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年俯下身,轻轻吻了吻若华的嘴角,伸手抚着他的脸颊,轻声探叹口气自喃:
“你问我为何不会为帝,因为我很早就与那人说了,延王楚斯年,好龙阳,此生绝无子嗣,不继大统。”
而后带着些宽慰地说:“我以为此生不过如此,还好你来了……无论你曾是谁,你这一世都会是我的若华。”
斯年拨了拨若华脸前的碎发,而后起身,吹灭了纸灯中的蜡烛,轻声关了门便出去了。
这一夜,都城中灯火似梦。斯年的梦中却是穿着曙色外袍的少年抱着纸灯,歪头笑着,照亮里整个皇城。
☆、麦芽糖
若华醒来时天已大亮,还好今日依旧是休沐日,所以能任他睡到日上三竿。
他觉得头依旧有些痛,身子也沉沉的,本想翻过身继续睡的,然而——
若华猛地坐起,他忽然想到昨天晚上斯年已经知道他是夏元的最后一任皇帝,而且他似是还说了好多放肆的话,然后呢?昨天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若华换好衣服,心惊胆战地打开门,看到渥丹早已在门口候着了。
“公子,您醒啦。”渥丹眯眼笑着。
“恩……”看渥丹与往日无异,若华稍稍松口气。
“王爷说您昨日酒喝得有些猛了,让我准备了些醒酒提神的汤,我这就去端来。”
若华听到“王爷”两个字,身体不由得抖了一下,为什么感觉一切平静得不正常?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不是应该想办法把他除去,最宽限了也应找个由头把他送出都城远离朝堂吧。怎么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很快,渥丹就端了一碗棕色的汤汁回来了:“公子,这个可解头疼。”
若华看着那黑乎乎的汤药,心里不由得犯怵:这里面不会加了什么□□吧……他可不想这一世又是中毒而亡……
渥丹看他迟迟不肯喝,轻笑了一下:“公子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这虽清苦,但是对身子好的,您趁热喝了吧。”
渥丹越是这么说,若华倒是更不敢喝了。他虽信渥丹应不会害他,但是谁知道这汤药中有没有被别人动过手脚。
“我头不大晕的,能不能不喝了。”若华微微后退一步。
“公子若是怕苦,我再去拿两颗蜜饯可好?”
“我身子真的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
“那……”渥丹看若华实在不愿喝的样子,也为难起来。这汤药是王爷吩咐她,让向若华喝下的。
“姐姐……你就当做我已经喝过了好不好。”若华看渥丹犹豫起来,继续说道。
“那若是王爷问起,公子可要说已经喝过了。”渥丹小声地说。
“我知道的。”若华点头道。
然而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你们二人再说些什么?”斯年估摸着若华也该醒了,便过来找他,谁知远远的走来就看到若华和渥丹两人正小声说着什么。
“王爷。”渥丹有些慌乱地行礼,生怕刚刚的话被听到得了责骂。
“起来吧,”斯年看渥丹还端着那碗汤药,又看到若华那有些发白的脸,“怎么?有人不想喝药?”
“王爷……”渥丹急急地想解释。
“行了,你下去吧,”斯年一手接过汤药,一边将她遣退,“我还有事和向公子说。”
“是。”渥丹半弯着身子就退下了。
斯年拿着汤药,直径走进了若华的房间,转身对还站在门口的人说:
“进来吧,先把这解酒汤喝了,你昨日喝得确实有些多。”
若华磨磨蹭蹭地走进屋子,却始终没有接过汤药,一脸警惕地盯着斯年。
斯年看他这反映,好似一个受了惊的刺猬,不由得嗤笑的一下:
“行了,这药没下毒。我若是想杀你,昨日就下手了。”
若华听到斯年有些调笑的语气,脸有些发红,反正身份也被揭穿了,倒是也没了往日假装的恭敬客套,上前拿过那碗解酒汤,一口气就喝了下去。药的清苦逼得他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斯年看若华喝了下去,从袖口中摸出一个小纸包,用两根手指将其拆开,放在手心里,伸到若华身前:
“麦芽糖,去去苦味。”
若华拿了一颗,含在嘴里。麦芽糖的香甜倒是解了汤药在嘴里的清苦的味道。然而若华依旧有些警觉的盯着斯年:这王爷,怎么态度那么好?他究竟想做些什么。
被若华那么盯着,斯年倒也没有不自在,直接坐到了椅子上,手肘搭在方桌上说:“昨日的事可是都忘了?”
“王爷既已知道我是谁,就别再兜圈子了。”若华看斯年这不紧不慢的样子,倒是有些急了。
“你昨日与我打赌,”斯年盯着若华,“赌这天下会归谁。”
若华抿着嘴没说话。
“我同意了。”斯年似是随意地说道,“只要你不做有害百姓的事,我便不会拦你。”
若华皱眉:“王爷可有什么条件?”
按若华对斯年的了解,斯年绝对是一心为家国之人,怎会与自己将天下做赌,还不加阻拦?
“我并没有条件,你昨日说的也有理,你所提之法都是为天下百姓为我疆土谋利之事,我为何要阻拦?”
“我不会一心帮太子当然也不会全新辅佐茂王。”
“我知道,”斯年微微坐直身子,“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更不会阻拦你。我也想知道,最后谁才最适合继这楚平大位。”
“也或许是夏元。”若华盯着斯年补了一句。
斯年看到若华的眼神里多了一股以往深深藏起的雄心和坚定,倒是有了一丝笑意:
“所以,那就以此为赌了。”
若华收敛了些逼人的气焰,低低地应了句:“王爷可要说话算数。”
“自然。”斯年站起身子。
若华刚刚起床时因为慌乱,都没来得及梳洗,此时头发只用发带简单的绑了一下,有些碎发已经滑到了脸侧。
斯年走进近,似是很自然地就抬手将那几缕碎发别到了若华的耳后。
被碰到耳朵的若华,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然后泛起了一点点红意。斯年看若华的反应如此大,轻笑出声。
“以前从未有人敢如此碰我。”若华有些恼意的说。
斯年的手顿了一下,停留在那小小的耳尖处,随即继续慢条斯理地把弄着那几缕头发,俯身轻声说:
“可是你现在是向若华。”
斯年看若华不说话了,便拍了拍比他矮了半头的若华的脑袋:“洗漱一下,一起用午膳,我在正厅等你。”说完便走了出去。
斯年的那句“你现在是向若华”一直绕在若华的耳畔,那轻声之语像是羽毛般搔弄着他的神经。若华有些气恼地胡乱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个什么劲,但就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若华站在铜镜前,看着这张已经熟悉起来的面孔,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自言自语道:
“果然是上一世没有人与我亲近,才会觉得如此不习惯么……”
而已走出门的斯年,将剩下的那颗麦芽糖放入了嘴中,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到上一章为止是第一卷结束,不是全文完结啊QWQ
小可爱们不要误会。
咳咳~这一卷开始感情线会更多一些辣~
卖萌打滚求收藏求评论
☆、中秋节
天绮节后再回朝堂,一切似乎都有条不紊的发展着。
煜月晋封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十五中秋节,朝中原本摇摆不定地大臣纷纷都附势之意。倒是太子依旧是那副不急不躁地样子,倒是让一直支持他的大臣开始躁动不安了。
若华身为礼部尚书,虽每日立于这朝堂之上,但倒是没有其他朝臣向他有意交好或是打探口风,大约是礼部向来归斯年所管,且若华借住在延王府的事本就不是秘密,也就没人愿意来惹这个冷面王爷的人。
若华倒是也乐得如此,那些趋炎附势之人对于大局来讲本就是些外围棋子罢了,重要的还是太子和茂王,以及皇上对其二者的看法。况且既然斯年已经戳穿了他的身份,他倒更没什么需要遮掩的了。虽说若华也并没有完全想通为什么斯年对他的做法不加阻拦,但君子之言,若华相信既然斯年说出口了,那自然不会再以此来要挟自己。所以他只需要致力于周旋于太子和茂王之间便可。
晋封亲王自庆平年后还是头一遭,且正赶上中秋节,所以办得也格外热闹些。
煜月生的本就算得上俊秀,且再过半年也就要及冠了,现下正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时候,脸上便还有着少年那种讨喜的白净清秀但身形却是成年男子那般的高挑。
煜月头上戴着翠玉和宝石镶嵌的五珠冠,胸前的银线麒麟也换成了金线绣的,而腰间的玉佩也换作了雕了半龙的翠玉。那一日天气正好,晨间的阳光从大殿的正门照进来,而煜月在朝臣的拜礼中提摆跨过大殿的门槛,甩袖而来,阳关衬得他胸前的那只麒麟闪闪发光,似是要从衣中一跃而起,直破云霄。
煜月跪在大殿中间,双手接过那道晋封的诏书,而后站起。他的身后是整个楚平的大臣,一时间当真是风光无边。许多年后,煜月紧紧攥着那破旧不堪血迹斑斑的诏书,依旧在想:那一日的我,怎会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