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考试的时候,谢无渊看了策论的题目,当场就呆住了。
冷汗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心里发憷,头皮发麻,这个题目他做过,谢父给他讲过一遍,何贺又给他讲过一遍,可该死的,他忘记了!
谢无渊甚至忘了最开始写的是什么,脑子里乱的很,一会儿浮现谢父眉头紧皱“这里写的不好,太冒进了,”一会儿又浮现何贺低声轻语“那里要改一下”,谢父和何贺轮番出现在谢无渊脑子里,谢无渊觉得自己要炸了!
系统磨磨蹭蹭的出来,吞吞吐吐:“宿主,你需要冷静,监测数据显示,你正处于崩溃边缘,请宿主镇静。”
有的时候,越着急,越想不起来,谢无渊正处在这样一个境况。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谢无渊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等待学子的同窗,他明明白白的知道,这一场自己过不了。
再加上第二场,这次会试,无论如何,自己都是要挂了的。
候在门外的谢家小厮赶忙围上来,帮忙拿篮子、衣服什么的,茶盏远远的瞧见谢无渊脸色不好,马上支了一旁的另一个小厮回府,把消息传给谢老爷。
谢无渊出来的时候,何贺还没出来,谢无渊也没等他,直接吩咐车夫回府。
谢老爷早前听了小厮的传话,没说谢无渊什么,只道是好好休息,今年不行,还有三年后,不着急。
谢无渊走后,谢父才重重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就不该逼他。是我弄砸了啊。”
谢夫人安慰他:“没事,无渊才十五岁,还没加冠呐,不着急。”
二夫人也忙着搭话:“无渊可比无江厉害多了,无江那会儿,乡试还考了两次呐。”
谢老爷看了二夫人一眼,又叹了口气,心道,这能比吗?谢无渊从戒了赌到童生试,才半个月;从童生试到乡试,也不过一年!如果不是因为压力过大,怎么可能挂在会试上?!怎么可能挂在有了题目的会试上啊?!
谢家“无”字辈一共三个儿子,谢无江从小就学,学了这么久,也不过是个三甲的同进士出身;谢无海进了宫,不可能再担任御史;只有谢无渊一个,虽然小时候不学好,但这会儿,三年的时间拿下举人,原本有望再进一步,谢无渊最开始的那篇策论,谢父看过,优秀稍微往下一些,绝对及格线以上,也就是说,只要前两场不交白卷,谢无渊根本就不可能会挂在这次会试上!
是自己搞砸了啊!要不是自己那么心急,也不至于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真是糟蹋了娘娘的一片心意啊!
谢老爷摇摇头,拄着拐杖往书房走,罢了罢了,左右跟着谁都是谢无渊自己的造化,随他去吧。
何贺一出来,就蹿到谢府来找谢无渊,还得意洋洋的邀功:“怎么样?题目熟悉吧?”
谢无渊坐在椅子上,拉过站在他身前的何贺,把头埋在何贺的腰间,苦笑一声:“我当时懵了,脑子一片空白,只记的这题做过,不记的怎么做了。”
何贺显然没想到谢无渊会出这种状况,脸上的喜色迅速退去,茫然自语:“不,是我的错,我该听二姐的话,不该自作主张的。”
谢无渊脑子乱的很,根本没听清何贺说了什么,只觉的很挫败,又拉着何贺说了半晌的话,心里多少舒服了些,松开何贺,凑过去讨了个长吻。
何贺压抑不住的喘息,缓解了谢无渊的焦躁不安,又过了一个时辰,谢无渊才依依不舍的把人送出门,看着何贺上了马车,笑着道别。
谢无渊回屋,长长叹了口气。
茶韵上来劝他:“主子,不过三年,哎,不就是个三甲吗,不考也一样的!”
谢无渊这才有了点儿发自内心的笑模样,“茶韵啊,说来说去,还是你拿我最好。”
茶韵给谢无渊放下帷帐,脱了靴子,这才抱怨道:“得了吧,用的着我的时候,我就是最好的,用不着的时候,就拿我撒气。”
谢无渊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还生我的气呐,这都多久了。”
茶韵看谢无渊不那么烦了,也放下心了,这一年来,谢父对谢无渊期望有多大,她全看在眼里,就连谢母,有时候也不自觉的给谢无渊施加压力,茶韵本想着谢无渊和何贺独处的时候,会不会好些,可等她瞧见二人独处的模式,只觉这哪里是恋人,分明是夫子和学生。
可她一个丫鬟,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法子给谢无渊减压,也只能干着急。
茶韵给谢无渊盖上薄被,还在安慰谢无渊,“不就一场破考试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无渊笑着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皇子:是他!是他!就是他!可他旁边的竟然是何二少!他难道是何贵妃的人?!是吗,不是吗?
范景辉:mdzz
谢无渊:好烦啊好烦啊好烦啊!说好的话本呐,说好的从混混到丞相呐,作者你拿错剧本了!
☆、谁说考不上就不能当官的?
又过了三天。
谢无渊站在卧室的小书房前,瞅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会试没考上这件事,不是没有办法,不过谢无渊一直不想用。
上好的金笺纸平摊在桌面,蘸满墨水的笔尖高悬在半空,迟迟不肯落下,滴落一大滴的墨汁,迅速占据整张信纸,谢无渊不耐烦的放下笔,把纸揉成一团,扔在一旁。
陈以柳前几天又用军中特供的信鸽传了一封信,谢无渊解下信纸,心中暗叹,这丫的怎么就不知道收敛点儿呐,军中特供的信鸽,拿来给太子妃传信,这把柄一旦被揪住,太子妃和陈家都得玩完。
太子妃的信里倒是没说别的,只是隐晦的提了句“前些日子,你帮我拨开迷雾,看清了真相,现在嘛,本宫心情好,你要是有解决不了的事儿,可以来找我,我肯定帮忙”。
科举考试,招揽人才的当口,谢无渊收到这样的一封信,太子妃口中“解决不了的事儿”,可想而知,除了帮谢无渊徇私舞弊,改卷子提分数,还能有什么意思?
太子妃说这话,一点儿都不虚。
大梁朝的科考,历来是礼部负责一年,吏部负责一年。
今年恰好轮到礼部,而礼部尚书沈瑞,是太子一派的领头人。
吏部尚书一直都是皇上的心腹,而礼部,早被皇上划给太子练手了,一来是练练对其他国家的外交,二来,也是方便太子早些接触祭祀科举,笼络人才。这点上,礼部、吏部分的清楚,去年的三甲归了皇上,今年的三甲,就归太子。
今科的所有上榜之人,都是皇上为太子选拔的人才,而今太子虽然不在了,可皇上并没有改变吏部、礼部轮流掌管科举之事。
太子夢后三年,这是第一次会试,皇上仍旧点了沈瑞做主考官,礼部的侍郎做副主考官,摆明了今科的人才还是皇长孙的,也因为皇上的这个举动,不少游移不定的太子派开始态度明确的支持皇长孙,也有不少中立的官员开始暗戳戳的站皇长孙的队。
皇上的态度很明确,今科的人才,还是你们的,你们随便选,朕不管。这种情形下,沈瑞在今科破格提一个人上榜,没什么大不了的,既落不了别人把柄,也没人敢说闲话。
太子妃敢写这封信,谢无渊可不敢接。
谢无渊非但不敢接,他还不敢应,也不敢用。
太子妃的意思,摆明了是拉拢谢无渊,谢无渊如果应了,可就彻底绑在皇长孙的船上了。
说实在的,谢无渊以前就不看好太子妃能赢,如果只有皇长孙一个,还好说,不管怎么样,太子为皇上挡箭,不治身亡,单凭这点,皇上就一定会对皇长孙疼爱有加;可偏偏,太子妃不是等闲之人,皇后和太子妃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太子妃想上位,就不能越过皇后去。
皇后也不是那种能放权的人,这两个女人之间必有一场恶斗。
谢无渊原本觉得,皇后当年是远嫁,娘家使不上力,而陈以柳怎么说,也是大梁的人,陈将军更是一方大将,太子妃虽说手段嫩了点儿,也未必就比不上皇后,二人相斗,大约也就是五五开,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后来吧,冯文华来了那么一趟,谢无渊之前做的推测就全被推翻,既然冯老丞相是皇后的人,那皇后与太子妃这一局,只怕是皇后单方面的完全的碾压陈以柳。
谢无渊就更不看好她了,再加上陈以柳野心太大,能力却没有那么多,这人情啊,谢无渊非但不想要、不想用,更想躲的远远的。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嘛,小人也一样。
今年科举沈瑞总负责,给谢无渊一个上榜的最低分,不难办。可谢无渊实在觉得这是一笔赔本的买卖。
谢无渊犹豫再三,放下笔,又提起来,脑海里天人交战,一边是“太子妃此局必输”,另一边是何贺那句“我希望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谢无渊咬了咬牙,心道,就算被绑到太子妃船上,也未必没有脱身的办法。入朝为官都走到这一步了,没道理再让何贺等三年。
谢无渊提笔,刚落了个称谓,窗外一只信鸽就“扑棱”着翅膀飞进来,乖乖的呆在谢无渊一旁的笔架上,不动也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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