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传 (不言)

但是前天帝却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来问你如何看今日的人间。”

炎黄二帝在阪泉一战虽然胜负分明，但没到生死相搏的地步，如今蚩尤部族入侵却让战火绵延在大地之上。

“我管不着。”伏羲神摊了摊手，“我的灵识无法到达这座宫殿之外，你知道的。”

帝俊垂头，他确实知道，除非伏羲分出灵识投入凡人轮回当中，要不然他的所有灵息都无法离开这座紫微宫。

“玄翎好像在打什么主意，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帝俊很是担心，“那孩子现在的情况并不稳定，我怕他会做过头。”

“你是说玄冥？”伏羲也想了起来，那个明明和玄翎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神祇，却在灵息上和他的女娲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玄冥——”帝俊念出了这个名字，“玄翎很喜欢他，非常喜欢——”

喜欢到不惜撕裂自己的魂魄也要让他出生的地步。是他忽视了，那个孩子从小就孤寂，就要面对一大堆本不该是这个年龄的他所需要承受的东西。他该好好陪陪他，但那个时候的自己却不得不在力量衰退的时候为自己的孩子铺好道路。

“你要是想，现在去陪他也不是太晚。”伏羲动了一点同情心，这个帝俊在不称职的时候也有他的难处。前天帝是退居幕后，又不是如同女娲般消失，他应该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做他想要做的事。

帝俊摇头，“晚了。”那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并且为之不惜一切代价，他早就不能改变他的决定了。

“而且，我怕也是时间无多了。”帝俊能够知道自己的力量正在逐渐被支撑这个世界的支架吞没，唯有如此他才能让玄翎从无力支撑世界的危机中解救出来。

伏羲骤然一惊。

“不怪你。”帝俊却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玄冥的出生也好，我后来收养的那两个孩子也罢，你造成的伤也罢，我们都无法再改变什么。”

所以就只有尽力去弥补。

“玄翎知道吗？”伏羲觉得自己的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竟会走到这一步。

“恐怕是知道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频繁地行动，偏偏那孩子就是不肯告诉他计划是什么。

伏羲正想说些什么，眼中流转的光芒突然停顿了一下，而后浑身一震。

“怎么可能？”帝俊先于他叫了出来。

整个太微宫都仿佛在瞬间凝滞了一下，力量的交融和汇合，而后又分离开来，那种依恋般的感触和不舍的心情，伏羲不知道眼前掠过的是什么时候的影像，他甚至不知道他回忆起来的是曾经还是梦境中见到过的场景，他的双眼只能在那些过去中认出一个清晰的身影，其他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泡影。那个纤细的，有着青色璎珞缠绕在发间的身影，他呼唤着，从远古到洪荒——

“女娲……”





























卷五 玄黄 第三章 醉梦（中）





第三章 醉梦（下）

……

原本只是来北冥休息一下的共工有点不知所措了。先前倒还罢了，现在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落下海去的神灵很快就浮了上来，这对神灵还说并没有什么。但是，某种灵息的改变是无法掩盖的……

玄色的衣衫，青色的璎珞，墨色的发间缠绕着的是自然界最纯净的气息。层叠的华美服饰下苍白得有些半透明的肌肤，还有那双漆黑的眼瞳，似乎和先前的神灵很相似，又带着绝对的不同。共工也要摸不着头脑了。

“你到底是谁？”那陌生的气息让神农氏的水神起了戒心。

那个从北冥海中浮现出来的神祇却笑得温柔，“神农氏的共工吗？我还记得炎帝小时候的样子，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这口气听起来明显是比他年长得多的神灵，从外表还真是彻底地看不出来。

神祇从海中慢慢走了出来，共工注意到他的脚上没有穿鞋，就这么赤足踏在地面上，好在这里都是细软的沙滩，神灵看起来相当轻盈，一步步踏过都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脚印。

那边的海面突然涌出了异变。原本转向的鲲鱼就好像受到了什么召唤一样从那边改变了方向过来。而先于鲲鱼到来的是翻天的巨浪，以几乎要把小岛吞没的气势冲了过来。共工双手抱胸站在那里丝毫不动，他又不怕会被淹死，当然是要先看看对方的深浅，万一的万一，对方是蚩尤部族的奸细呢。

也不见那玄衣的神祇有什么动作，他仅仅是微微抬了抬胳膊，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就这么遮住了小岛，海水从四边落下，两人身边的沙滩甚至都没有被海水浸湿。

鲲鱼巨大的鱼鳍就近在眼前，近距离他们都能看到那鱼鳍上经历了千万年岁月留下来的痕迹。北冥存在了多久这些鲲族就存在了多久，它们早就和这片海域同化，就算其他地方有再多的温暖海水和食物都无法让它们离开这里。

“好久不见。”玄衣的神祇却是对着天空喃喃自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能看到那北冥上空缓慢移动着步子的金乌。共工知道自从伏羲被应天帝封印后就由十位金乌使者替代了伏羲的位置在天空中巡行。

共工很想问，话却卡在喉咙口上，他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好脾气了，要是换了是祝融在他眼前这么故弄玄虚他早就一拳打过去了，不过眼前这个莫名的神祇——

远远的，乌云和风暴压了过来。

“玄翎。”

略带着冰冷的语调，那是属于雨师玄冥的声音，共工虽然不曾正式上场和他对阵也听到过。乌云倒卷之处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来。

同样的玄色，在玄冥身上却是带着冷峻和冰寒。这位执掌了风雨的远古神祇站在自己的出生地上满脸的疑惑，“你是谁？”

他问的是那位玄衣的神祇。共工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私底下比较着两个神灵同样的外貌和不同的灵息。

玄衣的神灵歪了歪脑袋，“你又是谁？”

玄冥的脸色变了，右手的闪电扣在了掌心，“你把玄翎怎么样了？”

共工记得那个名字是属于应天帝的，但是——眼前的这个究竟是谁？和玄冥口中的应天帝有什么关系？雨师的神情看起来非常值得深思。

玄衣的神祇细白的脚踝在玄色的衣角下显得尤其细弱，“你觉得呢。”

“你——”玄冥被他一句话堵了回去，蓄势待发的闪电反而收了回去。在没有弄明白事情的缘由前贸然发动似乎不怎么好。

“雨师大人。”共工的牙轻轻磨了磨，“你好像忘了我吧？”

炎黄部族和蚩尤部族处于敌对状态没错，不过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的共工不知道玄冥已经不在蚩尤部族的事也情有可原。

那边的神祇是情况不明，共工的敌意却是相当明显，玄冥想也不想就直接冲了过去——

两位同样司水的神灵灵息相似，北冥又是一片水泽区域。轰然而起的巨浪甚至达到了云端之上的高度，玄衣的神灵也只得感叹这片北冥海域从很早开始就同其他地方隔绝了开来，要不然还不知道要酿成什么样的惨祸。

风暴和巨浪很快吞没了小岛。在那翻卷的力量当中玄衣的神灵安稳地站立着，就如同风暴当中最平稳的小舟。鲲鱼靠了过来，仿佛在邀请神灵，玄衣的神祇想了想，踏上了坚实的鱼背。青色的水草踩在足下略有些湿滑，玄衣的神祇看起来要比他掉下海去的时候年纪更小一些。他此刻有些懊恼地看了看自己缩水的双手，很是无奈。

“到底就剩下一半魂魄了，要承担这样的力量果然不容易。”

抬头看向天边缠斗的两位掌水神灵，很无奈地能从玄冥那边感受到战斗的发展。东边隐约有火光冲天，该是另有神祇过来了。

“鲲，你说我该怎么办？这孩子的心思还真是决绝。”

足下微微有些震动，上古的巨鱼似乎对他的问题有所感知。

玄衣的神祇懊恼，“我知道这就是我没错，不过也不用笑成这样吧——”

天空的红色愈发明显，玄冥不知道谁会过来，共工则是知道了也不想去理睬。

轰然出现的火焰巨蛇把战斗中的两位神灵分了开来。玄冥退了几步，不是不能迎面砍上去，而是他认识来的神灵是谁。

居正的火神，炎帝直系的火正祝融。赤红色的衣袍披在他身上显得仓促，大概是赶着回来的。

“怎么回事？”他盯着共工，“一天不看着你你就打架。”

共工收起了自己手中寒冰凝结而成的利剑，“和敌人打也算我的错？”他就想不明白了祝融为什么总是把所有的错误都归到他身上，他的这个父亲从来只看到他的错误。

冷哼一声也把自己的闪电收回，玄冥不甘不愿地回应，“现在不是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