「齐姑娘，你也没去……我……我是身子不爽利的缘故。」
　齐沅道：「我也是身子不爽利，不过……」她嘻嘻一笑，轻声道，「我是骗人的，我想先来异哥哥这边看看，免得到时候不熟悉府里的环境，顺便找一找云哥哥你，听异哥哥说，你丹青画的不错。」
　江璇云手指微动，却是心道，知道我丹青不错的人十分之少，连兄弟几个都少知道，完全是自己小时候母妃教的，异风瑜知道自己丹青不错，难道他……他看见自己画的那副画像了？
　齐沅道：「云哥哥，你可以给我画一幅像吗？」
　江璇云道：「我怕画的不好，齐姑娘为何不请宫里的画师画？」
　齐沅摇头，嫌弃地道：「宫里的画师技巧虽然高明，但总少了一点情感……」
　江璇云道：「怎会？他们的画，自然也有融情入景的……」
　齐沅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江璇云一眼，道：「那种感情不同，我有见过云哥哥画异哥哥的画像，虽然技巧并不如专业的画师，但总让人觉得，你画的，是人，而且，用的是心。宫廷画师虽然用心，都能他们用的却不是有感情的心，而是专注的心，这两者也是不同。」
　江璇云闻言心头巨跳，只怕齐沅已知道自己和异风瑜的事情，若齐沅将要和异风瑜成亲，自己和异风瑜的事情被她知晓，自己岂非做了恶人？
　「我们是表兄弟，当然有情感……」
　齐沅闻言颇为苦恼地道：「也对，我们没有相处过，云哥哥现在画我，也画不出那种味道的。」
　江璇云道：「他那画像……是从何处得来？」
　齐沅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反正是你画的。」
　江璇云只觉得心头蒙上了层灰，无比灰暗黯然，异风瑜竟然将他的画，而且一眼就能看出他情义的画，让别的人观赏，那人还是他未婚妻子。不久前，他还让自己叫他相公。原来一切不过他自作多情。
　想来他让他叫相公，就像他二弟给他寻来的画本一样，里头的人，因为一时情热而相公娘子地叫，然而下了床，却翻脸不认人。
　转了转眼珠，齐沅忽的一笑，道：「我看那画中感情，倒也不像是表兄弟，不知道云哥哥和异哥哥的感情，好到何处了？似乎也不像朋友呢……」
　既非朋友，也非亲戚，那么很可能就是情人，这问话却是有些单刀直入了。
　江璇云怎么敢说他们是情人关系？闻言喏喏回答不出来。
　齐沅道：「云哥哥莫非连对异哥哥是什么感情也不知道？」


第七章

江璇云闻言十分慌乱，就怕齐沅已想到了什么，道：「他……我们其实没什么。」
　齐沅挑眉，嘻嘻笑道：「没什么？什么没什么？」
　江璇云坚定了眼神，心下道，既然他要和他人成亲了，那么自己和他自然不能再在一起，日后定要断得干干净净，强忍心中疼痛，江璇云道：「他……他啊，就是个冤家。我前世，不知道是做了太多好事，还是做了太多坏事……」
　齐沅笑道：「自古来，把别人称为冤家的，往往情感才好哩，云哥哥，我到时候一定要你来喝我们两个人的喜酒，你可别抱病啊……」
　江璇云扯出一个笑容，道：「自然不会。」
　齐沅忽然羞涩道：「既然这样……你……你能不能帮我画副画像？」
　江璇云道：「不是我不想画，只是我画出来的，一定没有宫中画的好。」
　齐沅微笑道：「没事，至少我能珍藏着……你帮异哥哥画了幅画像，又帮我画了幅画像，这样子啊，我们夫妻，不都有云哥哥的妙笔丹青了吗？正好配一对。」
　江璇云道：「说的有理，不过我……我还有点事情要做呢……」
　齐沅道：「什么事情？」
　江璇云道：「今日此地，你看这月色不明，黑夜暗沉，烛光嘛……又没有日光明亮，不如等白天来时再画，可好？」
　齐沅嘟起嘴，道：「等白天来时，怕我就要走了……」忽然抬起袖子，掩唇一笑，「云哥哥啊，我家住在姑苏城内，到时候我走了，也许在入门之前就难过来……若是你真心想为我画画，可要在我过门前来找我。」
　江璇云道：「那……你何时过门？」
　齐沅叹息一声，道：「这我可不知道，得问异哥哥呢……」她两颊晕红，无限娇羞，「这种事情，怎可问女孩子家？」
　江璇云道：「是我失礼。」
　齐沅偷偷看他一眼，咳嗽一声，道：「不过，云哥哥，你可知道异哥哥喜欢什么？平日里的习惯，我听闻你常和他一起住，却是想了解了解，到时候，我伺候他，也好不出了错去。」
　江璇云道：「异哥……异将军他，习惯练武，而且在寝室旁边还开辟了一间书房，闲暇时便到书房里看书，他喜欢静，只要不太过吵闹，他都是喜欢的……至于口味，他虽然不挑食，不过更喜欢北方的口味，南方的甜酸，除了那糖醋鱼外，是不入他口的……」
　齐沅若有所思道：「啊……那倒是和我的习惯也十分相近的了……」
　江璇云道：「齐姑娘不是生在姑苏？」
　齐沅笑道：「是啊。不过我也更喜欢麻辣呢，有空云哥哥来找我，我给你做一道麻婆豆腐，香辣小龙虾，还有辣子鸡，绝对让你吃了还想吃。」
　江璇云道：「异哥……异将军有福……」
　齐沅道：「我也觉得他有福，有你这样的弟弟呢……长得真漂亮。」齐沅望着江璇云的眼睛，忍不住就感慨道。
　江璇云一僵，作为男子，漂亮是唯一的优点的话，那这男子还不如女子。忍不住低下头去。
　齐沅道：「别害羞啊，我看你的眼睛，就好像在夏天无云的夜晚看见满天的星星一样震撼……唉，恐怕这世上，少有女子能不被你迷去的……」说着，顿了顿，「也许男子也要被你迷去吧。」
　江璇云被她一句话吓得背后凉气，只喏喏道：「齐姑娘说笑。」
　齐沅嘻嘻一笑，道：「我自然是说笑的，啊，你看天色不早，云哥哥我要走了，你可得来找我啊……」
　江璇云道：「等你入了异将军府……我，我一定会为你画画的。」
　齐沅道：「就是不入将军府，你也是要为我画的……」说着一笑，「云哥哥，我最喜欢你这样的人了，我有个弟弟，他也是像你这样的……嘻嘻，逗一逗，反应十分有趣呢……」
　江璇云闻言有些窘迫，齐沅冲他眨眨眼，道：「等异哥哥回来了，你不需要对他隐瞒我来过哦~哈，我也想知道，他听说我来看过你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江璇云苦笑一声，道：「我就是想瞒，恐怕异府这么多人，他们也会告诉异将军的……」
　齐沅道：「那倒是……我走了，我真的走了。」她几步一回头，看向江璇云的眼神颇为留恋。
　江璇云目送她离去，眼看着一桌留下来的酒菜，却是再没有心情吃下去……
看那月色已被乌云遮，哪怕不是乌云，在夜晚看着也是乌云了，江璇云差人收拾了，自己就回到了房间，没有进异风瑜的房间，而是进了一旁的书房，将自己画异风瑜的画像找出来，看仍然在原地，心道莫非是异风瑜带人进来看的？异风瑜回朝廷后，他也就那日，在书房内十分难受，把画像拿出来过，而且把画像拿出来后，还说了不少平日里难以启齿的话……
　难以启齿的话……
　江璇云脸色一白，难道是，异风瑜听见了他说的那些话，所以想通了？
　黯然神伤地将画收回去，怔怔地看着岸上雪白的宣纸，抽出笔来，将那齐沅的模样也画上去，三分娇俏，四分灵秀，三分清丽脱俗，这样的女孩，倒是也配的上异风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