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也是,不然你怎么可能一点回音都没有。所以我不就找到这里来了嘛!”祈万贯一脸“我很厉害吧”的自豪表情。
可惜春谨然现在真的没心思玩笑,他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大裴出事了?”
祈万贯正色起来,给出的回答是:“天然居出事了。”
闻讯而来的丁若水和郭判,只来得及捕捉这一句。
郭判的出现让祈万贯大感意外:“郭大侠你不是受了重伤吗,怎么会在这里?”
“就是受了重伤才来找神医啊,”郭判故意把神医两个字说得很重,满是调侃,后才收敛玩笑,问祈万贯,“楼主怎么知道我受了伤?”
祈万贯伸出一根手指,得意地左右轻摇:“这江湖上还没有什么风吹草动能逃过万贯楼的耳朵。”
春谨然、郭判、丁若水三人不语,就静静看他嘚瑟。
后面祈楼主可能也觉得气氛有点冷,悻悻收了手指头,开始说正事:“既然郭大侠在此,想必已经讲了前些日子江湖上出现药人的事。”
郭判点头。
祈万贯继续道:“这事是天然居干的。”
春谨然没绷住,脱口而出:“不说只是怀疑吗?”
祈万贯多少能够理解春谨然的心情,毕竟一封封的信笺都是托他打探裴宵衣的,现在裴宵衣没信,天然居却出了事,心系友人的春少侠自然无法淡定。别说春谨然,就算他这种没与裴宵衣交往太深的,也不希望听见对方的坏消息,毕竟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
奈何,世事总难遂人愿。
“之前只是怀疑,我给你寄的信里也写的是有可能牵连到天然居,但是半个月前,陆有道的徒弟忽然站出来,说他师父生前曾经就被下过这种毒,受人操纵,后不幸身亡。而下毒的,正是靳夫人。”
“陆有道?!”
“徒弟?!”
第一声是郭判喊的,第二声是春谨然叫的。
祈万贯捂住胸口:“干嘛,你俩要生吞了我啊。”
“陆有道在江湖上消失了二十多年,重新出现就被我们在王家村弄死了,哪里来的徒弟?”郭判没工夫与他扯淡,直中要害。
春谨然跟着猛点头,这也是他想问的。
祈万贯翻个白眼:“我哪知道,反正就是冒出这么个弟子。但话又说回来,若是别人的徒弟倒罢了,说是陆有道的,倒让这件事可信了。因为你我都是见证啊,陆有道当时的疯状和现在那些药人一样,说他和此事无关,我第一个不干。”祈万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声音不自觉放低,弱弱咕哝,“而且当时弄死陆有道的还是裴宵衣,没准他就是想杀人灭口……啊!我都说没准了你还真往死里踹我啊——”
“行了,”听明白怎么回事的丁神医果断出声,这仨人体格好,他可快冻死了,“剩下的进屋说。”
第85章 血色天然(三)
进了温暖房间,春谨然才觉出冷来。从心底到指尖,都被初春的凉风打了个透。
丁若水倒了杯热茶塞到他的手里,热气升腾,稍稍定了他的心神。可很快,他还是听见自己难掩急切的声音:“后来呢,天然居怎么说,承认了?”
祈万贯正要喝茶,听见春谨然这么问,便又将茶杯放了回去,直接摇头继续道:“这种事谁会承认啊,况且天然居本就神秘,这时候更是装聋作哑,一声不吭。”
“那怎么能断定就是天然居,那个所谓的徒弟很可疑啊,说不定是诬陷。”春谨然还是不愿死心。
祈万贯有些感慨地看了他一眼,末了才叹道:“是不是诬陷不重要,不,应该说药人的事情,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春谨然在对方的欲言又止中,感受到了一些极为不好的东西,心忽然收紧,试探性地轻声问:“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吗……”
祈万贯点点头,事实上他火急火燎地要寻春谨然,也是因为这个:“陆有道的徒弟站出来没两天,杭家就出事了。杭家大少爷杭明浩,下毒谋害杭匪未遂,杭老爷子一气之下,将他逐出杭家。但在驱逐孽子之前,已经拷问出毒药的出处……”
“天然居。”说这三个字的时候,春谨然感觉自己在颤抖。
祈万贯重重叹口气:“是啊。你说靳夫人怎么想的,惹谁不行惹杭匪,杭家那是好惹的吗。第二天就有风声传出来,说天然居在江湖上偷偷卖毒药,不光杭家,好些个有名望的门派都被祸害过,而且他们是先暗中挑拨,再以毒相助,手段极其隐蔽毒辣……”口沫横飞的祈楼主不自觉停下来,有些疑惑地看着一脸了然的春谨然,“你怎么好像半点不意外?”
当然不意外,青门的事情就是他亲身经历的。
可他现在不关心这些,他只想知道:“杭明浩的事情败露了,那裴宵衣呢?也被杭匪抓起来了吗?”
祈万贯瞬间反应过来:“毒是裴宵衣送去的?”杭家虽讲了毒来自天然居,却并未透露过多细节。
春谨然懊恼,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中说漏了嘴。
祈万贯见状连忙宽慰:“没关系啦,反正现在天然居已经成了江湖公敌,裴宵衣送没送毒,黑锅都要一起背。”
“……”春谨然完全没有感受到抚慰。
不过祈万贯接下来的话倒让他悬着的心放下一些:“之前你托我打探杭家有没有出事的时候,我就探听到裴宵衣曾上门做客,不过很快就离开了。而杭明浩是最近才动的手,中间隔了这么久,我想裴宵衣应该已经全身而退,回了天然居。这样也可以解释,我为什么一直打听不到他的消息,因为如果他回到天然居后一直蛰伏,不在江湖露面,那肯定是半分消息都没有的。”
办完事情就回到天然居,确实是裴宵衣的风格。
可不知为何,这样毫无音讯就是让春谨然心生不安。
“先是药人,再来卖毒,天然居现在还能装聋作哑?”郭判听到现在,越听越气,他对裴宵衣可没什么深厚感情,只能从朴素的善恶观出发,“这他妈就是一颗江湖毒瘤!”
“郭大侠不用动怒,且让她们裝,反正也裝不了多久了,”祈万贯摊手,“二十多个门派已经集结成军,现下怕是已经在讨伐的征途上了。”
春谨然变了脸色。
祈万贯看在眼里,既同情,也无奈:“杭家事情一出,便是铁证,之前所有的捕风捉影皆可落实,你觉得那些自诩正义的门派能放过这个机会?何况还有杭家带头,那几个被祸害过的门派更是磨刀霍霍。这事怎么说呢,原本天然居的诡秘莫测就让人忌惮,靳夫人却不懂得收敛,落到今天,也是她咎由自取。只是……难免要牵连到裴宵衣,我知道你与他情谊深厚,所以才想要第一时间通知你。你倒好,四处瞎跑,若再晚两天找到你,天然居都要被踏平了!”
春谨然腾地站起来,二话不说就要往外走。
丁若水眼疾手快地拦住他:“你这是做什么?”
春谨然下意识地往下扒拉他的手:“你别拦着我,我要去救大裴。”
丁若水忍住怒气,问:“你去哪里救?”
春谨然定住。
郭判经丁若水提醒,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遂问祈万贯:“天然居一向神秘,那些讨伐它的门派是怎么知道具体位置的?”
祈万贯总算喝到了茶,茶水已由滚烫变成了温热,喝完,他才幽幽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倾全江湖之力掘地三尺呢。”
郭判点点头,冷笑一声:“所以说啊,得罪一个门派可以,得罪整个江湖,就是找死。”
春谨然听着这话,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夏侯正南。
【与谁结私怨都可以,犯众怒却不行。这是道,放在市井、江湖、庙堂皆准的道。】
人一旦活得太久,就没什么看不透的了。
当天下午,收拾妥当的四个人,启程。
“其实你们不用跟我来。”翻身上马的时候,春谨然还在劝。
丁若水沉着脸,也跟着上马,半点退却之意都没有。
郭判倒是一挑眉:“谁他妈为你了,我是去为江湖除害。”
春谨然眯起眼睛:“你若敢伤裴宵衣……”
郭判扬起下巴:“又如何?”
春谨然耸耸肩:“我就让若水在你的汤药里下毒。”
郭判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挤出两个字:“毒妇。”
春谨然无所畏惧,只要能保大裴周全,好人坏人男人女人是不是人他都行。
祈万贯骑着马慢走两步靠过来,难得的严肃:“谨然贤弟,你可想好了,救裴宵衣,很可能意味着与全江湖为敌。”
春谨然目视前方,眼神坚定:“全江湖?全天下我都不怕。”
七日后。
天然居坐落在一处险峰之上,峰顶云雾缭绕,恍若仙境,峰下绵延群山,人迹罕至。没人知道靳夫人是如何寻到这处宝地,又是如何在此安营扎寨的,就像没人知道这样难以寻觅的地方,是如何暴露了踪迹。
春谨然一行人抵达的时候,山下已被各门派弟子团团围住,哪怕靳夫人是一只飞鸟,也别想飞下来还能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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