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棠止住了咳嗽,摊开了一张地图,“南雒军是想避开军事力量强壮的戎州,从新野一路北上,只要打到临安城,西南六州就相当于从整个版图中孤立出来,即便他们不继续北上,西南六州和新野、湛河、临安也都会变成南雒的国土。”
剑寒川道,“事出突然,为今之计只有守住新野城阻止南雒军继续入侵。”他又问,“皇上怎么说?”
林书棠答道,“已经快马加鞭去京城送信了,但最快也要七八日才能回来。”
剑寒川问,“戎州还有多少军队?”
林书棠一时语塞,他毕竟是文官,没有军队调度的权限。
“还有两万。”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林书棠一愣,抬头看向门口时面上已带了一丝欣喜。“栖……沈统领,你回来了。”
沈栖梧大步跨进屋内,先对着剑寒川行了一礼,“剑庄主。”
剑寒川回礼,“沈统领不必客气,先说说战况罢。”
沈栖梧道,“两军在沙溪对峙良久,我们进攻了一次,两军不分胜负,在没有摸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我军不敢轻举妄动。戎州一共五万驻军,我调了三万过去支援,现在还剩两万。”
剑寒川点头,“新野被困,的确应该去支援,只是戎州也不可不防。”
殷连颂道,“我们与南雒近百年相安无事,他们怎会突然发兵入侵我大明?”
剑寒川冷笑,“恐怕不是突然,是早有预谋,你忘了凌鹤峰一直跟南雒人有联系么?”
殷连颂道,“我以为凌鹤峰最多就是跟南雒人勾结勾结妄图当个盟主,没成想他还翻出了不小的风浪。”
剑寒川道,“这次南雒军来势汹汹势在必得,也不是一朝一夕就成事的,恐怕凌鹤峰早在南雒新君继位时就互有联系。”
沈栖梧道,“我这几天恐怕要常驻新野了,戎州这边的布防书堂没有经验,烦请剑庄主多多费心了。”
剑寒川的目光牢牢盯在那张地图上,“维护国土完整百姓安稳,本就是我们江湖人的责任。”
柳暮山被剑寒川沉声而说的话说的热血沸腾,恨不得立时冲上战场好好打一架,他正要拍桌子发表一番言论,一阵沉重的击鼓声就传了过来。
景澜问,“升堂鼓?”
林书棠侧耳听了一阵,面色沉重起来,“不,是鸣冤鼓,城里出事了。”
他话音刚落,家丁就飞跑过来报信,“大人,刘王村死人了!”
林书棠心里一急,站起得匆忙,一下子头晕目眩,踉跄着向前栽去。
“大人!”家丁被唬得大喊。
“起来这么急做什么,这么大个人还毛毛躁躁的,你几天没休息了?”沈栖梧一把揽住林书棠,沉着脸看他。
林书棠面上一红,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没事,就是站起来得急了。”
沈栖梧叫过他身边的小童,“淮生,大人吃早饭了没?”
淮生看了自家大人一眼,又看了面色森冷的沈栖梧一眼,低头道,“没吃。”
林书棠急了,解释道,“我吃了,和殷护法一同吃的。”说着就向殷连颂看去。
殷连颂还未张口,柳暮山就积极道,“真的吃了,咬了一口油条。”柳暮山声音清脆,一派天真神色。殷连颂嘴角抽了抽,暗中探过手去在他大腿根掐了一把。
沈栖梧气笑了,看着林书棠问,“吃了一口?”
林书棠辩解,“一大口。”
沈栖梧不说话,捏着他的腕子沉默地看着他,林书棠挣了两下挣不开,只得开口,“我还要去查案子,我保证中午好好吃饭。”
沈栖梧听出了他声音里那么一点哀求,堂上这么多人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放开他道,“不许太累,按时休息,不要以为我不在就没人管着你。”他回头对淮生道,“好好照顾你家大人,但凡有不吃饭不休息的,你一一记下来告知我。”说罢就出了大堂。
林书棠面色通红,“他……是我堂兄,我娘让他照顾我来着。”
柳暮山笑眯眯凑到他跟前,“林大人,快去问案情罢。”
殷连颂黑着脸拎起柳暮山,“跟你有什么关系?”
柳暮山委屈,“谁说没关系,万一是凌鹤峰干的怎么办?他不是要找人练什么蚀阴么?”
剑寒川道,“的确有这个可能,南雒军虎视眈眈,这边又出了事,也许就是凌鹤峰趁乱做下的,我们也去看看。”
众人走到花厅,就见又一个家丁飞跑过来,“大人,有人在门外说要找剑庄主。”
剑寒川挑眉,“找我?”
林书棠道,“快些请他进来。”
来人一身沉紫色长衫,风姿翩然而进,一路走至剑寒川面前,“剑庄主,别来无恙?”他在跟剑寒川说话,眼睛却一直看着景澜。
柳暮山惊喜道,“陈庄主!”
陈萧冲柳暮山一笑,“听闻新野有难,我便连夜赶过来相助。”他看向景澜,“景堂主,一切可安好?”
景澜从他进来时就一直呆怔,心里又是震惊又是欢喜,听他如此问,她本想答“一切安好”的,这话在脑子里绕了一圈就变成了,“你一个人能帮上什么,你若不来还好,一来就出了命案。”
陈萧笑道,“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
“剑庄主!”一个人从门外冲进来。
来人是雷威天,雷威天冲到剑寒川面前就要下拜,被剑寒川一把扶住,他便抱拳为礼,“我一听陈庄主说新野有难,便召集了门中弟子前来应援,兄长本也要来的,只因他身子不适被我劝住了。”
剑寒川道,“雷门主不必如此,这里形势还在掌控范围内,惊雷门……”
雷威天打断他的话,“上次我弟兄二人一念之差险些铸成大错,剑庄主既往不咎,许我们重新来过的机会,我弟兄二人一直谨记在心,剑庄主放心,此次我惊雷门弟子共来了五百,我们带了行军的帐篷,就搭在军营边,不会给剑庄主添麻烦的。”
剑寒川只得点头,“雷门主今日所为,戎州的子民都会记得。”
雷威天四十出头的人,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剑寒川道,“陈庄主来的正好,今日的案子若是凌鹤峰所为,短期内他必还有动作,陈庄主便同雷门主一道,负责戎州的巡查保卫工作罢。”
他又看向景澜,“景澜,戎州的地形你也十分熟悉了,你留下与陈庄主一道。”
景澜一愣,看了陈萧一眼,便点点头,“庄主放心。”
☆、中毒
刘王村是戎州北部曲兰镇的一个村子,村子三面环山,比较闭塞,道路也很不便,村民只靠种地为生,偶尔赶上大集才有村民到镇子里卖些蔬菜。死的人叫做刘玉田,刚到弱冠之年,被人发现时躺在自家地里,已经断了气。因为道路不便,消息上报到戎州府衙时已经过去了一天多。
仵作验了尸回道,“死亡时间在两天前,死亡原因……”
林书棠问,“是什么?”
仵作擦了把汗,“小人学识有限,实在查不出来,像是……”
林书棠急了,“像是什么,你只管说便是。”
“像是睡着了。”
“什么?”林书棠一愣,“他没死?”
仵作汗流的更快了,“千真万确是死了,但是体表没有外伤,也不是中毒,也没有中暑迹象,指甲、眼底、舌苔颜色都正常,除了瞳孔放大之外,查不出什么别的,就像是他……睡着了。”
林书棠蹲在尸体边仔细看了一遍,的确是仵作说得那样。剑寒川走过来道,“林大人,我已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真的?!”林书棠大喜过望,赶忙站起来,他站得太猛,又在太阳下炙烤了许久,此时眼前一片昏黑,耳中嗡嗡作响,淮生忙扶住他,“大人慢些!”
林书棠靠在他身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歉意地笑笑,“剑庄主知道什么了?”
剑寒川指着刘玉田身边的几根麦穗,“林大人细看这麦穗。”
林书棠又蹲下身去看麦穗,此时正值春小麦收获季节,金黄的麦穗上颗粒饱满,沉甸甸的穗子将麦秆儿都压得弯了。只是奇怪的是,这几根麦穗整体竟像是被烟熏了一样,呈现出淡淡的灰黑色,不是被火烧的那种焦黑,更像是这株麦穗从内而外散发出的灰黑。
“这人是被吸干了阳力和精气,气绝而亡的。”剑寒川道。
林书棠瞬间睁大了眼,“吸干阳力?凶手莫不是……妖物罢?”
剑寒川摇头,“林大人有所不知,这是一种邪功,叫做摄魂,修炼摄魂之人全靠吸取他人内力维持自身需要,被吸之人死状极惨,之前在兖州、衡州都发生过此类案件。”
“可是……”
“林大人是否在疑惑,刘玉田既不会武功也没有内力,死状也与熟睡无异?”
林书棠点头。
剑寒川道,“摄魂的第三层叫做蚀阴,是最阴毒的邪术,修炼蚀阴不再需要吸人内力,而是要找九九八十一个阴时生人吸取其阳力和精气,这也是我此前让大人将城中所有阴时生青壮年保护起来的原因。”
“庄主”,殷连颂同柳暮山走过来,“我查过了,刘玉田的确是阴时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