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衍
随萧玄珏之后进入房间,花无醉掩上房门,道:“这就是你在信中说的云衍?之前在皇城中我就听过他的名号,第一公子,诗书画乐四绝,样貌更是俊逸清贵,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你说完了?”萧玄珏回头,冷声道。
“还有一句。”花无醉不以为忤,凑上前几分,腆着脸笑道:“不知有此人侍奉在侧,阿珏你可还把持得住?”
“胡闹!”萧玄珏黑下脸来喝道,“我传书让你回来是说正事的,方才在亭中你的话有些多了,现在还不知收敛!”
“行了行了,跟我就别摆王爷的架子了,呵呵……”花无醉低头轻笑一声,却莫名有些苦涩,道:“我只好奇,你怎么总跟姓云的脱不开关系,以前是云行之,现在又来了个云衍,何时才能挨上我花无醉?”
“花无醉,我在信中已经说的很清楚,”萧玄珏面不改色,淡淡道:“云衍嫁入王府已成既定的事实,现在你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如何把这种不利局面变得为我所用。”
“你要利用他?”花无醉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摆正了脸色,严肃道:“我看他不像狡诈有心机的人,你真下的去手?”
“是他自己说的让本王好生利用他身份的便利,甚至在大婚之日以死明志。”萧玄珏冷哼一声,墨中泛银的眸子中带着寒意,“既然他是自愿的,本王有何下不去手的?”
花无醉笑着摇摇头:“阿珏,你有时也太天真了。他说任你利用,你就信?”
“哈哈,我自然不信。”萧玄珏仰面笑了声,负手踱了几步,忽而又沉声道:“所以…为了卸除他的戒心,我将行云阁给他了…”
“什么?”花无醉像见到鬼一样叫道,被萧玄珏一记冷眼瞥过又住了嘴,叹道:“看来为了他手中的三百暗影,你真是不顾一切了。行云阁…可是你为了云行之…”
“他死了!行之已经死了!”萧玄珏厉声打断他,复狠狠道道:“若不是为了救我,他不会死。我一定会为他报仇!太子如何,皇后如何,将来这个天下一定会是我的!”
花无醉脸上闪过一抹痛意,却被他痞里痞气的笑掩盖过去,道:“其实那时我见你总骂那个肉团子,还以为你很厌恶他,没想到…”
“你别多想,我只不过是见他为了救我而丧命,心中有愧而已。”收敛了面上的狠厉,萧玄珏淡淡道:“自从得知云青城与皇后暗地勾结,而父皇软弱以至外戚弄权,本王就决定要亲自登位,肃清君侧!”
“所以你将主意打到云衍头上了?”花无醉微微皱眉,“以他文弱的书生气却可调度三百暗影,网罗全东莞甚至相邻五国的情报信息,怕是不简单。”
“三年前云青城带他回府认主归宗,我就已经差人去查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相府二公子的底细。发现他的过去仿佛被人刻意抹去,查不到他的来处,随着调查的深入,才知,他之所以有第一公子的名号,不是因为他的才貌双绝,而是…”
“而是双结楼的楼主双千结,姓云,单名一个衍字。”花无醉了然一笑。
萧玄珏点头,“没错,刚得知此事时本王亦很震惊,毕竟他看起来斯斯文文,武艺不通,怎么可能调度起来双结楼里的三百暗影。直到大婚那晚…”脑中突然出现当时云衍浑身是血的样子,那人说他甘愿做自己的掌中剑,心中骤然紧缩却被他刻意忽略了。他顿了顿,沉声道:“直到那晚见他为了取得本王的信任,竟狠心刺自己一刀,我才相信他真的是双千结。因为他骨子里够狠,其实要做统帅,不一定靠武艺,不是么?”
“是。”花无醉点了下头,又深深望着对方不带情绪的侧脸,缓声道:“所以他只能做统帅,阿珏你,却是凌驾于他之上的王,因为,你比他更狠!”
“啪!”瓷器摔落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随即便是有人调转脚步匆匆离去的声音。
“谁?!”花无醉话音未落,萧玄珏已经一个旋身到门前,快速拉开门扣住了那个偷听者,扣住对方咽喉将人抵在墙上。
“是你?”看清被自己掐着的人是云衍后,萧玄珏才松开手,但眼中的寒意却丝毫没有消退,“你不是回房歇息了吗,怎么到晏思楼来了?”
“咳咳!咳咳咳!”呼吸不畅呛咳几声,云衍后背倚着墙笑得有些苍白:“臣妾来给王爷送茶,见您与花将军在说话,云衍不好打扰所以就要回去了,谁知不小心打碎了杯子。”
“我们的话你听到多少?”萧玄珏危险地半眯着眼睛。
“臣妾只是听到有声音,并没具体听清是什么。”云衍无辜地张眼望着他,轻声道:“怎么,王爷你们说的是些臣妾听不得的?”
“没什么听不得的,”这时花无醉也出来了,他将一柄风骚的桃花扇摇的“哗哗响”,笑得灿如春风,“无非是礼部尚书姚明义近日干了些私下买官卖官,在朝中拉帮结派的勾当,晏王想要上道折子弹劾他,却找不到证据而已。”
没想到花无醉会说出这些,萧玄珏微愣,然后去看云衍的反应。
云衍低下头若有所思,下垂的额发遮住了眉眼,同时亦掩盖了情绪。
半晌,萧玄珏淡淡道:“你回去…”
“我去帮你找证据。”云衍抬头笑道:“既然王爷苦于没有证据,为何不对臣妾说呢?大婚那晚臣妾说的话,王爷可还记得?”
被云衍毫无防备清澈明净的目光注视着,萧玄珏脊背僵了下,有意避开对方灼灼的目光,他道:“不用你去,你的伤还没痊愈。”
“嫂子有伤在身?”花无醉怔了下,他看着的是云衍,问的却是萧玄珏。
“咳咳…”云衍掩唇咳嗽一声,微微笑道:“将军不要总叫我嫂子了,听起来颇不顺口。”
“那便还是小衍吧,本将军今年二十有五,你看起来应该比我小一些。”花无醉亦笑道。
云衍点点头,轻声道:“将军虚长我两岁,云衍便称你一声兄长?”
“随意随意,小衍你爱怎么叫便怎么叫吧!”花无醉得意地摇着扇子。
见此,云衍垂眸轻笑,淡色的唇瓣更加苍白,轻咳了声,他道:“若王爷和花…咳…大哥还有要事,云衍先退下了,尚明义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萧玄珏微微皱眉,“本王说了,不用你去查,你安心养伤就好。”
云衍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清隽的眸子只停留一瞬就又移开,抬步欲走。
擦肩而过时,萧玄珏伸手扯住他的袖角,面无表情道:“本王说过了从未想过要利用你,你不必如此。”
云衍顿住步子,对他回眸笑道:“臣妾也说过了,我心甘情愿。”抽回袖子,云衍步步远离,脸色却更加苍白,带着丝丝凄楚。
萧玄珏如兽的眸子专注地盯着那人离去的背影,一瞬不瞬。
“你为何对他说这些?”萧玄珏没有去看身边的花无醉,声音里带着几分凉意。
“你难道不想试一试他对你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心?”花无醉挑眉笑道,“拿尚明义的事正好可以试他一试。”
“但是尚明义是皇后的人,你将这件事与云衍说了,无异于打草惊蛇。”
“你怎么知道现在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方才我们说的话,他怕是全听到了罢。”
“但是…”
花无醉接口道:“但是云衍现在还有伤在身是我没想到的,你该不会是担心他在查找证据时会再次受伤,舍不得了?”
“胡说!”萧玄珏冷喝,狠狠道:“本王只怕他万一有个什么,皇后和相府那边不好交代,毕竟现在还不是硬碰的时候。”
“如此甚好。”花无醉点头,又邪邪笑道:“阿珏哪日若想找个伴儿了,一定要优先考虑我哦。”
萧玄珏瞪了他一眼,花无醉假装没看到,懒懒打了个呵欠,挥手道:“时候不早了,我从关外回来还没去看皇上,走了。”
“快滚!”萧玄珏虚踹他一脚,转身回房。脑中挥之不去的却是方才云衍对他回眸的那个略带苍白的微笑。
“云衍,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心甘情愿。那人说的话他能相信吗?毕竟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人啊,会有人为了他,连性命也不顾?
好像曾经是有这样一个人,不过,他死了。数九寒冬,掉进冰湖里,不被淹死,也被冻死了吧。
“行之……”不知何时,深埋在记忆中十八年的两个字,已经下意思地脱口而出。
可当初那人的眉眼,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唯一记得的是那双肉嘟嘟,透过冰洞胡乱挥着的小手,和那一声声:“小哥哥快走,你快走,等搬到救兵再救我!”的哭喊。
是了,十八年前是那个傻乎乎的讨人厌的肉团子在冰层开裂的那刻推开他,自己却掉了进去。而他却因为怯弱忌惮皇后派来的杀手,丢下那个肉团子自己跑掉。
怎么还会有人舍了性命对他?就算当年的团子还活着,现在也只会恨他入骨了吧?花无醉说的不对,他不是狠,而是自私,再没有比他更自私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