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收到那人眼神提示,望向龙霄,问道:“龙公子怎么不喝?难道是这酒不合胃口?”
龙霄未曾想到殿下会忽然问向自己,顿了一顿方道:“在下酒量甚浅,怕贪杯误事。”
叶昭摆摆手道:“无妨无妨,此时京城已是瓮中捉鳖之势,即便酒醉也误不了什么大事。再则,昭在雪空关见识到了龙公子出神入化之御兽手段,彼时戎狄三部以巫蛊之术入侵,还多亏了龙公子全力抵御。”
云洛族大巫师立即诚惶诚恐地谢罪,只道自己那时不知天威,如今既识得了殿下天子天命,自然再也不敢心生二意。
叶昭又连连安抚他,君臣一番觥筹交错,叶昭这才再度转向龙霄:“龙公子高风亮节,为保北方疆域呕心沥血,日后攻下京城昭定会论功行赏,此时先以一杯水酒敬之!”
君主敬酒不得不饮,龙霄只得举杯,他轻轻嗅了一下那特意加了雄黄的烈酒,心中存了主意。一杯饮下,叶昭再度敬酒,直到三杯过后才停下手。龙霄却如所言那般不胜酒力,白净俊脸染上一层红晕,像极了剔透暖玉。
曹钧不知怎么,忽觉嗓子有些发干,他借酒润了润喉,这才勉强压下一闪而过的旖旎念头。
另一旁青儿放下手中草果,担忧地唤了一声大哥,龙霄推做酒醉,暗暗向他使了一个眼色。青儿知其心意,顿时借着衣袖遮挡变出一枚玉壶。龙霄闭目凝神片刻,并指如刀,不多时细细水流便从指尖渗出,流进了那枚玉壶之中。
叶昭一一敬酒过后,大巫师起身向曹钧行来,亲自举杯向其谢罪道:“在下御人无方,没能管教好族中子民,以致劫掠屠杀时有发生。如今戎狄三部彻底臣服,还望曹将军宽恕我等往日罪孽。”
曹钧两侧的雪空关旧将多数脸色不善,甚至一些手足袍泽丧命于大巫师巫蛊之术的将士直接冷哼出声。曹钧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只见大巫师年轻俊秀、身姿出尘,若非知其身份只怕谁也猜想不到他就是那位凶名赫赫的云洛族大巫师。
大巫师言语过后,满堂寂静无声,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而来。主座之上,叶昭目光平淡如水,但就是这份平淡,却让曹钧心中涌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寒意。
曹钧忽地淡淡一笑,接过大巫师所敬之酒,说道:“既已臣服,那便无事,雪空关内同胞虽然战死者多,但贵族三部的损失比起我们更是厉害。”
他身后的将士们顿时脸上大喜,扳回一局之后个个扬眉吐气。
大巫师又敬了一杯酒:“曹将军真是宽宏大量,我再敬将军一杯酒,请!”
酒足饭饱后,叶昭自称不胜酒力率先离席,君主一走,几位武将便抛开束缚痛痛快快地拼起酒来。也有不放心值班守岗的将领,与席上诸位言语一声便告辞离去,到了最后就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庆阳侯倒是未曾离席,他环视四周,却举杯来到曹钧身前。曹钧久闻其名,顿时以后辈之礼敬酒,二人交谈言论,兵法韬略各有见解,不知不觉间便多饮了几杯。庆阳侯到底年事已高,夜深困意袭涌,几番言语后便被亲兵送回了营帐。
曹钧听着身后龙霄三人的低声言笑,酒意渐渐涌上,倒是有些困倦起来。寻彦守在帐外左等右等不见其人,最终还是大着胆子进了营帐,一见将军酒醉昏沉,便行过去作势搀扶。只是曹钧似乎多饮了酒,寻彦站立不稳没能搀扶住他,多亏龙霄眼疾手快添了把手,这才免去曹钧摔倒在地。
曹钧忽然唔了一声,眉宇皱了起来。
被那人触碰的地方仿佛烧了一把火,从手臂向四肢蔓延,转眼便烧得他五脏闷热、呻.吟出声。
龙霄这一起身,青儿与薛鉴也坐不住了,纷纷跟在他身后出了营帐。龙霄望着寻彦踉踉跄跄搀扶曹钧的模样,心中有些担忧,忍了几忍终于还是说道:“寻彦一个人照顾不来,我去帮他吧。”
青儿刚要开口便被薛鉴拉了一把,薛鉴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让他去,你拦得住他一时拦不住他一世。”
青儿无奈,只得点了点头。他无奈叹了口气,刚要说些什么,忽然眼角余光扫见一道身影晃了一晃。青儿定睛看去,却是云洛族的大巫师正疾步奔驰,像是有什么要紧之事等待处理。
薛鉴循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微微思忖道:“那家伙一肚子坏水,看他神色匆忙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青儿看向他:“要不,咱们俩追上去看看?”
薛鉴不知怎么,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安,但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便烟消云散。他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点了点头,说道:“走吧,咱们去看看那个老狐狸在做什么。”
远处的大巫师觉察到跟随在自己身后的两个人,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冷笑。
上钩了!
龙霄与寻彦一左一右搀扶曹钧回了营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途中龙霄与他偶有肌肤接触之时,曹钧便身躯微颤,如同起了什么反应一般。寻彦费了老大功夫才将将军送到床榻上,喘着粗气道:“劳烦公子在这里看着,我去煮碗醒酒汤,也省得将军明日头痛。”
龙霄点头道:“我守着便是,麻烦你了。”
寻彦连忙摆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公子要看护将军,这可比我麻烦得多……不说了,我去煮醒酒汤。”
龙霄目送他离开,这才重新将视线落在曹钧身上。
曹钧剑眉星目年轻体壮,面庞不如养尊处优之叶昭那般莹白如玉,每一寸深色肌理都刻满了久经风霜的沧桑印记。又因自幼习武、常年作战之故,一身筋骨硬肉更是布满了伤痕,就连里衣未曾遮住的锁骨处都残留着往日刀剑的疤纹。多日不见,龙霄竟不知曹钧眼角眉梢处也多了一道细细伤疤。
他心中一疼,忍不住探出手轻轻抚摸。
而就在龙霄触碰的一瞬间,曹钧忽然眉头一皱,略带难受的喘息声悄然响起。龙霄不知出了什么差错,一时间就连手也忘了收回去,曹钧像是被浑身的火焚之感烧得回了理智,勉强睁开了眼睛。
龙霄顿时吃了一惊:“将军,你……你的眼睛!”
“我……”曹钧一开口,这才发觉喉咙沙哑、嗓音低沉,“我的眼睛怎么了?”
龙霄望着他那双被烧得通红的眼睛,心中心绪翻飞,一时间就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好在最后拼着仅存的一点理智咬破舌尖,借助那一点痛楚定了心神,龙霄无暇顾及口中逸散的血腥,整个人打起精神为曹钧把脉诊治。
曹钧低低喘了一声,不知为何,他浑身像是被火烧一般难受。而此时他的手腕处龙霄截脉的手指则带着些许凉意,这种感受就如同半碗冰水喂给了即将渴死的人,暂时一压火性。
他借着这些许凉意而回笼的神志,努力抬起头看向面色有些难看的龙霄,问道:“怎……怎么了?”
龙霄颤抖着收回把脉的手,说道:“将军……你、你中了蛊!”
曹钧不由得吃了一惊,他瞪大眼睛道:“我?中了蛊?!”
“这是云洛族的春情蛊,采蛇床子、依兰花、心叶淫羊藿与各种催情毒虫制成,云洛族女子遇到心仪之人便对其下蛊,须得交合数遍方能解除……”
他说完这句话,眼前忽然闪过方才端阳节宴时叶昭与大巫师的敬酒情形。
“是了!大巫师一定是借敬酒之际将蛊下在酒中,又特意施了咒,只允许我一人为你解毒。难怪寻彦搀扶将军时毫无反应,而我一碰到就……”龙霄恨不得穿越回过去,一巴掌打翻大巫师敬来的那杯酒,可是此时再恼再怒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曹钧像是意识到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他瞬间变了脸色,不顾体内猛然窜起来的那股强势热意,用力推开身旁的龙霄,吼道:“你快走!快走!”
龙霄急得都要哭了:“不行,我若走了将军你会死的!”
“我宁可死……”曹钧喘着粗气瞪他,“我宁可死也不要你这般救我!”
龙霄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急得理智全无,一时间脑中所有的计谋算策全都成了浆糊。他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忽然狠心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这才彻底定下心来。
龙霄深深吸气,不顾曹钧诧异的目光举手唤出那枚玉鳞,藏在贴身锦囊中的灵物沁出如水波纹,白色圣洁的光亮弥漫了整个营帐。
做完这一切,龙霄身形有些踉跄。节宴酒席上被叶昭敬了雄黄酒,虽然事后逼出大半,但依旧体内略有残余。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在他施法之后残留的雄黄起了作用。龙霄咬牙定住了神,连头上的汗都顾不得擦,抬头望着被困在一团白芒之中、面色潮红的曹钧。
他道:“将军,我去找薛公子,他一定有法子救你的。这层结界能够支撑一盏茶,若一盏茶后我寻不到他……我……我……”
龙霄不敢将话说死,转身便出了营帐。
曹钧脑中一片浑浊,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如同火焚、炽热难耐,而另一半则平凉如水,理智也是一时混乱,一时清醒。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即便有那道白芒结界竭力压制,可那股带着凶猛沛然的欲.火依旧绵延至四肢,下身硬物更是早已昂扬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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