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师妹心思不在这上头,今日便罢了。”
叶追犹疑过,微微点头。
江逐水见她还握着那支竹笛,不由多瞧了一眼。
叶追注意到,说:“我想吹首曲子与师兄。”
江逐水自然不会阻止。
屋内到底不如外头明亮,二人都喜穿白衣,倒不至于暗过头。叶追衣裳如雪,手指更白,普通竹笛被握在她手上,气象立时不同。
她会使剑,却不精于乐声,江逐水懂得也不多,仍听出她有几次中断。
吹罢一曲,叶追双手置于膝上,端端正正坐着,不发一言,也不抬头看他。
“师妹这是……”江逐水知道这首曲子,因为知道,反而不敢说下去。
叶追仍未敢抬头,轻声道:“师兄对我,是有不同的吧。”
江逐水微怔:“我、我只当你是师妹,别无——”
“师兄,”叶追忽然抬了头,“我心中有你,所以看得出来,师兄心里也是有人的。”
江逐水哭笑不得,甚至顾不得惊讶师妹的心意:“我心中何时有人了?”
叶追却道:“你不过是自己看不出。”
江逐水直似哄个闹脾气的妹子,道:“好好好,便当我心中有人,可我一直拿你当亲妹看,万万没那等心思。”
他说得坦然,叶追也疑惑:“可分明……”喜欢一人,自然将他喜怒看在眼中,她看出师兄对她比常人要温柔许多,因而才想远了。此时听见对方否认,她失落过后,忽道:“莫非……师兄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将感情压在心底,因为心虚才对我格外好?”
江逐水快无话与她说了:“师妹,我与你说过,我待你好,是因为我当你是要照顾的妹子。至于喜欢……我根本没考虑过,也没动过心思。”
叶追不死心。她这回是有备而来,从袖中摸出只瓷瓶:“那师兄敢不敢吃了这药?”
江逐水皱眉:“是什么?”
叶追道:“这药叫做春宵,取春宵一刻值千金之意。服药之后,若见了喜欢的人,便会成为助兴的淫药。反之便如白水,毫无用处。”
江逐水一听便道:“荒唐!你从哪儿找来的!”
平常叶追在他面前,都细声细气,这回却坚决:“这药只两个时辰的药效,若师兄对我无意,服下后也不会碍事。”
江逐水却不同意:“感情之事,怎能凭一颗药来确认?”
叶追将瓷瓶推向他:“师兄根本不懂感情,又怎能说出这种话?”
江逐水平常鲜少动怒,今日不知怎地,有些气躁,竟受了她激,抓了那瓶,倒出药后也未多看,一口吞了。
这药的确是春宵,叶追不曾说谎,因而在师兄服药后心中忐忑,不错眼盯着。
其实江逐水已有悔意,觉得不该听从师妹,无事还好,若有事呢?业已晚了,他再想也无用,幸好等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异样,略放下了心。
叶追见他面色如常,不甘心道:“师兄当真什么感觉也没?”
江逐水这时也不气了,笑道:“这回算了,下回再不准胡闹。”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叶追才走,走前道:“……我给师兄添麻烦了。”
江逐水体贴,道:“你我自小认识,说起来还是兄妹情谊居多,过阵子你便想明白了。”
叶追心中有惑,没仔细听他说话,浑浑噩噩走出去,不多远,便撞见师父。
54、
何一笑对这唯一的女弟子态度稍好些,见她神情不对,问:“你遇见什么事了?”
叶追精神恍惚,未想到会见着他,一时吓得清醒过来,张嘴要说,最后却没说出来。
何一笑摇头,未为难她,让她走了。
江逐水闭关将近半年,他念着徒弟,得了对方出关的消息,便来见人。到时,对方正将棋子收起,见了他欢喜道:“师父!”把手头事放一边,上前拉人入座。
何一笑与他相对坐下,方道:“出关了也不来看为师吗?”
江逐水与他自小感情深厚,也受疼爱,并不惧他,笑道:“这么长时间不见天日的,脸色不好看,怕师父见了不喜欢。”
何一笑嗔道:“便为了这个?哼,你倒长进得很。”
这话听来似是怪责,实则因了亲密,言语之间并无避忌。江逐水一点不怕:“可师父自己来见我了。”
何一笑又哼了一声。
江逐水知他其实根本没发脾气,便也笑起来。他笑了会儿,竟觉得有些热了,懒洋洋斜着身,呼吸也灼热起来。
他虽随意,却少见这般堪称放纵的姿态,何一笑道:“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江逐水闻言,低低唤了一声:“师父……”
他音色清澈,此时却低沉略沙,何一笑心有疑惑,见对方眼尾飞红,哪像他说的脸色不好看,眸中也漾着水光,看过来时像耀金的湖水。
何一笑怕他有不对,起身探他额:“可是哪里不舒服?”
江逐水倒未觉得不妥,只是心里忽然空了许多,脑子几乎不再动了,空了的部分被别的满满当当填进来,他遵循本能,覆上师父的手,道:“方才叶师妹来寻我,说喜欢我。”
何一笑太过惊讶,反而没注意他动作:“……你也喜欢她吗?”
江逐水拉下他手,贴在自己脸上,闭上眼,声如叹息:“我喜欢的是您啊。”
“荒唐!”何一笑忙不迭抽了手,从座位中豁然站起,往后退了两步。
江逐水也站起来,身形却不稳,摇摇晃晃,扶着旁边才没跌倒。他状态看着着实不对,才走两步,热得愈发厉害,一时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抬手摘了发冠,又扯开襟口,面上似醉酒满是酡红,星眸如水望过来。他原本就生得出色,散发披衣之后,气质洒然,唇角微勾,任是心如铁石之人也动心。
何一笑心疼徒弟,斥责后还是担忧占了上风,见他站不住,忙上去将人扶了。
江逐水抓住他袖子,抱了上来,一声声念他:“师父……师父……”
何一笑一手拥人,另一手本想将他稍推开些,临到头不知怎地,竟没了动作。他瞥见墙边有张软榻,便将人带了去,徒弟也乖巧,脑袋搭在他颈侧,任他动作。
待要将人放下时,何一笑才发觉对方不肯松手。
江逐水一会儿也不想与他分开,蹭着师父脖颈,不经意间唇瓣在光滑肌肤上一沾而过。
说来时间极短,何一笑却如被雷打了,整个人都怔住,拉开徒弟,扶住对方肩膀,肃色道:“你方才做什么?”
江逐水眼中只有师父,一瞬不瞬盯着他看:“……我喜欢您。”
这是何一笑第二回听见这话,再不能同上回一样当做没听见:“这话不能乱说。”
江逐水微微蹙眉,却道:“没乱说,”他似有些委屈,“师父为何不信我?”
徒弟与平日大有不同,何一笑看在眼中,却不知因由,然而这副容貌是他少年时爱过的,如今虽已过去,对方也不是当年那人,一时仍有梦回之感。
他在出神,江逐水寻到空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师父喜欢我吗?”
何一笑几乎什么也想不见了。对方唇瓣软得像一团棉絮,又烫得像一簇火焰,这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他亲眼见着对方从蹒跚学步的孩童,长成如今风姿动人的青年。
喜欢吗?
何一笑见徒弟牵起他手,神情专注地一根根手指亲过去,如何也不能否认胸中满溢的喜悦。对方早已融进他血肉,是割不去、放不开的。
可二人同为男子,又是师徒,更有江卧梦横在中间,无论于谁而言,都不是个好对象,他比对方年长,如何能因一时动欲害了徒弟?这事一旦起头,便没回头路了。
江逐水此时心中除了师父,再无别的,见他不说话,心里又酸又疼,一把将人也拉了下来,张开双臂环了上去。
二人在榻上滚了一圈,江逐水分开腿,撑坐在师父身上,低头问:“您在怕什么?”
他虽是问询,面上却无问询之色,披散下的长发滑如流水,衣襟半敞,露出一片紧实胸肌。何一笑心跳得愈发厉害,忍不住伸手握住他一截长发,在掌心中细细摩挲。
江逐水见师父喜欢,便弯下腰,往他手里蹭。
何一笑难得好耐性地与他分说利害,说完又道:“你还年轻。”
江逐水却未听进去多少,仍问他:“师父喜欢我吗?”
他少有这么痴缠的时候,何一笑觉得徒弟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具体,低声斥他:“我方才白说那么多了?”
江逐水抬头,与他眼对眼:“别人与我何干?”
何一笑绿眸难得显出几分黯淡,抚过徒弟长发:“你将来会后悔的。”
他这么一说,江逐水便知道是松口的意思,当即笑了起来,眼睛亮如星子:“您是师,我是徒,无论将来如何,这关系总不会变。我若后悔了,您便打我骂我,我绝无一句怨言。”
55、
何一笑却道:“如你所说,我俩既是师徒,便不好有别的关系。我比你长一辈,本就不该在一起。再者,我另有喜欢的人。”
江逐水未曾被他拒绝过,心里压得厉害,问:“那人是谁?”
何一笑想让徒弟断了念头,才有方才一句,既有了开头,便要有始有终:“……是你父亲。我大概从没与你说过,你与他生得很像。”
他猜到江逐水会问什么,又道:“不错,我起先对你……但到底看着你长大,下不了这手。”
这些事的确是江逐水不知道的,他越听心里越冷,身体却罔顾他意,热了起来,热到后头像着了火,烧没了他理智,令得他一时什么也没想,扑上去咬住了对方唇。
相似小说推荐
-
逆臣1+2部 (米洛) 常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然而,功高盖主、权倾天下的大将军景霆瑞,却以一句「臣公务在身,恕难从命。」 ...
-
盘龙壁 (凌岫池) 晋江2016-12-19完结久远之前,在悬玦空谷的初见,他们便互相闯入彼此的生命。命运逼迫他们相对相杀,而真实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