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瑞瑞啊!”爱卿笑得眼睛都快不见了,“瑞瑞讲故事可好听了!我总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所以,他这是在哄弟弟睡觉呢。
“那都是骗小孩子的。”炎轻捏了一把皇兄圆润的脸蛋,“你老听这些,所以傻傻的。”
“我不傻!”爱卿生气地坐起来,撅起樱桃似的小嘴,“炎儿,这些都是真的!月宫里是有一只在捣药的小兔子。”
“我才不信。”炎也坐了起来,手里比划着道,“月亮就跟盘子一样大,而且还会缺角,兔子不掉下来才怪。”
“……”爱卿似乎被说服了,很认真地考虑起来,小声地说,“可能它很小呢?特别特别小的兔子,就跟蜗牛一样。”
炎想说什么,“咔嗒嗒!”的一阵响声传了过来,他倏地挺直了腰。
“怎么了?”爱卿伸手在炎的眼前晃了晃,觉得他很奇怪。
“别出声!”没想到炎反而用手捂住他的嘴,极小声地说,“会把鬼引进来的。”
“鬼?”爱卿没听过什么是鬼。
“就是会害人的东西。”炎解释着,“宫女姐姐们就是那样说的,已经让一个太监生病了。”
“什么?!”爱卿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惊惶。
“——咔嗒!砰咚!”
像是窗子被撞开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飘进来了,两个小人都吓得浑身一凛,爱卿想叫瑞瑞,又怕反而会招来鬼,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就在这时,那个诡异的东西靠近了床,殿内烛火昏暗,只能望见是黑乎乎的一团。
“我们快逃!”炎小声说。可是怎么逃?架子床靠着墙壁而设,那东西就在帷帐外。
“别、别怕,皇兄在这里!”爱卿把小被子盖在炎的身上,“我引开它,你逃。”
“什么?”
“我、我会保护你的。”爱卿这么说,明明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却神奇地没掉下来,他忍着害怕,挤出一个笑容,“你一会儿要跑快点。”
从来不觉得皇兄是个厉害的人,因为他可爱哭了,但炎忽然觉得皇兄就是皇兄,有着比自己要大的胆量。
“你不怕?”
“怕,不、不是,我不怕。”爱卿直摇头,“它要敢欺负你,我就和它拼了!”
爱卿做出一副哪怕是用咬的,也要和恶鬼大干一场的架势。
就在爱卿哆哆嗦嗦地坐直身体,往床帐外头张望时,那一团黑影就猛地扑进床里!
“啊啊啊!”
“救命!”
爱卿也好,还是炎全都伏下身子,抱头惨叫。不同的是,爱卿整个人都扑在了炎的身上,大声哭嚎着,“别伤害我弟弟!”
很快,一阵风刮了进来,帷帐飞起,一个身影稳稳地落在他们的身旁。
“殿下!”景霆瑞的声音,响起在他们的头顶。
“瑞、瑞瑞!有鬼!”爱卿抬头,急忙喊道。
“是这个吗?”景霆瑞的手里拎着一团浑身棕色、四肢却长满黑毛的东西,在烛火下看的话,鼻头尖尖的,更像一只小怪兽。
不过,它瞪着圆圆小小的眼睛,似乎比爱卿他们还要惊恐。
“这是一只小狐狸。”景霆瑞温柔地说,“可能是殿里放了很多水果和糕点,它想进来偷吃。”
可不是吗?皇上总是御赐水果和点心给两位皇子,保姆嬷嬷怕皇子晚上肚子饿,所以吃不完的,并不会立刻撤走,还是摆在殿里。
“狐狸?”爱卿惊讶极了,立刻就忘了害怕,站起来道,“好可爱啊!让我抱抱!”
“不行,它是野狐狸。”景霆瑞说,“会挠伤殿下的。”
“它可爱什么?”炎插嘴道,心有余悸,眼角里挂着泪呢,“它没长腿!我昨晚看到它乱飞来着!”
“是有腿的!”爱卿连忙拉着弟弟说,“炎儿你看,它腿上的毛是黑色的,肚皮上的毛是灰白的,唔……晚上看起来,是跟没有腿一样。”
“嗯……?”炎定睛一看,那小狐狸被景霆瑞拎着颈后的背毛,四脚都蜷缩起,乍看就跟一团毛球似的,但它不但有腿,还长着蓬松、黑亮的毛。
“让我摸摸嘛?就一下。”爱卿还在跟景霆瑞撒娇。
“好吧。”景霆瑞从来都拗不过他,“只是摸一下而已哦。”
虽然那样说,爱卿不仅摸了小狐狸的脑袋,还摸了它软乎乎的肚皮,最后又让弟弟来摸,告诉他,这小东西一点也不可怕,还拿来糕点喂狐狸吃。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大半夜,才把小狐狸放回树林里去了。
这只小狐狸似乎尝到了甜头,直到长大前,都会回到这扇窗子前,拿爪子拱一拱窗户,炎就会放它进来,爱卿也会来。
它高兴的时候,就跟狗一样四脚朝天,翻出肚皮,不过,它跑得可比狗快多了,一溜烟就能不见影儿。
爱卿和炎最后一次见到小狐狸时,它已经长得很大,很威武,屁股后头还跟着和它一模一样的一只小狐狸。
它们站在山岗上,一同望了望这边,就回茂密的林子里去了。
“它不会再来了吗?”炎对此十分地留恋。
“因为它有了重要的小狐狸要照顾啊。”爱卿以一副十足小大人的口气说道,“炎儿,你别不开心,你有我,我会照顾你的。”
炎抬头看着爱卿,不由想到了那一夜,明明皇兄自己怕得直哭,却依然牢牢地抱着他。
炎开始明白,对他来说,谁是最重要的人。
并不是整日忙着朝政的父皇,也不是已经忘记长相的爹爹,而是这个一直守护在他身旁的皇兄。
“嗯。”炎点头,握住爱卿那双温暖的小手。
好像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炎再也没觉得寝殿很大、很空旷。即使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那是美好得似彩虹一样的童年。
“我身边的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包括我自己……”对着唯一的亲信萨哈,炎突然感慨道,“只有皇兄是最纯真的,别人对他好,他记一辈子。对他不好,他却眨眼就忘,从不记仇……皇兄是我的全部,我愿意为他奉献一切。可是……许多时候,我都是无能为力,因为他……并不需要我。”
“殿下。”萨哈想要安慰主人,但是半天也说不出话,因为他的主人不需要任何人来垂怜。
“天快亮了,我们去接皇兄回来吧。”炎忽然放下酒杯,起身,已经没了那副多愁善感的样子,声音冷静地道,“是时候,该好好地劝一劝他了。”
他向父皇发过誓,要好好守护爱卿的帝位与江山。不,这不是为了父皇!而是为了卿儿。就算卿儿会伤心、会怨他,他也要拨乱反正。
“就算没有景霆瑞在,你还有我啊,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炎在心底呐喊道,个中苦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属下遵令!”萨哈下跪说。尔后跟在炎的身后,两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一片幽暗中。
+++++
“您醒了吗?”景霆瑞的手抚摸过爱卿的额头,捧住那清瘦了的脸颊。
“嗯,”爱卿睁开眼睛,他依然枕靠在景霆瑞的大腿上,“可是朕不想起来。”
“皇上住在牢里可不行。”景霆瑞笑了,指头轻刮了一下爱卿的鼻头,“微臣会尽快出去的。”
爱卿一骨碌地翻起身,但很快咧嘴“哎哟”地叫一声。
“很疼?”景霆瑞急忙问。
爱卿却红着脸,对他连连摆手道,“没什么啦,朕不小心闪到腰而已。”
“对不起。”景霆瑞压抑了这么久,才碰到爱卿,做得确实有些过火了。
“把衣服给我。”爱卿低着头说,连耳廓都红透了。
景霆瑞捡起脱在地上的夜行衣,轻轻拍落上头的草穗和尘土,才伺候爱卿穿上,还用手指梳理了他的乌黑、光滑的长发。
“瑞瑞。”
“臣在。”
“有个事情,朕想和你商量。”爱卿小心翼翼的口吻,让景霆瑞好奇。
“什么事?您说吧。”景霆瑞扎好了爱卿的长发,束成了一个圆髻。
“唔……其实,你不必这么辛苦,我们也可以效仿父皇和爹爹啊。”爱卿转过来,正对着景霆瑞说道。
“恕臣愚钝,没听明白您的意思。”景霆瑞注视着爱卿道。
“就是……如果你愿意公开地成为朕的宠臣,”爱卿下定决心似的道,“这样,针对你的发难就会少很多吧?”
“这是谁教你的?”景霆瑞微微皱拢眉头,问道。
“没有谁。”爱卿摇头,“不过,朕和青允师父在一起时,他说了一些当年的事,朕才知道爹爹当过父皇的男宠。但父皇并不是故意让爹爹难堪的,他这么做,是不想爹爹锋芒太露,惹来祸事。那个时候,父皇才登基,还有赵国维这个大奸臣在,不过,没有人会在意、伤害一个‘娈宠’的,所以父皇才在诞辰宴上,指名爹爹侍寝……”
“然后……?”景霆瑞问,眉心依然皱起。
“然后,朕就想到了你,以及我们现在的处境。这件案子若不是贾鹏从中作梗,你早就已经洗冤获释了。”爱卿不是笨蛋,那么多证据摆在眼前,却不能结案,当然是有人在使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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