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猛蹬双腿,借势抽身退后,吕布画戟落于江底,激起泥沙飞扬。
刺客抽出腰间闪着白光的一物,脱手甩出。
吕布呛了几大口水,却下意识地将麒麟护住。麒麟终于忍无可忍,翻掌平按,刹那间太古神兵六魂幡发动!
黑色的布绸密密麻麻展开,铺满方丈辽阔的水域,将那男人兜头盖住,麒麟回手,决绝一扯!
“叮”一声清脆响,于水底响起,刺客抽身而退,闪着金光的一物被六魂幡裹住。
江心轰然爆射出三丈高的水柱,犹如张口咆哮的怪兽,将麒麟与吕布喷了出来!
“主公——!”高顺惶急大吼,带着幸存并州兵士上岸。
麒麟摔得头昏眼花,趴在地上大声咳嗽,咳出一口水。
“你们都是旱鸭子?”麒麟疲惫问道。他收回六魂幡,赫然发现掌心是一对纯金的,沉甸甸的铃铛,那偷袭刺客逃了。
高顺狼狈不堪:“只有……主公是。”
麒麟忙不迭起身,找到了侧躺在树下的吕布。
吕布这辈子没有比现在更狼狈的了,满头泥叶,一身是水。
“主公!”麒麟松了口气,上前将他吃力地翻过来,发现吕布后背插着一把匕首,全身是血。
高顺骇得手脚冰凉:“都过来守着!”
麒麟道:“别怕,没伤到要害。”
麒麟单手按在吕布胸膛前,半截刀刃缓缓从后背褪了出去,他闭着双眼,口里念诵着咒文,匕首当啷一声落地。
吕布却依旧双眼紧闭,面如死灰。
麒麟道:“搭把手,先不管伤口。”
高顺将吕布翻了过来,麒麟以膝顶着吕布腹部,令他吐出水来,再将他放平,捏着吕布的鼻子,深吸一口气,堵上他的唇。
“按他的小腹。”麒麟头发湿透,挡住视线。
高顺发着抖,依言照办,按了几下,麒麟再次覆上吕布的唇。
如此往复,不到数次,吕布猛地剧咳,醒了过来。
“包扎吧。”麒麟这才松了口气,无力地瘫在一旁。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穿越丘陵,翻山越岭,吕布在赤兔背上醒了,咳出一口血。
“别说话哦。”麒麟牵着赤兔,回头拍了拍吕布的脑袋:“你被伤了肺,说话会咳血,刚找了点草药给你敷上了。”
“前方无路!”高顺在队伍前端喊道。
麒麟道:“把矮树砍了,翻过去。”他牵着马,不徐不急走在队伍中间,高顺率领前军披荆斩棘,大雨淋得各个湿透。倏然间雨中传来犬吠,所有人登时紧张起来。
远处又有人声,喝骂声,追兵来了。
麒麟道:“我有计较,高大哥过来。”说毕将吕布扶下马,吕布朝树下重重一坐,倚着树干,没了力气。
高顺色变道:“追兵是何人尚不可知,快上马,继续走!”
吕布有气无力道:“听麒麟的。”
麒麟笑道:“听清楚,这样,保你们都没事。”
“追兵多半是刘表、黄祖的军队,与袁绍合谋,要趁我们回徐州的路上伏击主公。”麒麟道:“高大哥把所有将士留在这里,骑赤兔马北上,回去找陈宫报信。”
高大哥略一沉吟,便知麒麟之意,道:“你骑赤兔回去,我在这里保护主公。”
麒麟道:“不,你回去,主公身上带伤,你不知道该用什么药。”
高顺无计,只得道:“万一追兵来了你如何应付?”
麒麟道:“其他人过来。”
高顺上岸时便已清点过人数,并州军将士虽遇伏击,伤亡却不多,吕布于小沛带了百二十人出城,现还留下一百一十二人。
“你们十人一队,余下的十二人分一队,共十一队。”麒麟道:“每队挑个人领头,分由十个方向散进山林中,吸引追兵。”
高顺至此再不担忧,道:“正是如此,高着!都听麒麟的。”
麒麟道:“你马上去,不可耽搁,带着援军回来,找那里。”
麒麟一指远方瀑布,恰好是山崖断口,湍急江水飞流直下,蔚为壮观。
“朝天射哨箭,百步一箭,听到哨声后我会用铃铛声回应。”麒麟说着亮出掌心一对纯金铃铛,覆着微一振,发出沉闷“叮”的声响。
“哪来的?”吕布有气无力问道。
麒麟示意别多问,又催促道:“高大哥快去!全看你的了!”
高顺留给麒麟一个包袱,内有绷带,干粮等物,继而翻身上马,匆匆而去。
麒麟回身道:“都准备好了么?”
数队并州军将士单膝跪地,领命。吕布又道:“留几个人伺候。”
麒麟道:“不用,目标人数越少越不容易暴露。”
吕布不再反驳,麒麟便分派了小队成员的前进方向,又叮嘱道:“大家以保命为第一要务,有人追记得逃跑,把他们引得越远越好,不要做无意义的交战,听到铃声后再朝这里靠拢,三天后没有音讯,你们就离开这里,想办法回小沛去,不用担心我们。”
众人领命,散进山林内。
麒麟拾起弓,负在背后,又将先前船上捡来那羽箭反手插在背后包袱里,拉起吕布手臂,架在自己肩上。
吕布漠然不语,跟着麒麟,踉踉跄跄走向瀑布。
暴雨滂沱,血迹全被冲刷掉,也幸得如此,追踪犬方寻不到他们踪迹。
“去哪?”吕布道。
麒麟笑道:“去幽会。”
吕布漫不经心道:“你倒是聪明,谁教你的?”
麒麟想了想,道:“师父,太师父。”
吕布嗤道:“打仗不成,逃命倒是高手。”
麒麟谦虚道:“哪里哪里,主公才是高手,天底下,再没比战长安那会跑得快的了。”
吕布:“你……”
麒麟笑着投降,将吕布扛上一片湿滑的岩石上,又将他挤到崖边,紧贴峭壁,自己则在朝外的一方,向对崖眺望。
“小心哦。”麒麟提醒道:“踩错一步,咱俩就粉身碎骨了。”
吕布没好气地哼哼,麒麟带着他钻进瀑布后的一个山洞里。
洞内倒是十分宽敞,吕布一躺下便昏了过去,麒麟知道这是失血过多后的晕眩,倒不甚紧张,只出外寻了些湿树枝来,在洞外避雨处打了个响指,燃起火堆烧了树叶,将湿枝烤干,才抱进洞来生火。
吕布醒来时,山洞外哗哗水声,身边生了一堆火,麒麟把干的外袍折起,盖在吕布身上,自己则身穿单衣,手里用树枝串着几条鱼,面对火堆翻来覆去,呆呆出神。
吕布哼哼几声,表示醒了。
麒麟道:“吃点鱼么。”
洞外瀑布水声甚大,盖住麒麟声音。
吕布:“?”
麒麟大声道:“吃鱼!吃不吃!”
吕布招了招手,让麒麟过来,麒麟凑耳到吕布嘴前,吕布纵声大吼:“吃——!”
麒麟被吼得天旋地转,脑子里嗡嗡作响,两眼冒金星,吧唧一下倒了。
吕布:“……”
麒麟一动不动。
吕布这下傻眼了,慌忙抱着麒麟起身:“麒麟!!”
麒麟恶作剧得逞,笑着吐舌头,吕布瞪着眼,彻底没辙,又输一局。
“吃吧。”高顺留下那包裹里有行军时用的盐,麒麟均匀撒上盐,递给吕布。吕布吃了几口,递给麒麟道:“你也吃。”
麒麟想了想,说:“太师父说,我是麒麟,不能吃别人吃过的东西,人家凤凰都不带喝静水,吃死物的。”
吕布没听见,满脑袋问号。
麒麟看那他愣样,也懒得解释了,说:“哦,吃。”
吕布看着麒麟把烤鱼吃完,这才不满地躺下,闭着眼。
麒麟道:“你比孙策还猴子。”
吕布耳朵动了动,睁眼,朝麒麟招手,示意他过来。
麒麟吃完鱼,俯到吕布耳边,问:“伤口疼吗?”
吕布摇了摇头,盖着自己的披风,安静躺着,片刻后道:“睡不着,吹首曲儿我听。”
水声依旧很大,麒麟爬过去,俯在吕布面前,问:“什么?!”
他和吕布贴得极近,少顷吕布作了个“吹”的口型示意。
麒麟正看着他的脸发呆,那一下,两人的唇轻轻一碰,触了个正着。
吕布脸上微红,又作了个吹埙的动作,麒麟明白了,翻出在江东孙策送的陶埙,满脸通红低声吹了起来。
吕布大声问道:“什么曲子——!”
麒麟大声答道:“你——快——回——来!”
麒麟蹦达完,开始困了。
吕布像已入睡,麒麟爬到他身边,检查绷带,血水已不再渗出,他强撑着坐好,脑袋不住往下耷拉。
水声小了些,却像是催眠曲,哗啦哗啦的,洞中干燥温暖,麒麟脑袋一歪,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吕布漠然道:“喂,醒。”
麒麟迷迷糊糊地揉眼,忽然一个精神。
吕布疲惫地看着他,似乎根本没睡过。麒麟讪讪道:“我……守夜睡着了么?”
吕布倚在洞口处,朝外张望,心不在焉道:“指望你守,不知死几次了。”
麒麟发现火堆熄了,尚有余温,吕布赤着脚,脚踝边有一只色彩斑斓的毒蛇,软软搭在地面,七寸瘪了,仿佛被吕布脚指头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