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流问:“你们难道不是打头阵的?说吧,后面的人埋伏在哪?”
二人纷纷说不是,他们这次是独立行动的。
季舒流道:“满口胡言,以你们三个的微末武功,根本打不过我们三个。”
二人都说,他们也觉得不妥,事前苦苦规劝师父不要贸然行动,然而推云童子认为,行刺最重要的是谋划而不是武功,只要谋划得当,就能以弱胜强,布雾郎君刚刚独立擒获燕山派高手方横,推云童子岂甘落于人后。
秦颂风脸色微变:“方横也落进你们手里了?他在哪?”
一个侏儒颤抖道:“我们不知道,布雾郎君不说。”
另一个侏儒也颤抖道:“听说在一个叫驯马园的地方,我们不认识路。”
潘子云吃惊道:“驯马园?”
驯马园,就是当年苏门“驯养”刚捡回来的小乞儿们的地方,是困扰奚愿愿多年、至死方休的噩梦。
这究竟是推云童子之徒贪生怕死露出的破绽,还是一个策划好的阴谋?可如果是阴谋,苏门怎会知道潘子云能找到驯马园的位置?
秦颂风咬牙:“咱们还是去看看的好。”
他们无暇顾及推云童子之徒,匆匆杀死他们扔进一个僻静的山洞,在潘子云的带领下赶往驯马园。驯马园潘子云只知道位置,并没进去过,正四处寻找间,附近的高岭之上突然传来打斗之声,其中一人似是女子。
秦颂风拉着季舒流从无路之处辗转腾挪而上,潘子云奋力追赶,然而他们才上去一半,就听见几声惊呼以及人在斜坡上滑动的声音,似乎是缠斗中的人一起滑落山下。
秦颂风脸色越发不安:“孙呈秀?”
<二>
这条山脊两边都是陡坡,秦颂风上去的这边尚且可以设法攀登,另一边几乎直上直下,连可供攀援的凸出石头都不多。
然而天工凑巧,让那面最陡的石壁上有一条倾斜的石缝,石缝里有陡峭的坡度,狭窄的侧壁也可借力,顺着它,就能滑进那一侧四面环山的谷底。
谷底有几间矮房,早已倒塌,现在站在谷底的只有四个人,三名满脸狠厉的苏门杀手和一个手持单刀的年轻女子,都是从那石缝里滑下来的。
女子看上去二十上下,双眉上扬,眼睛乌黑溜圆,脸上蹭了不少污泥,依然可见面色红润健康,眉眼间凝着一股极为严谨认真的气质,与寻常女子不同,颇为引人注目。
她神情中的坦率质朴与秦颂风有几分相似,因为她本来就是秦颂风的“半个徒弟”孙呈秀,当年父母早亡,家传刀法几乎断绝,现在的武功是秦颂风比照着她家的刀谱一点点琢磨着教出来的。
此刻的她可以说是狼狈万分,那石头缝狭窄得要命,她为了追逐前面的三个苏门杀手,从中滑过,身上的衣裙支离破碎,几乎难以蔽体。
面前的三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但他们是男人,脱光了也不要紧,孙呈秀一个年轻姑娘如此形容却颇为不雅。
其中一个秃头当即冷笑:“小娘们儿,居然敢追下来,不去找件衣服把你这身骚气遮遮?”
孙呈秀一丝未婚女子的腼腆都不曾流露出来,厉声道:“方横在哪?”
“啧啧,这喘的,够骚。”三个男人的眼神都盯着孙呈秀衣衫开裂之处,好像要从眼睛里伸出一双妖手她扒开,其中秃头尤甚,“这么急着问方横干什么,追汉子哪?”
另一人挤眉弄眼道:“你看咱们哥儿仨如何?虽说不如那方横高壮,好在有三个,不怕喂不饱你。”
孙呈秀面色不变,左手掌心一抹刀背,前冲直刺那挤眉弄眼之人,三男一女瞬间缠斗在一处,孙呈秀刀法真正施展开来势头极猛,以一敌三颇有余裕,几十回合间就把对面三人压得透不过气。
秃头和挤眉弄眼之人打个眼色,一左一右将孙呈秀牵制住,第三人前滚两圈滚到孙呈秀面前,嘻嘻一笑就把裤子脱了下去,指着下-体道:“小娘们儿,往这儿砍呀,往……”
然后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孙呈秀不是一个可以用常理揣度的姑娘……她眼睛也不眨,直接往那儿刺了过去。
当然,她虽然不要姑娘家的羞涩了,却还是要刀的,所以刺得没有那么准,刀剑豁开敌手的肚皮,往里一戳,直达脊椎,然后原路退回,孙呈秀跨过赤着下身的尸体,回身冷冷盯着本欲借她羞赧惊惶之机猛攻的其余两人:“方横在哪?”
挤眉弄眼之人大呼小叫地挥刀砍来,秃头却惨呼一声,抱住地上的尸体大哭起来。孙呈秀在震耳欲聋的干嚎声中专心对付挤眉弄眼之人,眼神凛冽而沉静,眼中除了刀,并无其他。
她距离取胜已经很近了,只为留下活口逼问方横下落,才一直没有发出最后一击。挤眉弄眼之人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垂死挣扎,就在下一刻,他忽然双眼突出,嘴巴微微地张开,漏出大量的血。
躲在一边干嚎的秃头手握锋利的长刀,刺穿同伴的身体,将刀尖刺入了孙呈秀肋下。
孙呈秀急速后退,出刀意欲绞住那把长刀,然而秃头以同伴的身体为盾,长若猿猴的左手从死人腰侧伸出,重击在孙呈秀右肋之上,孙呈秀以刀护身再度后退,站稳后微微弯腰,吐出一口血。
秦颂风刚刚攀爬上山脊就看见这一幕,情急之下,直接从石缝里滑了下去,季舒流和潘子云不敢耽搁,也跟随着滑下。
那秃头不知大难将至,兀自狂笑:“刀法好又怎样?还不是被我……”
秦颂风已经滑下,手中雁来剑的剑锋点在他后心穴位,内力到处,他扑地便倒,来不及说出更多。
孙呈秀捂着肋下伤惊喜道:“二哥!方横被这伙人暗算了,我偶然看见他留下的求助暗号,追到附近,才盯上这三个人。他们一直在这一带兜圈子,方横很可能就在附近!听他们口风是杀手苏骖龙的手下。”
孙呈秀也是用刀的人,和方横同样是好友。
秦颂风点头:“我们也是来找方横的,你听说元掌门闭关期间被人潜入、酷刑杀害的事了么?”
孙呈秀倒吸一口凉气:“元掌门被害了?”
元磊之死,可谓天下用刀之人共同的遗憾。
季舒流忽道:“他们把方横带到这里,是为了逼供?”
秦颂风一脚踹醒那秃头,盯着他的眼睛道:“方横在哪?”
秃头喷出一大口鲜血,居然还挺硬气,斜睨着孙呈秀淫-笑道:“小娘们儿,原来养着这么多野汉子,白日里衣衫不整……咳咳,瞧瞧你这衣服,奶-子都要露出来了,叫老子死前看了个痛快,来呀,你给老子吃一口奶,老子就告诉你们……方横在哪……”
孙呈秀将刀横在秃头的脖子上:“方横在哪,要说就说,不说就死。你废话这么多,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自己干说有什么意思。”
师徒二人一左一右盯着秃头,秃头没话了。
潘子云一直在环视四周,忽然道:“这里可能就是驯马园。”他指着那些倒塌的残迹,“有几座屋舍,”他指指四周,“四面环山,”最后指着南边山壁上一个被枯藤掩盖的地方,“南边有个石洞,石洞里据说别有洞天。”
季舒流小心地斩开枯藤,果然露出一个狭窄的入口。
秦颂风点头:“他没用了。”蹲下身一掌震碎了秃头脏腑,又问孙呈秀,“你跟得上吗?”
孙呈秀摸着肋骨道:“还能坚持,骨头没断,最多有点裂。”
潘子云当先进入石洞,秦颂风欲要抢先,潘子云道:“有岔路,愿愿给我讲过走向。”
秦颂风只能任他当先。
刚才从缝隙里滑下的途中,潘子云的衣物已经支离破碎,破烂不堪,全身布条乱飘,十分影响行动,通过缝隙时,本来连着的地方也撕开了。他干脆撕掉上衣抛到后面,只留裤子。
他穿着衣服还算是个过于瘦削的清秀男子,脱了衣服却显得可怖,缺乏血色的身躯瘦骨嶙峋,肋骨、脊椎突兀地显出来,仿佛一副会动的骨架。
秦颂风低头看看身上的破烂衣裳,同样撕掉了上衣,紧随其后;季舒流见状,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照做,露出被石缝刮出的道道血痕,第三个进去。
孙呈秀再大方也没大方到一起撕掉上衣的地步,她只撕掉了两条衣袖,捡起秦颂风的上衣缠在上半身,又捡起季舒流的上衣缠在腰际,走在最后。
石洞外围还算明亮,很快化为一个黑暗的甬道。甬道越往前,就越黑,根本看不清人影,而且曲折迂回,岔路甚多。他们为免暴露行踪,又不敢点火照明,只能摸索着前行。
潘子云轻声解释说,此地多数岔路都是越走越窄的死路,只有一条路通向一个石室,石室中有人把守,是那“驯马园”唯一适合进出的出口。至于刚才那条石缝,下去容易上去难,何况山谷里一直有人看守,如果有孩子妄图从石缝爬上去,半路上就会被暗器射死。
甬道曲折漫长,仿佛永无尽头,四个人的脚步声,风口的风声,都异常明显。突然,潘子云停下不动,秦颂风顺着墙壁摸过去,才发现他们走进了一条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