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昏君复国记/崖山劫 完结+番外 (苏少微)
“额……”逸清“那阴云是何处来”意思是,这云是从何地方来,而不是如何来的,果然说话文绉绉容易惹歧义,不过也不好意思让宋于明下不了台,逸清便道,“对。这阴云是云神所创,而它又恰恰来自东方,这实在是上天的警示。”
这云啊雨啊不就是自然现象吗,什么上天的警示!宋于明心里不以为然暗自好笑,却迎合他问道,“请问上天这是警示什么?”
逸清摇摇头,叹道:“东方,有一座城,那里有大劫难。”
说的是泉州?陆瑾眉头一凝。
“不光那里有,那阴云也到了这儿,笼罩宋国的每一寸土地,笼罩了每一个汉人的心……唉!”逸清长长叹了一声,勉强自己平静了下来。
改朝换代不是常事么?何况赵检统治本来就很昏庸,耶律天泽又能征善战。这对他们这种平民百姓都不算的出家人能有什么影响?为什么也长吁短叹起来?宋于明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如此强调宋国,如此强调汉人,除了听得早上那个瘦子说的泉州的事血腥了些,那也是他们自己造反造成的啊,除此之外,宋于明也没看出这个新朝代有什么天怒人怨人神共愤的地方值得陆瑾和逸清都如此怨愤。
“陛下还在,就还有剥开阴云的希望。”逸清拍了拍宋于明的肩膀,“陛下,您有何打算?”
不知可否,宋于明偷偷看了一眼陆瑾,陆瑾微微点了点头。宋于明立刻会意,作出一副谋划周密,胸有成竹的模样,像模像样地答道:“我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不是不相信道长,只是现在还不宜透露。不过,我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去大越国,所以如今才会路过邕州。”
逸清点点头:“天下之大,魏国没有吞并之处,当今也只有大越国与日本国,陛下想法确实不错。贫道没有别的能力相助,听闻大越国巫术流行,只有一个口诀,愿传与陛下。”
虽然是不信那些魔咒的,不过宗教人士还是非常需要尊重和认可的,宋于明还是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两眼放光地谢道:“谢谢大师!”
逸清转过身去,拉开了供奉神像那几案的一方抽屉,摸索了一阵,取出一张明晃晃的纸条递给宋于明,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用手比划给他看手诀,复又嘱咐了几句,方才点点头。
陆瑾依然坐在桌旁,只望着窗外滂沱大雨,愁眉不展。
阴云密布如同一张黑暗的大网,笼罩在泉州城低沉的天空上。网下大雨如注,不放过对每一个角落的渗透侵蚀,正如城中千千万万人逃不开的宿命。
城内外昼夜炮声不绝,城墙一阵一颤,石块“哗啦啦”地如山崩地裂一般随着大雨坠落倾泻。
全城连空气都在震动摇荡,守在城中的人又困又疲,派出求借援兵的魏珂却久久毫无消息。
一城的抗争,又如何敌得过举国的压迫。城中已经硬抗了太久,再也想不出什么计策,只得应付一步是一步而已。
国家不再,谁护其民!
几日没合眼的对抗,实在是疲惫,城上的人开始呐喊给自己鼓劲,惨痛的叫声夹杂着嘈杂的雨声如同厉鬼夜哭,吓得城外魏军都捂住双耳不敢听。
“净法禅师来了!”城上突然有人喊道。
披着蓑衣在城楼上指挥御敌的史元抹了一把脸上的掺杂了血水的雨水,回头看去。
实在逼自己熬了太久,又本只是个书生,史元这一回头,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连忙扶着城楼站稳,不明敌友地盯着这个所谓的净法禅师。
那净法身披□□,戴着斗笠,拄着竹杖缓缓走上城楼,对史元合十行礼,口道“阿弥陀佛”。
这个奇怪的词语令遵奉儒家的史元一阵反感,出于礼貌还是回了礼:“禅师因何而来?”
☆、狂风骤雨(下)
这个奇怪的词语令遵奉儒家的史元一阵反感,出于礼貌还是回了礼:“禅师因何而来?”
“阿弥陀佛,史施主,贫僧为救你们而来啊。”雨水在斗笠帽檐下落成了一道水帘,遮掩了净法此时的容颜,只有此刻他慈悲的声音能够听出他对天下苍生似乎深切的关怀和怜悯。
救我们?莫非有退敌之策?穷途末路之中,也只能选择相信一次本不想相信的人。史元苍白疲倦的面孔上划过一丝喜悦,连忙问道:“不知禅师有何良策?”
“史施主,苦海无边,需要看得通透。我们在这偌大的世间,不过尘埃而已。”净法禅师的声音没有冷漠,没有亲近,没有感情,“从前,蜗牛角上有两个国家,他们常常为领地斗得你死我活,杀得尸横遍野,其实斗来斗去都不过在争夺一个蜗牛角而已。
你们执着于一国一族的兴衰,才会招致今日的祸患。
把你们的眼光放大,宋国不过是世界上百千万亿恒河沙一样多的国家中的一个,我们这世界不过是百千万亿恒河沙世界中的一个,宋国有这么重要吗?并不。
把你们的眼光放长,宋国开国以来,才三百多年,对于浩瀚无边的时间长河,也只是昙花一现。世上没有不灭的国,也没有不倒的民族。
一切都是上天注定,抵抗也是没有用的,我们要做的就是放下执着。
你们现在醒悟还来得及,不要为了一粒尘埃把自己的命都葬送了。”
言罢,净法双手合十,再次向史元行礼:“贫僧实在不忍心看到史施主你们逆天而行,害了自己,特来提醒一二,请勿见怪。”
“妖言惑众!”史元虽然已经没什么力气,还是指着净法扯着嗓子怒道,“我们有志向与大宋同生共死绝不苟活!你却那什么荒谬之言来扰乱人心!我们绝不会……”
“轰——”史元未及言罢,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一颗铁弹打入城中,竟然穿透了城墙上十三重洞门,连城中树也被穿过数重。
那颗铁弹穿透城门口,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几尺深的大坑。
史元一阵脊背发凉,这危如累卵的泉州城,已经再经不起一丝风吹草动。如果敌人还是这般猛攻,只怕坚持不了几时了。
“我们快补上缺口,大家不要慌张!”史元大喊一声,直接无视了呆立在面前的净法,急迫地从他身边穿过冲下城楼去。
见形势不妙,净法也连忙转身跑下城楼,重新匿进城中。
城外的炮声依然如霹雳一般震响,城中还是积极填补缺口,按照之前的办法防御。城中这唯一一个肯来帮忙填补缺口的石匠还是史元跪着恳求来的,他在前面填补缺口,史元便来来回回给他搬石头,打下手。
终于冒着雨补上了这个缺口,史元累得几乎趴在地上。虽然城外依然炮声不绝,这回却没有增加新的缺口了。史元长处一口气,靠着城墙不停喘息。
“终于补好了。”石匠在脸上抹了一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的水,对史元道,“这雨下得这么大,我看他们也不好进攻。你看现在虽然炮声很大,城墙倒是没什么创伤。我想回去歇会儿了,有事再找我吧。”
没有铁打的人,什么人都是需要休息的。史元点点头道:“好,您先回去休息吧,有事我再麻烦您。”
“嗯好,我先走了。”石匠对史元拱拱手,便往城中走去。
也不知道姐姐在家怎么样了,好久没回家了。史元在城楼下往城内呆呆张望一阵,又跑回到了城楼上。
“咳咳……怎么回事……”城下的感觉还没有这么明显,城楼上却已经烟雾弥漫,史元连忙捂住鼻子问道,“哪里来的烟雾?”
“不知道,怎么突然来了烟雾。是不是觉罗人的炮都被雨打坏了,所以都只放出来烟雾?”有人道。
“不管为什么,还是保持戒备。”史元在烟雾中仔细睁大眼睛,已经看不清自己插在城楼上那面写着大大的“宋”字的旗帜。甚至,连对面站着是什么人都看不清。
城墙上似乎有什么动静,却淹没在纷乱的雨声之中,若有若无。史元又觉得是真的,又怀疑是听错了,问周围的人道:“你们可听到城墙有什么动静没有?”
听得史元提醒,周围的人纷纷竖起耳朵仔细听。
突然,一个人“砰”一声倒在地上,头上血流如注,和者雨水一直流淌到史元脚边。
史元大吃一惊,心知情况不妙,连忙冲到城楼边举起一把靠在墙边的长刀。
再回过头时,只见成千上万的觉罗人已经如同蝗虫一般纷纷爬过城墙涌上城来!
史元的头脑胀痛,顿时空白一片,意识里除了反抗敌人,还是反抗敌人。史元举起手中的刀,往凶猛彪悍如狼似虎的魏军中间冲去。
当一个信仰在心中扎根,越大的压迫只能激起本能的越加强烈的反抗。史元的脑海中已经没有生死,没有利害,只有一个信念随着灵魂冉冉上升——至于这个信念是什么,此刻都不重要了。
只余下抗争而已。
如果生命需要出卖信仰和自由来延续,那么生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为信仰而斗争的人,结局本就是次要的。
混战中,长刀划破了几个魏军的胸膛,史元的全身也已经数不清被刺穿多少个窟窿。一口鲜血翻涌上来,史元扶住长刀靠着城墙勉强站稳身形,往烟雾弥漫的天空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