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头痛,暂时不理会算了。
走到牙香街入口处,柳希言想顺便看看柳昭诚,就在小楼下站定。小楼形制与其他的屋子没有什么差别,但黑乎乎的。老人家睡得早,该不会已经睡了吧?
柳希言抬头,却忽然看见二楼窗户里透出异常的七彩光,他疑心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正准备看个仔细,就听见电话响了。
柳希声在电话那头以异常急促的声音对他说:"快离开二大爷的房子,越远越好!"
2、
柳希言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记得睡觉前的情况。他能记起的就是在医院停车场准备开车回家,至于怎么开车怎么到家以及之后干了什么都一片空白。
其实他醒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就像很多次睡醒后人都会不小心遗忘某些记忆,迷茫中甚至分不清自己是醒在什么地方一样,他并没有在意。他在意的是他醒的时间是晚上八点,而柳希声一脸深沉地坐在他床前。
然后,在柳希声善意的诱导下,他发现自己逆行性遗忘了两小时前也就是从医院上车后至今的所有记忆,虽然柳希声说他有一个小时是在睡觉的。
"我没嗑药。"柳希言镇静地分析自己的症状,"我保证没有用红处方。"
"不关我专业的事我不懂。"柳希声没心情和他演,只是站起来说:"离二大爷家远点。"
"关二大爷什么事?"柳希言莫名其妙。
"你倒在二大爷家门口,虽然我不知道你去干什么,二大爷上个月就住老人院去了。"
"去老人院干嘛?年初见他不是挺好的?能种花能养菜,保养得好好的,还能招惹广场跳舞的老寡妇,不是已经谈婚论嫁了吗?"
柳希声意有所指:"你也知道是年初啊。"
"年初怎么了?"
"你问妈去,她会告诉你一出四十集的现代都市,哦不,城乡结合部伦理大戏。"
柳希言发现晚饭已经被吃光了,他质问妈妈怎么没有留饭给他,妈妈一脸"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自己在门口食饭饮醉酒,总要你哥车你返来背你去楼上,我点知你未食饭?"
"……好吧妈,我不用吃饭了,麻烦你给我下个面条,顺便跟我说说二大爷是怎么回事。"
在妈妈长达一小时唱念作打俱佳的演讲之后,柳希言弄明白了事件的开端发展□□结局。开端:年初柳江涛带着老婆孩子从美国回来了一趟,发现老父的恋情后,坚决反对二大爷和62岁的老寡妇的婚事;发展:柳江涛回美国之后,二大爷突然发生顺行性遗忘,遗忘严重到拉了大便忘记擦屁股和冲水;□□:老寡妇见此状,果断慧剑斩情丝;结局:二大爷被诊断阿兹海默症,柳江涛打电话给柳希言他爸,请求他把二大爷送去老人院;片尾曲:二大爷在老人院每天唱着:我早已为你种下999朵玫瑰,等到花开的那一天,999朵玫瑰……
柳希言并没有听他妈妈唱完,他默默收拾了碗筷,上楼去找柳希声了。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柳希言主动递出二十块钱,拿过一张清心符贴在额头上。
"二大爷家有妖气。"柳希声道,"你离远点儿就好了。"
"我有几个问题:1、二大爷的病和妖怪有没有关系?2、为什么总是我有事?3、你收不收了它?"
"1、二大爷和妖怪之间的故事有八十集,暂时没时间说;2、我说过屎和蜜蜂的故事,这个应该不在你失忆的范围内;3、本事不够爱莫能助。"柳希声说罢递给柳希言一张纸,"你如果不去二大爷家,它应该不会主动找你,但为了以防万一,你在夜间看见彩色光的时候记得烧纸。"
一位祖国大好青年在为事业献身的夜班过程中越过一位急诊腹痛患者的肩膀看见窗口闪烁着一团七色彩光,这位青年医生直接拿出一张符篆,抄起桌面上备着的打火机,在患者面前烧起纸来。
患者和这位青年医生大眼瞪小眼,看着纸烧完了,七色彩光从窗外消失,病人战战兢兢地问:"医生,这是什么治疗方法吗?"
"这叫高温消毒。"青年医生腼腆地笑了笑。
医生相当英俊,并且有礼貌,所以病人和家属都选择相信他,而不是怀疑医生的脑部问题:也许医生消毒的就是诊室周围的空气,并不是差点被烤焦的左手。
柳居士则表示第一张符篆免费,第二张以后就必须付费治疗。他摊摊手对倒霉的弟弟说:"你们的药有成本,我的符篆也有成本,你看看,这年头朱砂多贵?我是零差价卖给你的。一张二十,消耗的念力我都不算了,啧啧。"
"……你以前说的是修为。"
"念力是靠修为累积的。"柳居士负手转身,飘然而去。
不要问小莲为什么不起作用,小莲实在忍不住发花痴一事的无聊,和青蛙精共享了那部手机,并且发展青蛙精和他一起上某个号称全球最大女性向中文文学网的小说网站开始研究现代女性文学。反正灵体看东西可以叠在一起,视角上完全没有障碍。
3、
驱妖符篆的成本到底多高已经是次要问题了,首要问题是:连续三个夜班都被七色彩光窥视而在患者面前烧纸的行为终于导致了柳医生被患者投诉,理由是:"我只不过看感冒,这个医生竟然烧纸钱咒我死,岂有此理!"
当月奖金再次不保的柳希言忍无可忍,决定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下夜班又忙完后已经过午,柳希言在医院食堂吃过午饭后,导航东乡河中镇的养老院,根据导航的指示,开着车七拐八弯兜了近一个小时后才发现所谓的镇养老院就在他们村牙香街后面。他以前经过的时候还以为是谁家的农场——是的,养老院被大得离谱的果树林和菜园子包围着,在这个地方二大爷也许更能发挥自己的特长。
进养老院需要留下姓名、证件号、手机号以及和被拜访人的关系,还要在摄像头下留下头像。柳希言嘀咕:"偷儿子的有,难道还有人偷老子吗?"那位门卫一本正经地说:"你是不知道,这里住着很多还没写遗嘱的千万富翁。这些摄像头都是这些富翁的儿子们赞助的,以防别有用心的人进来骗老人家钱。就告诉你了,这里的费用高着呢,想开了就别结婚了,别把钱浪费在小孩身上,存够钱给自己养老吧。"
"……"二大爷有这样的狱友也挺不错的。
养老院外围确实是大菜园子,菜养得相当不错,还有活泼泼的鸡鸭鹅在其中觅食奔跑追逐以及拉屎。菜园子的另一侧并非房屋,而是一大片果树,龙眼树荔枝树芒果树等,暂时没看见榴莲以及椰子。开车进去后发现并不只如此,在菜园和果林中的是一片湖、或者说鱼塘,里边养的并非锦鲤之类的观赏鱼,而实实在在都是可以吃的草鱼、虾之类。
驱车许久,才看见房屋。由于占地面积很大,导致柳希言原本以为养老院会是一栋栋别墅,但实际上是几排平房——是的,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年代,住在一片农场中间的灰不溜丢平房中,如此豪奢的行径让柳希言相信了这里的老人大有来头。
平房附近还有一个不小的停车场。
因为是工作日的大白天,停车场上只停了两三部车,其中一部白色的小轿车相当眼熟。
柳希言把车停在白车旁边,下车看了看车牌,确定是吴廷方的车。
柳希言穿过停车场,向护工询问了柳昭诚的住所。
最靠南边的十一室。
柳希言进了十一室。里边是一间房一个厕所所组成的套间,房子并不太大,装修也丝毫不奢华,摆设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一把椅子——那椅子上坐着的人正是吴廷方。
"廷方哥。"柳希言不奇怪吴廷方为什么在这里,他是柳昭诚带出来的学生。
正是如此,柳昭诚以前是妇产科医生。
"希言。"吴廷方向他点点头,站起来。
"你坐,我去再找张椅子。对了,二大爷呢?"柳希言扫了一圈,连床上也仔细看了,只有被子,没有人。
"他刚才说去拿茶叶泡茶。"吴廷方看看了墙面上的钟,说,"出去五分钟了。"
"他去哪儿拿茶叶?"柳希言奇道,"这里又不是他家。"
吴廷方想起了什么似的,迟疑地说:"他是不是不记得这里不是家里了?"
柳希言大感不妙:"你来了几次了?"
"第三次。"
吴廷方说前两次来桌面上都已经有茶水了,他只是和二大爷聊了一会儿就走了。二大爷远期记忆仍相当惊人,说起第四版妇产科学——他退休前的最新版本——第几页是什么内容,他都可以倒背如流。他也认得吴廷方,至于近期记忆,吴廷方没有刻意去问,但总觉得柳昭诚和一般的老年痴呆患者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吴廷方想了想说:"我接触得老年痴呆病人少,也不知道感觉对不对,柳主任看起来……"
像文学作品中的失忆。
这是吴廷方斟酌许久之后形容的。
正在此时,柳昭诚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脸色难看的护工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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