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法像这个时代许许多多的其他人一样,以那种方式对待自己和他人的生命。
楚归想自己要不要逃走,反正以他的身手,这里每一个人能制得住他的,但是还有太子和四皇子两个小家伙,还有他想要站在和那人一样高的地方的愿望,他没法就这样逃走,而且这样更落实了畏罪潜逃的说法。
在他一愣神之间,廷尉府两个衙役从门外进来,想要将他押到诏狱去,才堪堪出门,便见到一小太监火急火燎跑过来,宣天子口谕,要带楚归进宫面圣。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那眼神直直望着赵太傅,好像在问他如何办。赵太傅出来后便被一小厮扶着,拄着一根拐杖,一双枯皮老树的手慢慢摩挲着拐杖头,不慌不忙道,“楚少傅与太子之事有莫大嫌疑,要押入诏狱看管,无法进宫面圣。老夫现在便进宫与天子说,你们,”指指两个衙役,“将楚少傅押到诏狱去。”
传口谕的太监一时有些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赵太傅会不遵天子口谕,但赵太傅德高望重、年事已高,身居上公,他可没法上去阻拦,只那么愣愣看着楚归被押走了。
☆、52
52
小太监先赵太傅一步回宫给天子禀报了消息,天子怒不可遏,将御案上的一堆懂事都扫到了地上,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心里噗噗直跳。没一会,传话太监急急忙忙跑进大殿,赵太傅进宫面圣了。
太子身边跟着的大太监见状立马让那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退下,又召来几名宫人神速度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等赵太傅进殿时,只见到天子气呼呼地坐在御案前。
赵太傅向天子行了躬身礼,天子身边的大太监将赵太傅扶到了席垫之上。赵太傅拱拱手道,“天子可是为老夫将楚少傅投到诏狱生气?!”
赵太傅乃三朝老臣,一心为国为民,天子也不能把他咋样,但也不答他话。
赵太傅倒也不生气,只是一板一眼道,“太子少傅一职主太子官属,太子一事,不管世事如何,也是责无旁贷。当初天子一己孤行,将楚少傅放到这个位置上,便应考虑到这个位置不仅有荣耀,还更多的时责任。更何况如今,楚少傅也并非与此事全无嫌疑。”
“太子乃社稷未来之根本,若是如今不严惩为戒,给小人留下侥幸,便是太子之祸,社稷之祸,苍生之祸。圣上身为君王,自应知晓其中利害,不应将一己之喜恶,放在社稷之利益的前面。先帝先后以臣为太傅,辅佐圣上,臣不敢一日不尽其心,一日不尽其力。老臣如今一时风烛残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望天子能听老夫劝告,以苍生社稷为重。”
赵太傅言辞恳切,白发苍苍,脸上犹带病容,天子大受震动,起身到赵太傅跟前躬身执礼道,“望先生恕罪,是真太过鲁莽了。”
赵太傅也未避让,生生受了这一礼。
当晚,窦宪便到诏狱去看了楚归,如今,他也顾不上避讳不避讳,一想到他被关在诏狱里,窦宪心里便如被猫爪,怎么也好受不了。
诏狱里暗无天日,即使楚归住的单间,算是比较干净的,也还是一股子霉潮味,还有蟑螂之类的臭虫,整个环境压抑的很。楚归倒没觉得这里多不干净,但两辈子头一回蹲大牢,心里不能说不憋屈。
人自由的时候没啥感觉,一旦把他放在大牢里,限制他的自由,尤其还是这种昏暗压抑的环境,实在是难受得要命。楚归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强迫症,越是不让他出去,把他关起来,他心里便老想着出去,想去外面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越这么想他便越想出去。
郭躬还算比较厚道地给了他几本书打发时间,不过基本都是断案律例之类的,楚归心道这人还真是热爱自己的职业,他倒蛮佩服的,由他来当这个廷尉左平,还是蛮实至名归的。
这个时候,不管是啥书,楚归倒都看的蛮津津有味的。等到夜深,他躺在稻草打底,铺着一床有点脏旧的棉被上准备睡觉了,还是有点不习惯,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虽然他平常也不算很讲究的,但是这不算感觉的床榻,这里的气味,臭虫爬动的声响,还有点认床,都让他有点难受。
想到《中庸》里的素贫贱,行乎贫贱,素患难,行乎患难,他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没那个觉悟,换个像赵太傅那样一腔热血的,肯定都比他安之若素。
在他迷迷糊糊将睡未睡之时,只听到牢狱的地板上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还有佩刀和玉饰撞击的金石之声,在安静得诡异的空间里回响。楚归不禁悚然一惊,这样的氛围这样的环境之下,还是有点吓人的,偏生他就不属于胆子大的那种。
楚归将眼睛闭得更紧,面朝着墙,当做自己压根啥都没听到。不一会,只觉得有一片模糊的亮光,楚归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叫了声,“小归?”
楚归立马从席铺上一跃而起,像一支利箭一样飞快地冲到铁栅栏边,有些惊喜道,“窦大哥,你怎么来啦?!”
窦宪一只手提着一只白色的灯笼,身后跟着一个衙役。他眼里显出些心疼道,“小归,你别担心,我很快就会把你救出去的!”
楚归点头如捣蒜道,“嗯,我当然知道。不过你还是行事谨慎些,不可鲁莽,不准给自己也招来祸端。如今是赵太傅来查办此事,怕是难以善了,千万不要被他捉住什么把柄。”
窦宪瞧他这幅反过来担心他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脸色笑得十分难看道,“你在狱中顾好你便是。即使是赵太傅,也不能凭空让你担责。”
楚归点了点头,两人又是闲话絮叨了许久。
在牢狱里的前三天最难熬,期间陈廷尉和郭躬又对楚归提出来审讯了几次,诏狱的诸般大刑倒还没加在他身上,他也能感觉到自己在廷尉府虽然呆了不到一年,对断案律例之类也远不如陈廷尉和郭躬,充其量不过是个外行,但陈廷尉和郭躬对他还是诸多照顾了。
从这几天的审讯便能看出,陈太尉和郭躬也顶着朝廷上下不小的压力,尤其以赵太傅为首,是心里早就认定楚归存在过错和罪责,只须廷尉府定罪了。如此折腾大概半月有余,即使没有镣铐枷锁,即使每次楚归都给自己默默大气,但没法控制的,他还是日益可见地消瘦了下去。
他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及被审讯外,几乎所有的时间被限制在一无所有的昏暗牢房内面壁。古人常道面壁思过,面壁无疑是自省的很好的一种方式,尤其在牢狱之内的面壁自省。
刚开始时楚归心中会有许多纷乱繁杂的头绪,混乱地在头脑里不断浮现,心里担忧的事情也不短纷沓只来;他担心两个小皇子不知道现在咋样了,他这么多天没去不知道小太子会不会又有点娇气地难过了;自第一天窦宪来看过他后,他也再未见过他,他心里有点想他了;还有他远在天边的两个爹爹,不知道会不会收到他身陷囹圄的消息,他不想让他们担忧。
还有窦笃、杜安、何暘,还有张掌事,他们肯定也会知道这个消息,还有铁了心思想给他定罪的赵太傅,还有不满的朝廷百官,这些乱七八糟的简直就如一片片混乱和迷茫的白雾,在头脑和心间不断飘荡。
但经过了最开始的焦躁、压抑后,到第四天时,他在坐在墙壁之前闭目思过之时,感觉一下便平静了很多,这是一种很难描述的奇妙状态,很多让他焦躁难以忍受的事情,都像能够接受一般。就像练武之人丹府一下扩容了很多一般。
等到半月之后,楚归不明就里便被释放出狱,虽没有定罪,但在赵太傅坚持之下,以太子少傅主太子官属为由,罚俸一年,而直接负责太子饮食的食官令,杖责五十后贬为洒扫太监,永不录用。
楚归在狱中呆了大半月,对外界之事一概不知,便问了郭躬几句。郭躬看了看周围,将他带到自己值守的房间内,悄悄与他道,“听说宫内已将事实查清,此事乃大宋贵人所为,如今已被压到掖庭暴室看管起来了。”
楚归心中大疑,“大宋贵人是太子的生母,怎会做出此事呢?”
郭躬看了看四周确定无碍后道,“说是大宋贵人对香榧子的诸般忌讳还是很清楚的,为了陷害皇后娘娘才棋行险招,只要食用量适当,并不会给太子带来很大伤害,但如此除掉皇后娘娘的话,她便能当上皇后了。”
“那是怎么查出来的?”
“那下官便不知了。”
楚归心中大骇,但还是有些疑惑,郭躬此人平日素来行事平稳,今日怎会这般与自己说这么多秘辛来,这种事,向来是管不住自己嘴的最快丢掉小命。楚归忍不住将自己内心疑惑问了出来。
郭躬正色道,“下官有幸见过楚少傅与两个小皇子教授的内容,大人之博识实千千万人所不及,且从教导内容便可看出大人对太子的拳拳之心。如今形势对太子极其不利,下官惟愿楚少傅能护住太子几分。”
楚归心中有所触动,“在下自是不敢不殚精竭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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