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摊前冷落,下雨天显是没生意,招呼浩然道:“兄台在找人,找东西?来来。”
浩然心中一动,正好借这机会躲雨,便不客气,进了客栈,坐于算命摊前道“我叫浩然,小先生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随手取过蓍草筒,又端了龟甲,放在浩然面前,答道:“哟,道兄也是仙家的人,不是昆仑一脉?小弟叫姜尚。”
“……”
“道兄?”姜尚忙推开桌子,手足并用把昏倒在地的浩然拉起,诧道:“道兄怎了?”
浩然好半晌才缓过气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嘴角微微抽搐,问:“你道号飞熊,字子牙……”
姜尚忙点头归位,笑道:“是是是,道兄怎知?”
浩然哭笑不得,姜子牙竟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这也太雷人了些,又问:“你今年多大?”
姜子牙醒悟,道:“小弟今年八十二,昆仑修道之人,原是比这芸芸众生要年轻些。”说毕还露出两颗人畜无害的小虎牙,朝他笑了笑。
浩然心想,何止年轻“一些”,史书只记载了姜子牙八十余岁,却全然没描摹外貌,早知如此,也不至于在朝歌城内无头苍蝇般乱撞了这一整天。
姜尚又好奇问道:“浩然兄修的可是那正元天地真气?这可是三清的秘术,跟的是哪位仙长?”
浩然知是先前姜尚把他拉起时有所感应,当即也不隐瞒,道:“不,我不会仙家功法,也没拜师,一身真气出生便有。”随即想起史书记载中,姜子牙卜卦极灵验,便也不再客气,抽了几根蓍草,道:“我到朝歌来寻五件上古时代,散落四方的‘虚空之器’。”
姜尚心头一惊,坐直了身体,问道:“那是什么?”一句又把浩然呛得直打跌。姜尚接过捡出的蓍草,当即为浩然细细排算。
浩然边等待,边自嘲道:“我与昆仑山,金鳌岛没有丝毫关系,体内正气唯一用处,便是修补破损身躯,像个耐打的沙包,也成了我领命来寻钟剑斧壶塔的倚仗。”听者频频点头,称奇不已。
浩然凝视姜尚,只见姜尚眉目间稚气不退,面容踌躇,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把面前未到二十的少年,与名震天下的太公望联系于一处。
姜尚推算颇费心神,片刻后像是窥见了什么,欣喜抬头。
“有头绪了?”浩然忍不住问。
姜尚如释重负道“浩然兄说的五件宝物之首的‘钟’,与你来时的神明关系不浅。”
浩然答道:“没错,正是东皇钟。你推算出在哪里了?”
姜尚为难地摇了摇头,浩然心下失望,仍出言安慰道:“能推出其名,也不容易了。”
姜尚望向浩然,说“我只推出两件,心神已不能胜任。东皇钟若即若离,飘渺不定。‘剑’则显现破落之象,曾经一分为二。”
浩然心下大悦,忙答道“对,轩辕剑在逐鹿之战中断为两截,黄帝把我……轩辕氏的那两把断剑流传到现在,是令我最头疼的大麻烦。”
姜尚又说:“但卦象说,正神有通天之能,早已把它修复如初。”
浩然顿时激动不已,本忧心轩辕剑断为两截,即使寻到也要大费周章把它修好,没想到轩辕剑早已接上,省了不少气力,这实在是一个好消息。姜尚沉思片刻,又略有畏惧地看了客栈外的天空一眼。
浩然蹙眉问道:“怎么了?”
姜尚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解得是否正确,轩辕剑便在……”
浩然吸了一口气,深知其中凶险,正要喝止姜尚时,后者已不顾天边闷雷滚滚,抢先说了出口“便在那九五真龙之地。”
话音一落,轰雷炸响,万钧霹雳于客栈上空爆开,瓦釜雷鸣中,浩然惊跃而起,护住姜尚,一同滚到桌子底下。
所幸姜子牙批卦时仍拐了个弯,天雷轰鸣过后便即隐去,浩然只觉一颗心狂跳,待得确认无事,方与姜尚从桌底爬出,两人面面相觑。正要说点什么,客栈外响起银铃般一阵笑。
“我道是今日收了摊呢,原来在桌子底下推来搡去,练这双修仙功。”笑声来自一全身缟素的新丧女子,姜子牙尴尬地拍拍衣上尘灰,扶正方帽坐于桌手,正色眼望那未亡人。又是一楞。
女子容貌美绝,浑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超凡脱俗,一身白衣飘飘出世,虽是额上披麻,双目微红,却丝毫不减其艳丽之色。当即莺莺燕燕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不少好事登徒子,顷刻间美人客栈便挤了个水泄不通。
姜尚双目与那女子对视,久久不愿挪开,围观人众均窃笑不已。唯有浩然与子牙心内知晓,这女子是妖。
寡妇迟疑片刻,看不出浩然来历,轻轻坐于与他相对的桌子另一面,并不挨近这男人,转而朝姜尚道:“听说道长铁口直断,可否与奴家起一卦?”
话说女娲于万妖群中遴选轩辕坟狐狸精,琵琶精,雉鸡精,狐妖已抢先一步附身冀州侯苏护之女,苏妲己身上,并取了其元神,几日后站稳脚跟,借纣王选妃之机登堂入室。琵琶精王贵人驾着妖云前来探望姐妹,回轩辕坟时见天雷万顷,只得按下云头,先行躲避。
然而王贵人朝客栈里一看,只觉浩然身周正气充盈,天地元气浩浩荡荡,把她熏得五体舒泰,暖洋洋地欲呻吟出声,心痒难耐。又见浩然眉宇轩昂,身形修长,实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王贵人便这么盈盈走了进来。心内思量,要想法把这男人的精元吸干吸净。
浩然尚且不知自己在她眼中已变了金灿灿,香喷喷的烤鸡,忽记起传说中王贵人遭姜子牙打回原型一事,马上有了计较,史书记载,姜子牙擒住王贵人,后一同进宫,琵琶精于纣王面前被打回原型,正好借这机会潜入宫中。
姜尚不动声色,把蓍筒移到一旁,王贵人摸了个空,娇嗔道“小道长,给奴家算一卦?”说时间又要去拈龟甲,不料龟甲却被浩然尽数收走,桌上只余一方砚台,总不好去摸满是墨水的砚台,于是王贵人一只洁白玉手尴尬地停于半空,收也不是,取也不是。
姜尚冷言道“既然与蓍草,龟甲均是无缘,那便看个手相罢。”王贵人浅浅一笑,梨涡顿显。
周遭围观者纷纷起哄,姜尚只是不理,一手拉过王贵人柔若无骨的手掌,翻了个面,唏嘘道“你身周死气凝重,可不是福禄之像。”
“小女子刚死了夫君。”王贵人一颗心却不在子牙身上,转而朝浩然频送秋波道“身周自然怨气深重。”
浩然冷笑道:“只怕不见得吧。”
“人有坏人,妖也有好妖。”姜尚又说:“若是好妖,放你无妨,浩然兄?”旋即反手把王贵人的脉门扣住,琵琶精也不反抗,娇呼一声。“道长这么握着人家的手不放是有何用意?”一面假意挣扎。
浩然心知肚明,姜尚并不知女娲派遣三妖祸乱朝闱一事,只当王贵人是过路妖精,四周人等交头接耳。浩然又冷笑道:“只怕是吃人吃太多了吧,琵琶精。”
身份被一语道破,王贵人与姜尚同时色变,假挣扎的变了真挣扎,假擒拿的变了真擒拿,王贵人浑不料此人对自己来历如此明了,慌忙站起身来,抽身欲退,无奈被姜尚一只手扣住了命门,脱逃不得。
说到轩辕坟,浩然忽起一念,旋即以眼神示意姜尚该做点什么。后者却只抓着王贵人的手,局促不安。围观众人大声喧哗起来。
浩然以唇语传意无果,只得出声道“把她打回原型,快!”
“我……等等让我想想……别急别急……”姜尚的话不亚于一道天雷把浩然整个劈翻过去,只见王贵人眉毛一挑,大声呵斥道“小色鬼!快放开老娘!”紧接着与姜子牙扭作一团。
一时间客栈内围观者早已涌了上来,七手八脚要拉开姜尚与那美貌寡妇,而劝架的手全不在姜尚身上,你问在哪?
自然是搂腰肢的搂腰肢,抓胸脯的抓胸脯,摸脖颈的摸脖颈,直拉得王贵人衣裳凌乱,粉肩半露,春光乍泄,气喘吁吁,自成精以来头一遭被扒了个精光,又被粗茧老手数只伸进怀中揉来揉去,捏来捏去,偏生王贵人命门被制,无计可施,受一群脚夫阿三占尽了便宜。
“刺拉”一声,不知哪个猴急的货借解围之便,把王贵人的白裙撕去半截,卜卦变了一场闹剧,那边子牙忙转过头去,不敢多看,一只手颤颤巍巍,要松又不好松,浩然终于忍无可忍,随手操起一物,正是桌面那仅存的砚台,朝王贵人天灵劈头盖脑狠狠砸去。大喝道:“王贵人!你妈叫你回轩辕坟吃饭!”
瞬间客栈内静了。没摸够的人一窝蜂朝外涌去,边跑边喊“算命的打死人拉!!”
第3章 火烧琵琶
翌日朝歌皇宫,午门前禁林军一字排开,以木桩搭起火台,浩然与姜尚只是远远站于殿下,日上中天,殿门处座上容貌看不真切,定是纣王与苏妲己无疑。
浩然低语道:“你这时候怎么想起来了。”
姜尚尴尬答道:“昨天太慌张,太慌张。”
两人交头接耳间,殿上台阶处已发问道:“何事。”
“回大王。”黄飞虎出列朗声道“朝歌昨日发生一起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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