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观天楼格外静谧,司徒凛月的书房外不知何时多了范一范二两个,他推门出来有些意外:“你们公子呢?”
范二抢着答道:“公子带着茗香姑娘去梅园赏雪啦。”
范一拦都拦不住,他便这么口无遮拦地说了出来,司徒凛月的脸色明显地沉了下来,向来冷淡的眸光更加叫人胆寒心颤。
三人正尴尬间,一个守门的小厮小步跑来:“范一哥,楼外来了顶四人抬官轿。”
“官轿?”范一范二互望了一眼,立刻明白是谁来了。
范二激动地跳了起来:“定是雍大人和宋先生来了。”
范一却是喜忧参半,自家公子与宋先生一向不对付,宋先生莫不是真要来揪公子耳朵了?
这边范一范二自然心急火燎地准备迎接雍大人一行,另一边,从梅园打道回府的左玄歌正好在观天楼外与那顶蓝色官轿对上了。
左玄歌跳下轿子,看见官轿旁一匹高头骏马,纯黑毛色看上去光滑顺溜,比寻常的马匹要健壮许多,体格强健却不失机敏,那可是宋小人至宝难遇的千里马,目光上移果然瞧见比寻常书生都要挺拔健硕一些的宋小人,昂扬立于马背之上。
左玄歌下意识地就想要逃,宋小人眼尖早已锁定了他的身影,飞身下马,脚下步子快如脱兔,掠至左玄歌身侧,拎了他的耳朵便往轿辇而去:“还躲?躲得了么你?”
正当此时,范一范二领着看热闹的司徒凛月正从观天楼大门里出来,左玄歌这实在算不上光彩的一幕便叫师父大人悉数看在了眼里。
一身材微微发福,却依旧不失风度的中年男子从官轿上步出,见了被拧着耳朵的左玄歌,面色大惊,忙上来鞠了一躬:“五公子……啊呀……孝仁你快放手,这……这成何体统!”
“大人,这小子就是欠收拾。”宋孝仁嘴上虽然还是不饶人,手上的劲道却小了。
左玄歌逮着机会赶紧挣脱了他的魔抓,本能地就往司徒凛月身后躲。
看着他耳朵都被揪红了,司徒凛月心里一阵心疼,也就顾不得两人似乎还在别扭之中,也下意识地便往他身前站了站,形成保护之势。
☆、稀世罕玉
雍大人瞧着护在左玄歌身前的白衣男子气度十分不凡,丝毫不在乎自己一州知府的架子,颔首行礼:“这位公子是?”
“在下司徒凛月。”
左玄歌从司徒凛月身后探出头来:“雍大人这位是珩羽山上的珩羽掌门司徒先生,是我的师父。”
“哦,久仰久仰。”这位身上并未携带兵刃,也让人丝毫感受不到习武之人暴戾之气的青年才俊,想不到却是武林宗师,实在叫人钦佩得紧。
宋孝仁哂笑道:“左玄歌,没想到你如此不济,却能得到司徒掌门的青睐,真是你小子三生有幸啊,也不知左大将军私底下做了多少好事拜了多少菩萨才给你求了这个好运。”
“宋小人!你说够了没,别在我师父面前贬损我行不行。”
“臭小子,我叫宋孝仁。”
左玄歌大笑:“我可不就是叫的宋小人么。”
宋孝仁上前几步追着左玄歌要打,两人围着司徒凛月追闹起来,胖乎乎显得福气十足的雍大人便焦急地劝着架,肉嘟嘟的面盘上很快便挂上了晶莹的汗珠。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宋孝仁与左玄歌看似水火不容,实则关系不错,司徒凛月并没有干涉这两人的追逐,让他觉得意外的是,这位被人称之为“宋先生”的枟州通判,却有着武者的健壮身体,从他的追逐身法中也能看出是习过武的,明明是上乘的步伐轻功,却被他走得有些凌乱。
以左玄歌的聪慧怎会不知师父凝神是在思考什么,他乐得有机会挖苦宋孝仁一番:“师父啊,你别看他这人长得干练,实则一塌糊涂,就是上等的武学典籍到了他手里也是白白糟蹋,完全没有任何习武的天分。”
“你一个终身不能习武的废材,倒是好意思挖苦我?”
“那也好过因为太没用只好弃武从文,硬生生从‘书袋子’变成‘书呆子’的某个人啊。”
书袋子宋家,司徒凛月倒是有所耳闻,江湖传言因香火断层而没能延续下去的藏书名家,却原来只是弃武从文入了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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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在观天楼外还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入夜却拎了几壶好酒约见在观天楼顶。
宋孝仁将三个浑圆饱满的酒壶置于地上,盘膝而坐,仰面可观月,低头有美酒。
左玄歌面对着同样不拘小节地席地而坐,指了指酒坛:“清心酿?”
“不错,这几壶可是我亲自酿的,再多可就没有了,都入大人的肚子了。”
“难怪雍大人的肚皮是越来越鼓了。”左玄歌像捧宝贝似的抱起一坛酒,想了想,又再拎了一坛,藏在了自己身后,枟州的清心酿有名,而宋小人酿的清心酿就格外千金难求了。
“瞧你这点出息,我特地带着自个儿的酒上来找你,你就打算只开这一坛?”
“这两坛我得孝敬我师父的,既到了我的手里你也就别惦念着的了。”
宋孝仁笑骂道:“出息。”
“对了。”宋孝仁一手开酒坛,一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仔细小心地递给左玄歌,“这玉佩,不简单。”
左玄歌瞬间来了精神,拿着那自小翻来覆去看过无数遍的玉佩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果真有玄机?”
宋孝仁斟了半碗酒,仰头灌下去,气态豪迈,丝毫也不像一个文人书生,他指了指左玄歌身后案台上的烛火:“你把玉佩透过火光看看。”
左玄歌照着他所说的举起玉佩,正对着烛火,凝雪一般的光洁玉佩遮住了火苗的暖光,并无什么神奇之处,左玄歌扭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宋孝仁懒得言语,只做了一个让他再靠近些的动作 ,捡起几枚花生米丢进了嘴里。
左玄歌将玉佩靠近火光,手指几乎都要碰着火焰了,他耐心耗尽正要臭骂地上那吃得狼狈的宋孝仁,却恍然发现了一些微妙。
他举着玉佩离火那样近,却丝毫不觉得滚烫,玉身反而愈加冰凉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玉面开始起变化,在摇曳火苗的照耀之下,白皙温润的羊脂玉逐渐被黄光笼罩,玉身竟渐次透明如同水晶一般明澈。
左玄歌将玉佩收回怀里,回身坐在宋孝仁对面:“这是怎么回事?”
“这并不是普通的羊脂玉,而是传说中的广寒玉,历来只听闻其传说,却从来没有谁真正见到过。”
“有这么厉害?”宋小人出身藏书世家,自小看武功秘籍鉴宝典籍便如同吃饭睡觉一般,若是他也觉得好的东西,那定然是非常好的。
“物以稀为贵嘛,传言只有过了雪渊国,再翻好几座雪山才有广寒玉的痕迹,几百年来从来没有出现过一块,兼之它又是习武练功的良助,哪怕不是习武之人佩戴,也有驱魔辟邪延年益寿的功效。”宋孝仁有些意味深长地瞥了左玄歌一眼,“你爹把这样好的东西都留给你了?”
左玄歌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这是我娘的东西。”
“哦……将军夫人呐,我可记得夫人是诗书世家出身,想不到竟藏有这样的宝贝。”
左玄歌不置可否,脑海里快速掠过一些思绪,最终停留在今日促成的与虹满楼的合作上,这就是她们对这玉佩如此上心的缘由?
见左玄歌暗自出神,宋孝仁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拿脚踢了踢他:“臭小子,你反正也习不了武,不如把这玉佩送与我得了。”
左玄歌瞪他一眼:“想都别想。”
末了,又添上一句:“反正给你也是浪费。”
“聊胜于无嘛。”宋孝仁虽然体格较一般文人要健壮一些,面相却是极好的,身着峨冠博带的时候,倒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如今日一般坐地豪饮,实在是寻常人不易看见的风景。
“雍大人这是要进京述职?好像比往年要早了一些。”
宋孝仁面目狰狞地伸手过来拧左玄歌的耳朵:“你真当我信里说的话是放屁呐,你迟迟不往枟州去,大人可不是就得带着我来寻你了。”
“寻我?”
身旁没了观众,宋孝仁也失去了继续拧他耳朵的兴致,松开了手:“嗯,大将军来信了,绑也要把你绑回京城去。”
左玄歌苦着一张脸,关于凤舞山庄同他体内真气的联系他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就这么走了实在不甘心,虽说将虹满楼收入囊中又狠狠打击了水云帮,此行也不算毫无收获,却总是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不过事已至此,他若再不回去,可就真要把自家老爹给惹毛了。
左玄歌当机立断:“我可以跟你们回去,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不跟人谈条件。”宋孝仁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了一根绳索,作势要绑。
左玄歌往后撤了一大步:“宋小人,我可跟你讲啊,我身边有司徒凛月这样的高手,又有苻将军的骑兵百余人,你要真想把我绑回去,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宋孝仁叹息:“什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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