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大如谢容英,终究是皇室出来的,有些事情,饶是他才只有八岁,却也早已知晓。
谢含英“嗯”了一声,眉心紧锁。心中却下定了决心,定要在刘皇后的孝期后,就去请阿翁将他与清婉的婚事定下来——他虽然知晓清婉的父母都已去世,就算阿爹尚在,都未必肯让清婉做太孙正妃,但是……他这短短一生,事事皆在规矩之内,唯独遇了阿远,发觉阿远虽看起来比他身份更尴尬,诸事更加辛苦,然而尴尬与辛苦之外,阿远却又能自得其乐,既过得畅快恣意,又护住了想护之人。
谢含英羡慕之余,知晓自己比不得阿远聪慧机智,骄傲圆滑,不可能像阿远那样能将尽可能多的事情变成自在恣意,但是,仅仅婚事之上,谢含英希望能为他最珍爱的人,做到最好。
拘于身份,他不可能只娶清婉一人,但是,他想要给清婉唯一也是最重要的正妻身份。
那是他心中唯一倾慕之人,可是,他也仅仅能做到这些。
谢含英下定决心,便不再忧心,带着谢容英继续朝前走去。
半个月后。
谢若锦正在牛车上悉心照顾怀孕的江氏。
江氏如今年纪大了,怀孕本就辛苦,若是能在家中安稳养胎倒也罢了,偏偏她们现在却必须要在舟车劳顿之中。
江氏自然是因此吃了不少苦头。
谢若锦瞧着江氏的模样,心中亦是担忧不已。——江氏此番有孕,却是要牛车上折腾上不止这一次。待到去往长安,刘皇后的丧事毕,她们必然还要在从长安赶回北地,这两番折腾下来,谢若锦心中对幼弟的身体格外担忧。
她前世也是生产过的,自然知晓养胎的重要性,更知道其实家中女眷有孕的话,即便是皇后薨,其实也未必就要这样舟车劳顿从藩地赶去长安。
可是,敬王是何等人?他从前就能为了种种舍弃妻女,现下为了孝顺的名声,又岂会顾忌一个本就不在他期待中的孩子?
谢若锦蹙眉思索罢,只觉心中忧心更甚。
牛车忽然停了下来。
谢若锦一怔,就见谢念喜气洋洋的拿着一份信进来了。
“阿娘,阿姐,我收到阿弟的信了。”
谢若锦只微微笑着,江氏面上露出喜色,道:“快念信与我听。”
她显然已经被孕吐和牛车折腾的得连看信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念心下高兴,很快就拆了信,快速看了一遍,面上一凝,随即就笑着将信念给了江氏听。
江氏听罢,先是皱眉:“咱们一家都三年未见了,怎么圣人竟是这个时候将阿远打发去了云南?长安距云南这般的远,阿远今年才十岁,那阿守更是个彻头彻尾的狼孩儿,就算现在知礼学礼了,又懂得个甚么?能为阿远分甚么忧?就他们两个往云南去?岂非儿戏?还有你们三舅舅的消息,圣人岂会如此糊涂?你们三舅舅……”
江氏说着,就忍不住流泪:“如今都有七八年了,他若还活着,就是爬,也爬回长安去了,现下还没有回……我这个做妹妹的,尚且都不抱希望,只阿远孝顺,为着我仍旧要到处寻找你们三舅舅的消息罢了。可是圣人、圣人怎的也会轻信那等消息,以为你们三舅舅当真还活着?还用那样的消息去哄骗阿远?”
谢念心中当然也是极其担心谢远,可是,现下见江氏怀着孕,还这般喜怒不定,自然是要劝解江氏,道:“阿娘,阿弟不是独个儿去的,他是带了不少侍卫和自幼就跟随他的那二十个亲信去的。且阿弟信里还道,太孙亲自送他三十里,并送了他二十匹好马,是以一路之上,阿弟带着的人都能有马骑,一路之上就会走的更快,不会出事的。且阿弟此行不单单是去看三舅舅的消息是否属实,还是要去接大姐。大姐……她也有孕了。”
江氏心中还是担忧不已。
谢若锦却忽然道:“阿远去接大姐?”
谢念瞧她:“是啊。”然后又开始忧心忡忡,“我算过日子了,大姐生了大娘才两个多月就又有了身孕……安阳王府就算着急,却也不该这般着急。”
江氏伤心罢了,难得对小女儿上心一次,瞪她:“这却不是你这小娘子该管的了。你尚且还小,如何能知晓女子嫁人后,生不出小郎君的苦?”
谢若锦却是蓦地开始发怔。
她是知道谢远的护短和聪明的。当然也知道以谢念和谢远的亲近无间,肯定会把今日的这番对谢云屏的担忧写在信里,谢远虽是小郎君,却也能知道大姐的这般连番生育很是……不好。
谢远并非知道了便知道了,任事不管的性子。他既知道了这样的连番生育对大姐的身体不好,就定然会管这件事情——原本这种事情,就该是女子的娘家撑腰。即便谢远现在才十岁,却仍旧是安阳王世子正牌的小舅子。而皇室,也是大姐真正的娘家。
若是皇室无人出头便罢了,现下谢远出头,他身后又有圣人的宠爱,还有皇太孙的亲近,以及一个喜好颜面的敬王,谢远未必就不能改变谢云屏不得不为之的连番生育。
而这件事改变了,那么,是不是谢云屏就不会因为接连生育三次,又因千里迢迢奔去长安为刘皇后奔丧而伤了身体,故而连着几年不孕,待再次有孕时,却又生生难产……
谢若锦的指甲掐入了掌心,她的确是很早就知道自己的重生会改变很多事情,有些事情或许她能掌控,有些就完全不在她的掌控之中。可是,她却从没有想到过,她的重生,会把那些原本重要到关乎她的一生的事情改变。
比如,她的长姐,或许并不会像前世那样死去,比如,她或许不会嫁给安阳王世子,比如,她的幼弟,还没有出生……
谢若锦从来没有像这般一样的彷徨无措,觉得她与其重生,不如不重生。
若是她不曾带有前世的记忆,是否就不会改变那么多的事情,让她将来的命运也变得难测么?
元朔五年的十一月,谢远到达安阳王藩地前夕,果然收到了谢念的信,知晓了谢念的担忧,谢远自己便也开始怀疑。
只是到了藩地,安阳王和世子赵容亲自出城迎接,期间赵容性子本就偏向冷淡,并不多言,但对谢远倒也礼数周到,多有照拂。安阳王更是热络非常,常与谢远提及谢远过世的外公和大舅二舅以及失踪的三舅舅。
其中,对谢远的三舅舅说的最多。
谢远有些话便不好开口。
直到见得谢云屏,谢远看着谢云屏明明有着三个半月的身孕,却骨瘦如柴的模样,一张小脸顿时黑了下来。
赵容一手抱着长女,一手扶着谢云屏,瞧着倒是对母女二人倒是颇为细心周到。
谢云屏虽瘦的狠了,难得精神倒是还好,见谢远黑脸,就笑道:“阿远,来,瞧瞧你外甥女,是不是长得像你?”
第34章 三舅舅
“阿远,来,瞧瞧你外甥女,是不是长得像你?”
谢远朝前走去,就见一个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五个多月的娃娃正冲着他傻笑。
谢远眨了眨眼,那娃娃仿佛就以为这是在逗她玩,于是立刻咧开嘴笑了起来,还冲谢远伸出手臂。
谢远愣了一下。
他其实还没有见到过这么小的小孩子——连一岁都不到,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几个月而已。
谢云屏在一旁看了,就笑:“囡囡很喜欢你。”
赵容难得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道:“的确,囡囡笑倒是常笑,但是很少对着人伸手要抱。”尤其还是头一次见面的人。
谢远心中其实也很喜欢这个几个月大的小娃娃,心头动了动,就上前去接小娃娃。
谢云屏就在一旁教谢远怎么抱小孩儿。
谢远素来聪明,学什么都快,但是难得竟是学抱娃娃这件事,学的竟然满头大汗。
但是囡囡显然不知道自己舅舅的苦,一被舅舅抱进了怀里,就立刻咧开嘴,笑得更加灿烂,还主动伸出手,也抱住自己的舅舅。
两张脸亲昵的贴在一起,蹭啊蹭的。
阿守就觉得自己心里酸酸的。突然有种把那小娃娃给丢开,自己冲上去蹭阿远的冲动。
赵容微微一怔,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女儿会对头一次见面的小舅舅这般的喜爱。
谢云屏就笑:“人都说外甥像舅,囡囡是阿远的外甥女,容貌上倒是也有几分像阿远。”想了想,又道,“阿远比阿姐好看,囡囡像阿远,倒着实是好事。”
如今这个时候,就是男子,也是要看相貌的。因此谢云屏夸谢远好看,欢喜囡囡长得像谢远,倒的确是诚心夸赞。
谢远心知如此,还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想了想,就问:“囡囡?这是小名么?大名叫甚么?”
赵容嘴唇动了动,刚想说话,就听谢云屏先开口,淡淡道:“还没有大名。”
谢远想了想,就道:“那等回了长安,我多想几个名字,拿起给阿翁挑一个给囡囡。囡囡有皇室血脉,并非寻常百姓,早早定了名字,也是应当的。”
谢云屏闻言就笑了,就连眼睛里都是笑意,温柔道:“好。囡囡叫你一声舅舅,你帮她取名也是应当的。”
于是这件事就被姐弟二人这么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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