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也许是觉得唐源这个样子实在不招人喜欢,司徒情摆摆手,纵身离去,唐源出了一身冷汗,看着司徒情离去的方向,半晌,他才松了一口气。
转身进到马车中,唐源看着紧咬牙关,额前青筋暴起的唐靖,默默叹了口气,道:“师兄,我不想害你,但你要是被他看见,追魂针的事便再没有水落石出之日。我其实也更相信你是清白的——”
然而唐源此话还没说完,马车车顶便轰然炸开,他猛然一惊,下意识地就扑到了唐靖的身上。
无数的铁片和木块四处飞溅,尘埃滚滚。
而唐源刚刚回过神,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冷笑。
“清白?既然你相信,为什么还要这么绑着他?”
唐源猛地回头,便看到一袭白衣的司徒情静静的立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的树梢上,神情冷冽无比。
而唐靖,在看到司徒情的那一刻,目光便再也挪不开去了。
司徒情目光一闪,还未等唐源反应过来便凌空一指点了唐源的穴道,唐源几乎是无声无息地仰面倒了下来。
而下一秒,司徒情便纵身飞来,抓起了唐靖的腰带,一路凌云聂风而去。
唐源躺在破碎的马车上,看着那袭白衣渐行渐远,口干舌燥,然而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唐靖的穴道还未解开,但此刻他心中觉得无比安宁,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一袭白衣,他便觉得别无所求了。
半晌,司徒情足下一点,缓缓从空中落了下来,他未束起的长发偶尔扫过唐靖的鼻翼,带着一点雪山的清爽,让唐靖不自觉地便心荡神驰。
忽然,唐靖只觉得身上一松,反应过来的时候浑身的穴道已经被解开了,他一个翻身落地站稳,便抬头满腔喜悦地想说些什么。
然而他一抬头却一眼对上了司徒情冷如冰雪的面容。
“子卿……”
看着这样的司徒情,唐靖心中莫名生出几分胆怯。
司徒情静静凝视了唐靖两秒,忽然猛地扬手,响亮的一巴掌把唐靖打了个趔趄。
唐靖捂着发红的脸,正有些六神无主,便听到司徒情冷冷地质问道:“既然没死,为什么不来找我?”
唐靖原本还不明白司徒情为什么会生气,听到这一句话,心中一动,几乎要落下泪来。
而司徒情见唐靖迟迟不做声,心中种种辛酸愤慨等情绪涌了上来,他便又抬起了手。
然而这一次,唐靖却眼明手快地一把将司徒情抱了个满怀,带着满腔的喜悦和一点点小无赖的心思,他笑道:“别打了,小心手疼。”
司徒情感受到唐靖熟悉的体温,一瞬间就把这一年来所受的煎熬尽数抛在了脑后,可偏偏唐靖非要画蛇添足地来上这么一句,这让他不由得又恼了。
猛地一掌将唐靖推倒在地,司徒情便转身拂袖,踏着树梢,动作轻灵地飞远了。
司徒情这一掌添了三分内力。唐靖只觉得胸口一阵血气翻涌,然而此刻他便是尝到了血腥味也觉得是甜的。
微微一笑,唐靖又追了出去。
二人这么你追我赶,追了一阵子,司徒情心里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司徒情生气,不过就是因为唐靖没死不来找他,他担心唐靖却又找不到唐靖的踪迹,而现在唐靖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一点都没变,所以生气也就那么一时。
停下步子来,司徒情往回一看,却发觉唐靖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笑意吟吟地望着自己,心中一动,却是自发地便缓步走了上去。
唐靖见状,微微一笑,也迎了上来。
“我好想你。”唐靖走到近前,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而司徒情微微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唐靖居然抢了他的台词。
看着司徒情失神的模样,唐靖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司徒情回过神来,默默看了唐靖一眼,然后道:“忽然觉得你很讨人厌。”
这自然是反话,却也带了几分真的意思,唐靖听了,便忍不住笑道:“能讨你的厌,我也很高兴。”
司徒情冷冷瞪他一眼,唐靖便乖觉地不说话了。
二人相对沉默了片刻,唐靖神情认真地开了口,道:“这一年,你过得好不好?”
司徒情听到唐靖这句话,心中莫名一酸,半晌,他淡淡道:“不好,一点都不好。”
唐靖从没见过这样在人前示弱的司徒情,便真正知道司徒情这一年确实是过得不好了,心中一颤,他走上去抱住了司徒情,低声道:“是我错了。”
唐靖认真的语气让司徒情心中也不太好受,然而这个道歉来的不明不白,司徒情向来多疑,半晌,他伸手推开唐靖,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唐靖知道司徒情迟早会看出端倪来,但没想到这么快,沉默了片刻,他微微一笑,道:“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办完,不如你同我一起,咱们慢慢走,我慢慢说。”
既然见到了唐靖,司徒情便没有再放人离开的道理,他也不问唐靖要去办什么事,便微微颔首道:“好。”
这样温和宁静的司徒情正是唐靖最喜欢的模样,示意唐靖忍不住别过头,微笑着在司徒情额头上吻了一下。
这一次,司徒情没有任何不适的表示,等到唐靖回过头时,他也只是淡淡看了唐靖一眼。
·
荒郊野外,没有任何人,唐靖就这么静静牵着司徒情的手缓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跟司徒情讲述自己这一年来的遭遇。
唐靖原本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但那时追魂针并没有直入他心脉,所以在流水将他冲到下游时他还尚存一息。
后来是小荣的爷爷,也就是铁匠铺的前任铁匠将唐靖救了起来,那时唐靖手里还紧紧握着追魂针破碎的针匣。
唐靖昏迷了三日,醒过来,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追魂针破碎的针匣,他想起当年那个传说,便忍不住把针匣小心翼翼地拆了开来。
结果,针匣里果然有一张丝绢。
然而这丝绢并不是什么绝世机关的图谱,而只是写着潦草的几行字。
原来那位暗器师并没有真正创出什么绝世机关的图谱,只是自己想要毁掉追魂针这么一个可怕的暗器,但又不忍心,所以便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
因为想要毁掉追魂针的人,要么就是对权势和武力有极高的崇尚,要么就是世间极善,第一种人自然是不可能如愿以偿,而暗器师也害怕误伤到第二种人,便在暗器匣中的丝绢上写下了解救中了追魂针之人的方法。
因为在他看来,既然这暗器已毁,便再没有必要让人为它送命了。
这张图纸使唐靖捡回了一条命,可惜的是唐靖在水中浸泡太久,寒气渗入骨骼,追魂针也使得一部分筋脉严重受损,哪怕最后取出了追魂针,他的左臂也差不多废了。
司徒情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唐靖讲他的故事,听到最后,他心中一痛,低头去看唐靖的左臂。
这时,司徒情才发现,唐靖的左手上一直都戴着黑色的手套。
看着司徒情的目光,唐靖默默叹了口气,主动将黑色的手套缓缓摘了下来。
同右手的光滑修长相对比,唐靖的左手上血管暴起,五指微微有些扭曲,样子实在是说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是狰狞。
“还疼不疼?”司徒情看着唐靖的左手,低声问道。
唐靖目光动了动,再次不动声色地戴上了手套,然后他微微笑了笑:“现在不疼了。”
“嗯。”
司徒情的情绪显然不太好,唐靖看着这样的司徒情,忍不住转过头,凝视着他的眼睛,静静道:“也许我的左臂这辈子都没法恢复,可我觉得这很值得。”
说到这,唐靖微微笑了笑,又道:“我不隐瞒这件事,是我私心想你知道了心疼我,但我更想你知道,我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如果子卿你后悔——”
“我从不后悔。”
这一句话,让唐靖震惊了半晌,许久之后,他脸上显出了几分极其温柔的笑意。
而司徒情,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忽然主动走上前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就如你从前所说,我们之间,无需隐瞒。”
唐靖听到这话,眼眶陡然一热,然后他第一次伸出了那长久没有使用过的左臂,略显无力,但十分认真地拥抱住了眼前的司徒情。
“走吧。”
最终是司徒情缓缓松开了唐靖的手,然后平和温柔地看了他一眼。
二人相视一笑,就这么牵着手,继续走向远方。
68.上路
小荣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他现在无比想念那个小小的铁匠铺,也想念小唐做的鸡蛋羹和烤鸡腿。
窗外又传来县丞老爷跟他夫人的吵闹声,小荣莫名觉得烦躁无比。
他们吵架的源头是小荣。
小荣的娘跟县城老爷是年轻时候认识的,后来闹饥荒,两人走散了,小荣的娘就带着县丞老爷给的玉佩去了那个小村子,后来铁匠铺的主人收留了她,一收留就是近十年。
前年小荣的娘去世了,把玉佩交给了铁匠铺的老主人,结果老人今年也去世了,唐靖就郑而重之地将玉佩交给了小荣贴身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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