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驰没有说话,只是向着树林深处走去。原本只是想看看那个人,想亲耳听到他离开自己的原因,从此便好彻底断了念想,却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更没想到,自己还是离不开他,还是想独占他。但,还不是时候。
叶清平看着渐渐消失在树林里的人,只觉得那个身影无比的孤独。树影投在那人身上,让人莫名的觉得冷的化不开。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玄武王,却独独得不到自己爱的人。他不清楚两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从当年的方景驰醒来,没过几日,先皇便也驾崩了,两重打击似乎让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冷酷,变得无情,变得让人再也看不出情绪。把自己从太后身边调来做贴身侍卫,每日对着永相守喝酒,听自己讲关于那个人的故事。纵使万般宠着小琴师莫离,但只要知道离琛的人,都知道,他宠着的,是他。刚刚两个人在屋里发生了什么,守在屋外的人自然明白。皇上,明明放不下,为何还要彼此伤害呢?叶清平起步跟上越走越远的人,脑子里混乱成一团。
青龙王周子安带兵上来的时候,整个山寨还在为今天的大收获喝酒划拳,好不热闹。离琛走后,他总是放心不下,于是还是带着一对人马随后便跟了上来,还未到墓地,便遇到焦急寻找离琛的守卫。于是百般搜寻,终于还是找到了山贼的藏身之处。
周子安一路来到山大王的房间,门外的喽啰被打翻,冲进屋子便看见白衣少年躺在肮脏的床铺上。白衣被撕破,凌乱的挂在身上,脖颈和锁骨从破碎的衣襟里露了出来,上面布满了红色的吻痕。一截雪白圆润的小腿从衣衫下摆伸出来,昭示着这是一具多么美好的身体。着眼向上,下身的布料便是一片白浊,还散布着滴滴血迹。
牙齿被咬的咯咯响,周子安紧紧握着双手,即使不长的指甲也嵌进了掌心,眼里是如火山喷发般的暴虐与愤怒。他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从那个凌乱的身体上,他甚至能猜出之前是多么的惨烈。“整个山寨,无论男女老幼,格杀勿论!”这是他即位以来,下的最残忍的一道命令。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会放过老人和孩子,可是这次,他没有,他要血洗整个山寨。
“云玉……”周子安走过去,轻轻抱起昏迷中的少年,泪水不受抑制的流了出来,“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离开,对不起,我让你受到了这么大的伤害。
离琛恍惚中觉得自己被人抱了起来,那个怀抱,让人觉得温暖又安心。于是抬手拽了拽抱着自己的人身上的衣襟,又朝着温暖的胸口蹭了蹭,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酸和委屈漫上了整个心头。周子安看到怀里的人嘴唇微微动着,于是凑近去听,一个虚弱微小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刺得周子安心口生疼。在昏迷的时候,在受到如此□□的时候,在无比虚弱的时候,他叫着的,却依旧是那个人的名字:
“景驰,我疼。”
“景驰,我想回家。”
周子安紧了紧抱着离琛的手臂,柔声回着,“好,我带你回家。”
我带你回家,无论你叫的是谁的名字,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只要带你回家的人是我就好。
轻轻打横抱起怀里的人,慢慢的走出去,生怕再弄疼满是伤痕的他。动作是轻柔的,表情却是无尽的痛苦与苍凉。身穿青袍的帝王,伤心欲绝的抱着一袭白衣的少年,就这样踏着满地的鲜血,伴着周围的刀枪剑戟,化成一副令人扼腕的画。
“启禀皇上,所有人均已毙命,只有那个首领,尚未发现,想是逃入深山。”一名侍卫下跪禀报。
周子安没有说话,只是专心的将怀里的人轻轻放入马车,拿一条毯子盖住破碎的衣衫,伸手拨着昏睡的人脸上的发丝。
“放火烧山。”
马车的帘子倏地落下,冰冷的声音从马车里面还无情绪的传出来,坚定决绝。
树林暗影中的两个人看着青龙王的马车越走越远,也翻身上马,转身离去。
“皇上……”
“不要说了。”马背上的人垂着眼,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现在不能骑马奔波。”
他会把你照顾的好好的吧。等你好了,我会让你自己回到我身边。
策马奔腾而下,到达山脚的时候,方景驰回身望着满山的火光,呆呆的坐在马背上沉默了很久。
“清平,这座山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此山名为孤山。”
孤山,孤山。此错,此生,绝不再犯。
两骑悍马,绝尘而去。
那一年的孤山,山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
离琛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他,还是那个离琛,日日坐在桃花树下弹着长相忆。透过片片飘落的花瓣,他看到远远走来一个人,挺拔的身材,俊逸的面容,一对桃花眼带着笑,含情脉脉的叫着琛儿,琛儿,我的琛儿。满心欢喜的迎上去,却发现自己的胸口被狠狠的刺了一剑,疼,好疼。
“为什么?为什么?”惊呼着醒过来,浑身都是冷汗,伴着仿如被马车碾过的疼痛,云玉睁开了眼睛。
精致的帷幔,柔软的锦被,淡淡的竹香。没有了惨淡的月光,肮脏的床铺,这里,是他的漓湘阁。微微扭了扭脖子,便对上一双关爱的眼睛。“云玉,你醒了。”
“子安……”半醒的人低声喃喃着,难道自己真的做了一个梦,现在梦醒了,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脑海中突然浮现了那张熟悉但又透着冷漠的脸,游走在自己身上的双手,霸道的亲吻,压抑的低|喘,以及,狠狠的挞伐与蹂|躏。不,这不是梦。它真的发生了。
周子安看着床上人的表情透着越来越深的恐惧,自己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伸手握住那双紧紧拽着被子不断颤抖的手,“云玉,云玉,都过去了,没事了……”
“不要!”没想到虚弱的人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挣脱了那双握着自己的手,逃跑般缩到床的一角,剧烈的动作扯到了伤口,身上又如那夜一般疼了起来,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可是拽着被子的手却没有丝毫的松懈,语气急切又冰冷,“不要碰我。”
看着如受惊小猫一般的人,周子安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心情,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不再跳动,那里已经被眼前的人掏空了,什么都不剩。“云玉,云玉,你看看我,是我,我是周子安啊。”没有再碰蜷缩成一团的人,只是用尽量温柔的语气,安抚着一直轻颤的少年。
“周子安。”云玉抬眼看着面前那张焦急却又一直压抑着痛苦的脸。“周子安。”嘴里一声一声呢喃着,眼神慢慢恢复清明,似乎认清了现实般重新将头埋在膝盖上,“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云玉,你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最初见到的样子,绝无二致。”
那夜,一身素衣的你,在月下闭眼抚琴,孤高冷清,风华绝代。从此,心中再无第二人。
离琛看着周子安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飘飞的帷幔中,松开了握着锦被的手,慢慢将袖子挽上去,露出了那圈艳丽的细绳,伸手一遍一遍的摩挲着,“为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我送你
距那不堪的一夜已经过去了一些日子,离琛身上的伤早已经好了,只是整个人的精神一直恹恹的,时不时的盯着长相忆发呆。不过这种情形已经大大好过周子安的预料,除了第一天不管不顾的挣扎与惊恐,之后便一直安安静静的呆着,周子安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但却没有完全放下,因为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以离琛孤高的性子,遭受到这样的□□,等于要了这个视尊严如性命的人的命,可是,这些日子他却安静的让人困惑。偶尔皱起的眉头和茫然的眼神,让周子安看到他依然是痛苦的,可是,这份痛苦似乎和他预想的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不是声嘶力竭,绝望悲愤的,而是伴着那么一丝无措和挣扎,他有时候甚至觉得,那个坐在琴旁咬着嘴唇,脸颊微微泛红的少年,在回忆那个晚上。
怎么可能呢?周子安盯着案上的奏折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只是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他一定是想多了。方将军的求见让青龙王暂时拉回了思绪。方将军是周子安的心腹,他被派去彻查这整件事情,今天终于回来了。
“怎么样?”青龙王闭着眼睛,其实他并不指望还能有什么新发现,毕竟整座山都被他烧了,可是他就是对这一切有顾虑。
“回皇上。云公子被山贼掳去不假,但是……”
“但是什么?”
“据探子回报,那夜在两国边境发现了玄武王的身影,正是从孤山来的。”方将军顿了顿,“并且在山火烧起来之前,臣一直带人搜山,在山寨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山大王的尸体,死了已经有些时候了。”他并没有说下去,既然是青龙王的心腹,他自然知道云公子遇到了什么事,但是这一切,他觉得自己不需要再说什么,皇上自然明白事实的真相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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